第十八章 只是不想脏了自己的手

“医生，不是说她没什么事吗？为什么到现在还没醒？”

        “病人的体质有些特殊，按理来说，今天应该是要醒的。再等等，如果今天晚上还没醒，我们再做一次全身检查。”

        “好，谢谢医生。”

        潇潇恍恍惚惚听着这些话。谁是病人？谁没醒？是小琛生病了吗？

        她努力地想睁开眼睛，可浑身一点力气也没有，她努力几次，无果，迷迷糊糊地又昏睡了过去。

        苏落坐在病床上，想伸手狠狠地捏痛这个该死的女人，可落在她的脸上，却只是轻轻地把她的碎发抚下。

        医生说她今天要醒的，她会醒过来。想到这里，他收了手，起身站在窗边。

        潇潇醒来的时候，房间里一片昏暗。她微微转头，看见窗外几乎消失的余晖。一道影子隐藏在这昏暗之中。

        她的头还昏呼呼的，身子发软，想起身倒点水，挣扎几次，却没能抬起手。迷迷糊糊便又要睡过去，突然，头顶的灯啪地一声开了。明亮的光线刺激她的神经，她瞬间闭上了眼睛。

        慢慢地睁开眼，直到适应了光线，才发现，床边不知何时站了一个人。

        “夏潇潇，你现在倒是弱得很。”带着点不屑与鄙弃的语气，像一根刺，狠狠扎入了潇潇的心脏。

        “对不起。”她轻轻开口，声音听起来就像气要绝了似的。

        “对不起并没什么用。等你出院，也不用继续跪了。我给你找了一份好差事，等你好了，就到夏氏报道。”

        好差事？潇潇在心里苦笑。

        “好。对了，小琛……”

        “你的小琛，我没动他。不过你下次若是再这样，我就不能保证，他还能好好地生活了。”

        “谢谢你。”

        乔叶霖微微一顿，本来想说的话忽然卡在喉咙里。

        她跟他说谢谢。

        因为他没有动小琛那孩子。

        可是……仅仅这样，就值得她的谢了吗？她到底要卑微到什么程度，才能因为他没有对一个孩子下手，认真地道谢。

        看她嘴唇干得起壳，他抿了唇，转身从饮水机接了一杯温水，“喝水。别再做这幅半死不活的样子。三天之后你要是还这样，误了我的事，你的小琛，我就不敢保证他的安全了。”

        他才说完，潇潇就要爬起来。可是她昏迷了这么久，也三天多没有进食，连抬起胳膊的力气都没有。

        她挣扎了几次，最终还是重重地倒在床上。她小心地看着他，“对不起，但是我现在真的没有力气。你等我休息一下好吗？我会好的，三天后我一定会好的。”

        苏落表面上冷眼旁观，实则心中已痛苦万分。握着杯子的手骨节分明，泛着隐忍的白。

        她小心翼翼的语气，更是叫他的心被撕裂了一般。

        可不该。她这么丑恶的女人，不值得他心疼，不值得他可怜。

        他一步上前，毫不温柔地把潇潇从病床上拖起来，逼着她坐直身子，把杯子塞到她嘴边，“喝水。”

        “……我自己来。谢谢你。”

        “不然？你觉得我会喂你？你也配？”

        “……没有。我知道我不配。”

        “……”苏落垂下的手又悄悄捏了拳，“喝快点，不要耽误我时间。”

        “苏总，你若是有事，就先去忙其他的事吧。我不会逃跑的，你放心。”

        心头的火气有些旺盛，苏落冷哼了一声，“谁知道？你这种女人，有什么做不出来？”

        “……”潇潇没有吭声，只是接过杯子，却没有端稳，半杯水都洒在床上。

        “……对不起。”

        瞧着潇潇不迭擦被子的样子，好像做了什么天大的错事。苏落没有说话，直接伸手按铃，让人过来换一床被子。

        等到护士们把弄湿的被子抱出病房，苏落看着抱着被子靠坐在床上的女人，她一直低着头，看不清什么神色。出去打了个电话让周妈做点清粥送来医院，回身推门，那女人还是坐在那里，连姿势都没有变。他的心又微微一动。

        “要是累了就别半死不活地坐在这，做这副弱不经风的样子，也没人会看见心疼。”

        在他说完之后，潇潇沉默了几秒，把被子往上拉了拉，顺势躺了下去。

        “我打电话让人送了粥过来，你愿意吃就吃，不愿意吃就饿着。不过我先说好，你的身体，不仅是你自己的。你欠我的，没还清之前，想死是不可能的，懂了？”

        “……”潇潇许久没有回答，就在苏落以为她不会再说话时，她轻飘飘地说，“我知道。谢谢。”

        她还是跟他说谢谢。尽管他这样恶声恶气地跟她说话。

        他有时觉得她一点没变，还是以前那个敏感单纯的姑娘，自卑地让人心疼。就像现在，不管他对她的态度怎样恶劣，她都没有说过一句不满的话，没有针锋相对，只有一次一次在他面前，让自己低到尘埃里。

        这样的她，让苏落的火都不知道往哪里发。她不跟你争半句话，只要你不伤害她和她亲近的人，她就要跟你说谢谢。她的沉默和温婉，让苏落都产生了一些错觉，难道，自己对她，真的很过分吗？

        可是一想起四年前父亲母亲满身鲜血地倒在他的面前，一想起那时，她站在罪魁祸首旁边，他就恨不得立刻把她折磨至死。

        四年前的事，他不是没有查过。尽管她那时站在自己的对立面，他总想着，这件事也许与她并无关系。她也许只是恰好，她是那人的手下罢了。她什么都不知道，她那么单纯，她只是被人利用了罢了。追根求底的代价是惨痛的，他拿到照片的那晚，愤怒地几乎要立刻冲出门，拿刀杀了这个该死的女人，亏她还总在他面前装成一幅温柔怯懦的模样，想不到她居然是如此心如蛇蝎的贱人！

        不能再想，再想，他就要马上杀了这个人。可是，这个人，倒是不配让自己脏了手。对，他不会脏了自己的手。想让她死，不急于一时，总而，不能把自己也卷入进去就是。

        就是这样。没有其他任何原因。

        他转身，离开的时候砰地一声关了门。

        潇潇脸埋在被子里，枕头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湿了一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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