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５７６章 各有各命

时不我待。
        兴通的政局，容不得再拖延下去，必须快刀斩乱麻，干脆利索地予以处置。
        于是，江平市~委五人小组召开碰头会议，专题研究对范东伟的处置事项。
        市纪~委书~记莫玉良汇报了对范东伟的调查情况，一句话，说代~孕也好，说是借腹生子也罢，事实清楚，本人供人不讳。
        “唉，可惜，可惜了！这还是一个很有能力的干部哩！”
        陈志亮首先发出了感叹。
        “有没有其它问题？比如经济方面。”
        陈东升问道。
        “目前还没发现。“
        莫玉良答。
        “群众来信方面呢？”
        久不言语的副书~记徐中浩cha话道。
        “除了反映他代~孕超生这个事的来信，其它的均没有。这一点很奇怪，按说县~委书~记嘛，肯定会得罪人，多多少少真真假假的，应该有人民来信啊，可这个范东伟就是没有。”
        莫玉良的声音尖尖的，徐静文听着有点像宫庭剧中太监的声音，嘴角微微一翘。
        “这说明什么？说明上上下下是认可的。兴通的各项工作，虽然难拔头筹，但名次的跃升还是很可观的，这与东伟同志的努力分不开呀。所以，我就说嘛，可惜了，可惜了啊，这才是一失足成千古恨呢！”
        陈志亮无限感慨地说道。
        “不应该，不应该！”
        见大家都有了态度，徐静文不得不附和着，同时对陈志亮的话暗暗进行了剖析：你这么肯定范东伟，是开场锣吧？蕴含的意思就是夏枫的工作成绩一般，下一步再派一名县~委书~记去呗。
        “这样的话，我们单纯讨论一下就这一事件应该怎么处理。玉良同志，你说说吧。”
        陈东升冷言道。
        “这个事件，名义上是计划生育超生，但复杂就复杂在他范东伟是借腹生子，这就又牵扯一个生活作风问题。牵扯生活作风问题吧，又是两相情愿，还是他夫人牵的线……”
        莫玉良一本正经地说着，绕口令似的，有些滑稽。
        “哎呀，别啰嗦了，你就直接说处理意见吧。”
        陈东升不耐烦地打断了莫玉良的话。
        大家就不自觉地露出了笑意。
        “按目前的政策，那是要双开的。但是，在实际掌握中，各地都不同程度地放宽了，降低了不少。按照目前通行的惯例，如果是范东伟的老婆超生，可以降一级的行政职务，党内严重警告，可是他的性质不同，又是借腹生子，所以，我们建议行政降两级，留党察看。”
        沉默。
        “这个分寸把握的可以，没有一棍子打死，同意。”
        徐中浩率先表态。
        陈志亮也极不情愿地说了“同意”两个字。
        徐静文也随着说了同意。她想，副书~记同意了，纪~委书~记做出决定之前肯定会征求市~委书~记的意见，他们俩当然是同意了的。市长本该最后表态的，急了些，抢先表了态，可见心情有些无奈。
        “既然大家没有什么异议，那就这样。至于范东伟下一步的工作岗位，玉良同志你与静文同志考虑一下，我看可以考虑市人大或者政协机关，不要让他留在兴通了。”
        说是让别人考虑，自己却又说出了主导意见，足见陈东升有足够的执政智慧。
        “好的。”
        “好的。”
        莫玉良和徐静文齐声应着。
        “这个事情，就这么着了。下面我们讨论一下，谁来接范东伟这个班，这就是干部议题了，静文同志你来谈谈主导意见吧。”
        陈东升庄重地说道。
        徐静文便讲了夏枫继任书~记、卞为民担任县长、贾春燕担任副书~记的计划，至于贾春燕腾出的常务副县长职位，建议从市~委、市政~府办公室中推荐产生。
        这个方案，事先陈东升让徐静文征求了陈志亮的意见，陈志亮明确反对夏枫任书~记，提出让政府秘书长高鸣扬担任，见自己的意见未被接纳，陈志亮脸色铁青，极不自在，两眼喷射出愤怒而无助的复杂目光。
        “是不是这样，让高鸣扬去任书~记，把夏枫调过来任政府秘书长，其它人员的提议不变，好不好？”
        陈志亮又提出了新的方案。
        看得出，他在压抑着内心的不满。
        已经定好的事情，岂能说变就变？这便是临时动议了，大家均未接话。
        见没有得到响应，陈志亮不禁黯然神伤，沉默起来。
        “常务副县长一职，组织部仅仅拿出了一个方向性的意见，我看还是从政府部门出吧，会后组织部单独听听志亮市长的意见，好不好？”
        陈东升沉着冷静的话语，打破了宁静，也算给陈志亮树起了下台的梯子。
        徐静文连忙应着。
        见陈志亮仍然不乐，陈东升继续道：
        “既然大家意见不能够高度统一，咱们老办法，举手表决好不好？”
        于是，就几个职位的问题，一一举手表决。
        自然，陈志亮的提议没有通过。
        “咱们哪，就少数服从多数吧，好不好，志亮同志？有什么事情，来日方长，还有的是机会嘛。”
        陈东升内心对陈志亮方才的表现已经很是厌烦。每次的人事议题，你总有自己独特的见解，总想实现自己的意图，难道你的意见就能凌驾组织之上？
        陈志亮则从陈东升的语气中听了出来，陈东升有些不高兴的意思了。
        陈东升马上就要高升，不出意外的话，他本人就会继任市~委书~记，陈东升的意思是你以后还有实现自己意图的机会的。
        所以，也不便过于较真。
        再者说了，自己能不能顺利就任，陈东升的意见至关重要。倘若他硬生生地打了个横炮，省~委也会郑重参考的。所谓合则两利，分则两伤。在这个节骨眼上，与其争执是不明智的举措。
        “服从组织原则，听从东升书~记的意见。”
        陈志亮故作爽快地表了态，顺便把人情送给了陈东升。
        “好吧，组织部按照有关程序，该报省~委组织部备案的报省~委组织部，该上常~委会的上常~委会。没有别的事的话，散会吧。”
        说着，微笑着起了身，缓缓地离去。
        秘书连忙过来拾起他的笔记本，端起茶杯追了过去。
        兴通政局的盘子，就这样在貌似波澜不惊实则暗流涌动的情势下定了下来，至于以后的程序，也不过是程序而已。
        一周后。
        市~委组织部副部长李成彬带队，来兴通考察干部，卞为民提拔，贾春燕重用。两天后，省~委组织部的一位副处长带队来兴通，对夏枫进行了考察。
        这期间，范东伟的处分决定下来了，尽管早就有心理准备，但范东伟还是流下了悔恨的泪水。
        夏枫提议班子开个会或者聚一聚送一送，范东伟颓丧地拒绝了，说我收拾一下就走。
        他被降为正科级干部，到江平市人大机关的一个委里工作。
        范东伟是一天晚上来县~委收拾的办公室。其实，也没有什么好收拾的了，那么多的书籍他不带走，他自己的东西仅仅装了一个小箱子。
        夏枫吃了晚饭，特意等着送他。
        初冬的风，已经很冷了，院子里仍有几叶梧桐叶在打旋。
        范东伟穿的少，身体有所蜷缩，还有些瑟瑟发抖。这让夏枫又想起当年在这儿送别孟有为的情景。记得那天下着雪，送行的人很少，孟有为有些狼狈，没与一个人握手，匆匆地就上了车。
        如今这范东伟可好，送行的人除了夏枫，以及身旁的张子文，竟无有他人。
        同样的凄凉。
        唐兴德走的时候，那情景可就不同了，大家依依不舍，满院子的人都激动着，争先恐后地与其告别，拥抱、握手、拍肩膀的，说着祝福祝愿的话，让人动容。
        “老弟你还过来干什么呀！”
        范东伟很是尴尬地说道。
        “怎么也得送送你啊，伙计一场，也是缘分呢！”
        夏枫道。
        “唉，夏老弟啊，多余的话就不多说了，您范老兄丢人了，你可别笑话我！”
        “怎么会呢！”
        范东伟停了停，突然就将夏枫抱在了怀里，用力拍了拍夏枫的后背，随即推开，说了句“后会有期，谢了”，便钻进了轿车，悄无声息地走了。
        满院子的寂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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