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问道

“妖王在上，属下知道这男童从何而入！”坊市总管在一名兽卫的提醒下指着上方某处道，众人顺着其示意方位看去，果然注意到头上的一扇偏窗开着，再看看男童的身形大小，正正好好，赤虎王面色一沉，道：“你是说这么小一个娃娃，是从这坊市最高处的酒楼顶窗进来的？”总管哪敢回话，整个身子险些瘫软在地，那战栗可怜的模样，就连小胖子都有些看不下去了，向男童道：“先停下！”男童疑惑地看了一眼，还真真停了下来，小胖子指着男童对赤虎王道：“这小子莫名其妙跑到桌上，就连她们也不知道，更别说这个...大叔了。”说着又指了指女帝与圣女，赤虎王看了一眼小胖子，自然看透了其玄阶初品的道行，而幻化了身形的女帝圣女则是“玄阶中品”境界，确实比总管还高出一截，若是旁的人连圣阶都不是，如此说话赤虎王自然不会理会，但墨麒麟在此，自然不能落了前辈的面子，而且这小胖子姑且不论，这两名女子的身份恐怕并不简单，其实心中已有猜想，却不敢言明，对那位的古怪秉性也早有耳闻，有些事挑明了反而得罪人，爽朗道：“既然有墨老前辈后辈作证，罢了罢了，还不速速将这小娃娃带走！”

        总管忙不迭起身，亲自便要捉起男童，却被小胖子拦下，道：“大叔你干什么，我和他的比试还没完呢！”说完还指了指桌面，道：“刚刚我替你解了围，能不能再给我们加点菜！？”总管收回尴尬的手掌，感激道：“小公子请稍等，小妖这就命人准备！”一声小公子叫的小胖子都有些不好意思了，总管携兽卫离去，赤虎父女与墨麒麟亦是回了自己的包厢，再续前话。

        “听到没有，小子，胖爷已经叫人去加菜了，你可不许耍赖，待会胖爷定要和你分个胜负！”小胖子对着比自己还小好几岁的小不点，颇有点老气横秋的味道，男童则是面无表情、一动不动，也不知道懂还是不懂？“不会是个傻小子吧？”小胖子自个嘟囔道，话音刚落，总管亲自领人添上好酒好菜，又是一番好生感激方才离去。小胖子嘴馋得紧，闷了一大碗酒水，便要和小不点一决胜负，不想他还没喝完，小不点竟有样学样，干了一大碗，小胖子直觉有趣，道：“小不点，看来是胖爷小瞧你了，来，咱们先比比酒量！”一大一小两人在那里你一碗我一碗干了起来，圣女觉着有趣，充当起了观众兼裁判。一旁的女帝则是吃惊地盯着小胖子皮肤之下隐隐浮现的奇异纹芒，竟与小不点之前显现的淡淡青黑纹芒有几分相似，更诡异的是小不点身上那青黑纹芒此刻再次显现，如同人的呼吸一般，随着小胖子那奇异纹芒浮现的节奏，时隐时现，女帝同样以青光法诀试探了一番，而后忍不住长笑道：“有趣！当真有趣！”声音不大，却震人神魂，末了突兀来了一句：“回元州！”圣女闻言立时收起了嬉戏，束手而立，小胖子已有醉意，而小不点依旧面无表情、毫无变化，小胖子都忍不住佩服道：“小不点，你可以，胖爷服你了！咱们再来比比饭量...”话还未说完，却发现自己和小不点离那香喷喷的菜肴越来越远，不知何时两人已随女帝圣女飘出了酒楼，而酒楼外半空之中墨麒麟早已化为本体，黑色马车亦化作紫色轿落，圣女静候一旁，虽未恢复本来身形，但凌空绝世，风采非凡！

        小赤虎女呆若木鸡地望着凭空而立的女帝与圣女，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这才明白为什么进酒楼之前父亲会偷偷提醒自己不要轻易说话、尤其不能得罪那两名人族女子，“圣阶，她二人竟然也是圣阶！难道是元州的圣女！？”心中不由苦涩，先前出头时还以为二人是没有修行道行的人族世家小姐，想不到却是自己根本看不透别人罢了，一旁的赤虎王则是恭敬拜首相送，以他的眼力自然早已猜测出其中女帝身份，不过女帝不愿显露，他自己不会多事。女帝对此并不关心理会，一旁的小胖子借着点酒劲骂骂咧咧，不想一触即女帝清冷眼眸，瞬间焉了，心中恨恨道：“老头，为了给你报仇胖爷今日受尽了屈辱，日后九泉之下你可得对我好点！”三人加上小不点一起入了轿落，墨麒麟也不敢多做停留，只向赤虎王轻轻颔首示意而后踏空而去，片刻便消失在天际。

        待女帝一行远去无踪，下方一众人方才出声。  “天哪！那就是女帝的座驾麒麟轿？”“是啊是啊，神兽麒麟在此，那两位人族女子其中一位难道就是元州的圣女？”“圣女！？可笑，难道你们没听说吗？昨夜元州女帝和天策府主于天策府都城附近一战。”“真的假的？天策府都城离此数千里，你怎么知道的？”“道听途说的吧？”“那可是女帝啊！”“谁输谁赢？”“是啊我也听说了，听说还有不少隐士大能前去观战，大战惨烈，波及了不少人呢。”“所以意思是方才两名女子其一便是女帝！”“真的吗？女帝啊，我这辈子值了！”有些人陷入了痴狂，有些人则是疑惑道：“元州女帝不是号称容貌绝世、天下无二吗？方才那两名女子虽说清秀，绝世倒谈不上吧？”“可笑，女帝手段通神，你以为你真能看见女帝真容？若是女帝显露真身，就连圣阶王也不敢直视。”有人讥讽道，此话一出，众人纷纷称是，而那名疑惑的人族碍于脸面却是不服，最后两方争执，险些打了起来，双方身份不低，帮手众多，一时间酒楼下方人潮涌动，争论的、推搡的、看戏的，倒是热闹，哪里还有人顾得上做买卖。

        赤虎王望着酒楼下哄闹众人，沉声道：“丫头，看到了吗，这就是弱者！”小赤虎女望着下方，若有所思，抬头问道：“那什么是强者？”赤虎王笑着摸了摸小赤虎女的头，望着女帝一行消逝的远方，沉默不语。小赤虎女，突然调皮一笑：“爹，不如你给我讲讲元州女帝与天策府主昨夜一战的事吧，真正的情况，你肯定知道的，对吧！？”赤虎王笑道：“听他们瞎说，哪有什么一战，不过我倒是可以给你讲讲多年以前天策府主与元州女帝的故事。”“真的吗？他们以前就认识吗？那他们是道侣吗？”“道侣！？不是，只是一个人的单相思罢了！”“谁单相思谁？爹，你快说快说呀。”随着话音落下，赤虎父女身影渐行渐远，

        数百里外，麒麟轿中，离了那赤虎坊十已有半晌，女帝与圣女却保持着幻化容貌，一路的功夫下来，轿中任谁都看得女帝似乎心情不错，嘴角总是挂着一抹隐隐的笑意，圣女忍不住道：“师尊，徒儿好久没看到您如此开心了！”“有吗？”女帝笑问，虽只是寻常容貌，不知为何一颦一笑之间竟有莫名神则道韵，令人心眩神迷，小胖子“呼哧呼哧”狠狠摇了摇头，心中一惊：“自己这是怎么啦！？”“不知师尊是因为何事开心？”圣女从小到大侍奉师尊，知晓师尊虽脾气秉性古怪，却不是蛮横暴虐之人，难得见到师尊如此开怀，便要多亲近亲近，一旁的小胖子则是神色古怪，女帝也不在意，望了一眼总是面无表情的小不点，而后瞥了一眼小胖子，道：“自然是因为这一大一小两个‘小鬼’了。”此话一出，别说圣女、小胖子就连轿落之外墨麒麟的耳朵都竖了起来，唯有小不点什么也不在乎，只是静静坐在小胖子身边，若是平日女帝自然不会多做解释，今日却罕见多说了两句：“道之极，证众生轮回！”小胖子本来好奇了一下，冷不丁听这么一句，忍不住撇了撇嘴：“还不如不说！”

        女帝见他那不屑模样，也不气恼，反而神秘一笑：“小鬼，今日你因何救那坊市总管？”小胖子道：“自然是看他可怜，那般卑微，以前村子里只有活不下去的人才会如此。”女帝问道：“你觉得自己挽救了一个生灵？”小胖子傲然道：“错！不是一个而是一家，那什么总管大叔年纪那么大，肯定早已成家，若是今日他平白丢了性命，他的妻妾子女怎么活？”女帝再问：“你觉得自己做了一件好事？”小胖子意外的沉默了一下，难得正经道：“老头教我的，蝼蚁尚且偷生，大叔那么卑微，定有不想死去的牵挂。”一时间又回想起与老头的昔日点滴，心中烦闷，忍不住讥讽道：“难道你认为救人是一种错误？也对，你和那什么赤虎王差不多，芸芸众生，对你们而言不过草芥罢了。”

        女帝却不在意，打出一道法诀，身前竟凭空浮现一道画面，那坊市总管便身在其中，小胖子还来不及惊叹此等神通，便被画面中景象惊呆了，坊市总管左拥右抱，四处可见的精钢铁链，每一根都锁着一位人族女子的脚踝，就连怀中抱着的两名少女脚踝处亦有伤痕，少女强自欢笑迎合，显然是屈从了，只随意数过去，不下三十，有几名少女更是奄奄一息、命不久矣。小胖子面色沉重，他不是傻子，这些人族女子自然是坊市总管通过和某些人族走商一些不可告人的交易获得并私下豢养，可谓妖王法则之下的恶鬼魔种，想起自己方才说的“大叔定有不想死去的牵挂”，小胖子内心涌起一股从未有过的煎熬，女帝趁势三问：“你是否后悔了！？”小胖子双眸通红，低头不语，女帝长笑一声：“小鬼，你可知这苍穹之下有多宽广？世间又有多少生灵？这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坊市，他不过是一个微不足道的总管，你救他，他害人，你不救他，他死了，很快也会有其他人替代他，那些女子的命数就一定会得到改变吗？”小胖子抬头直勾勾地盯着女帝，神色变幻，终于叹了一口气：“所以我救或者不救都毫无意义了是吗？”女帝并不回答，望着小不点空洞的眼眸，意有所指道：“世间诸事纷扰繁杂，旦夕祸福又有几人知，最重要的不过是守住彼时一刻的本心！天地无垠而人有尽时，无尽生灵自有其命数，无愧于心、不束于形，终其一生不过是寻求真我罢了！”

        小胖子毕竟只是个少年，听了一大堆，似懂非懂，不过心里倒是好受了些，想到老头曾说过不论强弱每个修行之人都是在寻求自己的道，只是有的人迷失了，有的人还在路上，喃喃道：“这就是她的道吗？那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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