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希望

万花楼，天字厢房。

        小厮上齐酒水，连平常的赏赐都不敢要便退了出去。花苘命那几名女子暂且在包厢外间等候，领着小胖与圣女转进内室。众花楼女子虽心痒难耐，但不敢得罪花苘，一个个听话呆在外间，虽不敢出声，却是各自打量着彼此，似乎要用眼神一较高下。

        “哎，长得俊就是好命，我看那些女子恨不得用眼神吃了你。”三人落座后，小胖羡慕叹道。

        “林兄弟莫要取笑在下了。”花苘神色一正转而称赞道：“多亏林兄弟妙招，想到此处，倒是个安心说话的好地方。”言语间还暗暗瞥了一眼圣女面色。

        小胖道：“花大哥也不差，一下子就领悟了，咱俩也别互相吹捧了，说说你的计划吧！？”见花苘诧异地看着自己，小胖笑道：“花大哥你很聪明，但小弟也不笨，从昨日花林中你出面搭讪我二人那一时起，想来你心中已有了大概的计划吧。”

        花苘看了一眼小胖，道：“林兄弟快人快语，两位昨日也知道我大哥买通花神祭祀一事，原本在下也以为是利益使然，可后来冷静下来仔细想想花神祭祀在花城地位超然，连父亲也不敢轻易得罪，大哥再厉害又有什么能打动她？后来好不容易和小玥见上一面，便拜托她在花神庙内多多留意那祭祀一举一动，最终打听到原来是大哥偷偷抓了那祭祀年轻时的恋人，暗中以此为要挟。”

        “又是恋人？”小胖忍不住嘟喃道，“这花城不愧是情爱之城。”

        花苘被打断也不气恼，道：“二位有所不知，那祭祀年少时与人相恋，奈何两人身份悬殊，被男方父母生生拆散，之后更不幸的是女方被选中成为新的花魁，进了花神庙侍奉花神。”

        “祭祀也是花魁？你的恋人也是花魁？你们这花神要两个花魁侍奉，靠谱吗？”小胖听完忍不住讥讽道，这花魁身份着实破坏两段大好姻缘。

        花苘苦笑一声，还未说话，圣女冷声道：“无知，花城每一任花魁需侍奉花神二十年，若无病无灾，二十年期满，可自行离开花神庙，若不离开便要立誓终身不得离开花神庙，若是如此，便会自行成为花神庙新一任祭祀，直至终老。”

        “哦，那这么说现在这花神祭祀当初是自愿留下的？既然有心爱之人，为何不离开花神庙和那男子再续情缘？”小胖疑惑问道。

        圣女道：“自古薄情负心汉！哼，二十年恐怕那男子早已娶妻生子，那祭祀空等了二十年，等来如此结果，换做是我，也宁愿终老花神庙。”

        小胖神色一滞，花苘也无力反驳，道：“确是如此，大哥也料定如此痴心刚烈的女子定然不会轻易忘记昔日情意，故而偷偷抓了那名男子，暗中要挟祭祀在两年前的花神大典上指定小玥为新一任花魁。”

        “你们这花魁选定也太不靠谱了吧？一个祭祀说是谁就是谁，万一这祭祀断代了怎么办？”小胖忍不住吐槽。

        “咸吃萝卜淡操心！”圣女一句话将小胖噎得死死的，花苘笑道：“就算花神庙没了祭祀，但花神大典自有其章程自可选定花魁。”

        “所以你是想我们替你找到那位祭祀的旧情人？”小胖一语道破。

        花苘神色欣然道：“正是如此，若是能寻到那人，之后让花神祭祀寻一借口将小玥驱逐出花神庙，再另选一名花魁即可。”

        “你就没想过到时让那祭祀揭穿你大哥的阴谋？”小胖意味深长问道。

        “终归是大哥，多年来他虽贪恋权势，但未曾想过害我性命，若彼时威胁花神祭祀之罪成立，花城再无其容身之所，恐怕父亲也不敢留他性命。”花苘神色怆然。

        ......

        花城东方百里外。

        一道身影破碎虚空显化，其身形隐匿在一片迷蒙青雾之中，不可得见。来人不是旁人，正是元州女帝。女帝手中浮现一小截青玉盘碎片，青玉盘当初在雷州时随着至尊老头灵身消散寸寸碎裂，纵然如此，也是至尊祭炼之物，蕴含一丝至尊气韵，女帝留心悄悄收取了一片，不想昨日此物竟然生出莫名感应，若不是半年来女帝准至尊灵觉越发通玄，恐怕也无法发现其异常，如此蹊跷，女帝自然想要探个究竟，一路至此，望着西方喃喃道：“花城！？”

        凝神仔细感应一番，而后直奔花城而去，百里行程对于如今女帝来说，瞬息即至。

        “他们怎么在这？”以女帝如今准至尊灵识，一到花城上方，自然就感应到小胖与圣女的气息，细探之下发现二人正与一金发男子商谈着什么事情，她也懒得掺和，只是无意瞥见万花楼的招牌时神色明显一滞。

        青玉盘碎片震颤越发明显，灵识覆盖之下，女帝几息之间便发现了花城的蹊跷，惊道：“这是？”花城之中竟有一人连她都探不出深浅，若是以前，女帝恐怕根本无法探知气息，只觉是普通凡人，但如今她已臻至准至尊境，又有青玉盘中至尊老头气韵作牵引，自然发现了那人的特别。

        感应到自己竟被人窥探锁定气机，那人在所处静室之中由平静转为讶异，而后眸光穿过墙体直奔天穹女帝所在，笑道：“竟然有一丝玄宫小子的气息，难怪能发现老身！”也不见她如何动作，整个人凭空消失在静室之中，再出现时已在女帝近前。

        “拜见神尊！”女帝欠身行礼道，这一幕若是被老头看见，恐怕要忍不住当场发作：同样是至尊，我怎么就是臭老头了？

        那人身形显现，却是一名上了年纪的美貌妇人，目光奇异盯着女帝道：“你这丫头倒不简单，不仅持有玄宫小子祭炼之物，体内还封存着一丝轮回天道，竟还能活着。”声音之中透着一股说不出的苍凉。

        听见“丫头”二字，女帝一时神色晃然，眼前不禁浮现往昔与“他”的一幕幕景象。

        初见时：“丫头，放心，坏人已经被我打跑了，以后我会保护你。”

        夜深时：“丫头，快睡吧，我一直守在你身边。”

        梦醒时：“丫头，醒了，洗把脸，带你去买桂花糕。”

        嬉闹时：“丫头，太过分了，偷袭我！你别跑！我来了。”

        离别时：“丫头，对不起，我不能再保护你了，你哭起来真难看，我喜欢看你笑。”

        不知过去多久，女帝轻轻抚去脸颊的泪滴，凄然不语。至尊已是通玄的人物，自然看出女帝心有悲戚思绪，也不急于一时，静待其平复神伤。

        良久，女帝恢复过来，欠身道：“晚辈失礼了！”

        女至尊笑道：“方才竟是老身引动了你这丫头过往心绪，你我相见，即是有缘，丫头，你可以问老身三个问题或者老身干脆送你一个突破至尊的契机，可让你在三十年内成就至尊神位。”

        女帝终归是女帝，心神摇曳片刻后，决然道：“晚辈选三个问题。”

        “好！”神秘女至尊眸中闪过一丝赞赏。

        “敢问世间可有轮回之人？”女帝问。

        “有！”神秘女至尊淡淡道，回答前眸光随意瞥向无尽虚空，不知为何有那么一刹女帝感觉这位女至尊仿佛不在自己身前，而是在紫玄界外无尽星河之中。

        “好胆，又是你在此妄图窥探轮回！？”神秘女至尊一个字刚说出口，一道女帝熟悉的威严声音携数道神秘力量从不知名处横击而至，似乎是再次感应到女帝气机，那威严声音此次多了几分恼怒。

        灵觉之下，女帝大惊失色，自己只不过是向这位女至尊问及轮回，就招来上一次陵山石室中那道声音杀意，至尊神境天道因果不可揣度。上一次对方仅一道攻伐自己借陵山混沌灵宝之威才堪堪抵挡，险死还生，如今一连数击，彼时神魂伤痛难以忘怀，饶是女帝也万不想再经历一次。

        “你倒是越来越强势了，回去好好看着你的宝贝天道吧！”女至尊似早有预料，挥一挥衣袖，竟将那数道神秘力量生生拘禁，那威严声音惊怒不已，道：“是你！？”毕竟二人相隔不知多少界域星河，第一时间那威严声音并未感应到女至尊气息。

        “是我！”女至尊眸光穿过紫玄界不知看到了何处，寒声道：“我与这丫头有缘，答应了回答她三个问题，不管她问什么，你若是再敢出手，别怪我不讲情面，全给你收啰！”说完将袖中那数道神秘力量尽数打回紫玄界外。

        那威严声音一时竟沉默下来，片刻后女帝只觉自己莫名一阵轻松，好似身上有什么被解禁了一般。

        “好了丫头，第二个问题。”见女帝面有异色，女至尊笑道：“你若是开口，便算是第二个问题了，可要想清楚问什么。”

        女帝心中自然想问那威严声音到底是何来历，那神秘力量又是如何，但女至尊如此说道显然料定自己有更想问的事情。

        “如何找到已入轮回的故人？”女帝问。

        “丫头倒是聪明，”女至尊再一次赞赏道，“轮回乃天道，掌生灵神魂生灭流转，想找到已入轮回的故人，一字谓之曰：缘！”

        “难道像前辈如此修为神通还不能得知？方才那人又为何口口声声指责晚辈窥探轮回？”修为到了女帝境界，自然知道“缘”之一说虚无缥缈，她渴望真正触及轮回，触及那超越轮回符印本源的轮回天道。

      “罢了罢了，”女至尊望着女帝急切神色，道：“不错，方才那位可以说是唯一真正触及轮回天道之人，但并未掌控轮回，若有朝一日他彻底超脱轮回或者你能超越他，你才有机会找到已入轮回的故去之人，而不再是相信老身所说的缘。”

        “超越那位？”女帝闻言心头泛起一阵涩意，她虽自负天资卓绝，但能成就至尊哪一位不是惊艳绝世之辈，眼前的女至尊与方才那人不用想也知道哪怕在至尊神境中也是巅峰佼佼者，要超越这等人物，不知要多少岁月。

        “多谢前辈！”女帝洒然一笑，如此总好过寄希望于那虚无缥缈的缘，只要自己足够强，还是有机会寻到“他”，虽然这机会听起来如此渺茫。

        女至尊见女帝神色怆然，道：“丫头，你又何必如此执着，你那故人早已轮回转世，如今他不再认识你，你也认不出他，也许他此刻过的很好，这一世是一个普通人，已成家立业、娶妻生子，就算你真的找到他，也不过是徒增伤悲罢了。”

        女帝凄然一笑道：“就算如此，晚辈也想再见他一面，再听一次他的声音。”

        女至尊叹息道：“你还有第三个问题。”女帝则是轻轻摇头道：“多谢前辈今日为晚辈解惑。”女帝那迷蒙青雾在至尊面前自然无用，见其绝世面容之上挂满悲戚之色，女至尊突然出手将其封禁体内的一丝神秘力量拘了出来，打出数道法诀将其祭炼一番，最终化成一团无暇清气，又回到女帝体内，女帝此刻心有忧思，对这一切竟视若无睹，女至尊摇摇头，道：“丫头，日后待你修得至尊神体，可横渡无尽星空，去找寻方才那位，凭此物可请他出手一次，能不能寻到你那故人转世所在，就看你的造化了。”

        闻言刹那女帝眸光恢复神采，惊疑道：“前辈不是说方才那人并未掌控轮回天道吗？”女至尊笑道：“老身与那位其实也有许久未见了，不知他现在如何，也许他对轮回天道的领悟又有精进也未可知，去见他一次也算是给你自己一个机会。”

        女帝知道这位女至尊说的许久未见恐怕是真的很久很久，心中不由对方才那位升起一丝希冀，面色恢复了神采，躬身拜首道：“多谢前辈！”

        女至尊道：“去吧去吧！”女帝再拜，而后向陵山而去。

        “你倒是好心！”女帝身影消失在天际，那道威严声音再次响起，显然一直未曾离开。

        女至尊道：“情之殇，你自然是不懂的，若是不给这丫头多一点希望，让其独自守着心中那一道执念度过漫长岁月，太过残忍。”

        “日后她也会知道真相。”那道威严声音丝毫没有情绪波动。

        女至尊叹了一息，道：“那也是很久以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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