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下江南

罗希再次离开那个他生活了二十多年的小村子，虽然在这之前他提剑入江湖经历了一些不好的事情，但是他对外面的世界依然充满了好奇和渴望，他还很年轻，对于一个习武之人来说，他真的太年轻了，他依然坚信光明美好远远多过阴谋诡计和肮脏。这么多年来他看得最多的就是塞北的雪，他甚至都没有去过江南，更不曾淋过那里的雨和看过那里的花，他腰间虽然时常插着一支竹笛，但是他根本就不会吹，他师父也不会，村子里也没有人会。他不想成为什么天下第一，不想开宗立派或者一统江湖，他只是想看看这个世界。

他离开村子去了南风谷，自从回归故里他便再没见过马博，眼下年关将至，他想去见见他，见见这个他入江湖以来的第一个知己。

由于年关将至的缘故，南风谷已经挂起了红灯笼，格外喜庆热闹，弟子们也不用外出执行谷中任务，练功时间也比平时减少了一半。自从马武阳踏入武神境以来，南风谷便成为了天下第一教派，虽然曾为了天人躯皇甫明月开罪江湖，但是这并不影响南风谷成为天下第一教派和各门各派对南风谷的惧怕和敬重，因为马武阳是武神境强者，这就足够了。

罗希和马博的见面没有酒，没有高谈阔论，只有二人相视一笑。马博问罗希再入江湖打算做什么，罗希告诉他自己只是想看看这个江湖，至于途中会遇上什么人发生什么事谁也不知道，罗希还告诉他自己不打算在南风谷过年，因为不知为何，越是热闹喜庆的场合他越会想起他师父，越觉得孤独，这滋味很不好受，而他知道马博一定会留他过年，所以提前说了出来，马博便也没有挽留他。罗希知道马博和自己一样，不会想要一生都窝在南风谷，早晚会入江湖，他告诉马博自己会在江湖等他。

罗希没有久留，拜别马武阳便离开了南风谷。这半年以来他一心都在武学上，对温柔一事已经放下了，温寒砚并没有因为他做不成自己的女婿而废除他的教主之位，此前二人就此事专门以信的方式进行了交谈，千仙万毒教也在他此行计划之中。一路上他并不着急，用了四天时间才到千仙万毒教，温柔也在教中，他叫了她一声温师妹，她叫了他一声罗师兄，看到温寒砚倒是令他颇为意外，一头浓绿的头发和翠绿的眼睛，穿得很慵懒。温寒砚告诉他自己女儿的那番话对自己的冲击很大，令自己的想法改变了很多，他想多点时间陪陪妻女，所以服用了六阳转脉丹散去一身毒功，已经不是武极人了，此举可以延长寿命，多活两年，但是百年来修炼毒功导致的绿发和绿瞳已经没法恢复了。这件事江湖中人并不知晓。

温寒砚也知道罗希本无意接任教主之位，只是因为不愿看到千仙万毒教分崩离析、同门相残，况且千仙万毒教若在此时出现变故，保不准会引起武林纷争，这也是他不愿看到的。温寒砚更知道他不想被困于千仙万毒教这弹丸之地，他也还需要磨练，所以告诉他一两年内可以出去闯荡，做自己想做的事情，虽然自己天命将至，虽然自己已不再是武极强者，但是教中事务还应付得来。

罗希同样没有在千仙万毒教久留，第二天便离开了，他又去了山脚下那片原野花海，只是想去看看。眼下正值寒冬，没有太阳没有花，没有鸟儿啼唱，小溪也结冰了，他并没有失望，他依然喜欢这里，尽管现在并不好看，但是来年春风一吹这里又将恢复它最美丽的样子，他已经开始期待了。

我们不能在它不美丽的时候就不喜欢它了，它不会一直是它最美丽的样子，它也会凋零枯萎，我们要欣然接受它所有的样子。

后来他去天峰看了他师父，跟他师父说了很多话，两天后他出现在霖雨渡口，这天正是大年三十。霖雨渡口在飘雪，他披着一身蓑衣，戴着斗笠站在渡口上望着河对面。周围人家冒着白烟，有孩子在打雪仗，岸边停靠了不少小舟，但是却没有一个船夫，他原本想乘船下江南的，现在看来没法去了。

他在渡口站了很久，忽然听到背后有人说话。

“小伙子，你是要渡岸吗？”

他转过身去，是一老丈，他回答老丈，“老人家，我想乘船去江南，不知道何时才有船去？”

“小伙子，大过年的你不在家过年跑去江南做什么？江南很远，去不了，若是你要渡岸老头子倒是可以帮你。下江南最起码要过了年初五才有船家去。”老丈本以为他要渡岸，没想到是要出远门，老丈摇摇头走了。

罗希原本以为自己一个人已经可以面对一切了，但是听到老丈这么一说心里还是一阵酸楚。就在他准备离开之时感知到一道剑意，非常强大又熟悉，下一刻他认出了这道剑意，是儒剑仙顾生欢！他朝着剑意传来的方向望去，在渡口前方，但是被一座山挡住了视线，他立刻去到那座山对面，果然是手持山河剑的儒剑仙顾生欢，只是与他动手的不知道是谁。两人在河对面山脚交手，那人使两把圆月弯刀，和顾生欢斗得有来有回。

罗希只是静静看着两人打斗，丝毫没有要去相助的念头，因为那是拥有剑道本源之力的剑仙，这世间十万武夫能胜他的不过二三，只是他不太明白顾生欢为何一直忍让。

那人自然不敌拥有剑道本源之力的顾生欢，罗希见那人被拿下后解下蓑衣踏河去到对岸。

“小子罗希见过儒剑仙。”罗希恭恭敬敬行礼。

顾生欢回礼，“少侠不必多礼，没想到会在此处和少侠相遇，不知少侠此行欲往何处？”

罗希回答道：“小子要去江南，忽然感知到剑仙剑意便过来一瞧，不知这是怎么回事？”

顾生欢愤愤道：“此人无缘无故杀我学宫三名学子，罪大恶极，我已经追查了一月有余，特地拿他去官府。”

罗希这才明白顾生欢一直没有下杀手的原因。

罗希朝顾生欢抱拳，“剑仙为天下学子大开学宫，小子倾佩。杀人偿命，这是他应得的报应，剑仙大可一剑了结了他。”

顾生欢寒门学子出身，虽然身负剑道本源之力，但是却从未杀过人，在他的认知里，坏人、恶人都要交给官府审判，不可私自取人性命，这也是文人和江湖人的不同之处。

“不可，家有家规国有国法，我们不可目无王法，还是交给官府审判，我相信他会得到应有的惩罚。”

罗希点点头，“是的，世间自有王法，世间自有正义。”

顾生欢问道：“方才听闻少侠要下江南，不知可愿同往？”

罗希正愁无船下不了江南，自然是很愿意的，兴喜道：“小子正为此事发愁，能与剑仙同往是小子的荣幸，哪有不愿的道理，便多谢剑仙。”

顾生欢再问道：“少侠下江南是为赏美景吧？只是如今恐美景不在，但是江南的雪景也极好！美人更好！”

罗希有些吃惊，他没想到这位平时一丝不苟且严肃的书生会说起美人，一时语塞。顾生欢也看出来了，说道：“少侠不必惊讶，我并非轻薄之人，只是赞美，美人自当有人赞美才是。”

罗希当然不是觉得他是轻薄之人，只是单纯的有些吃惊，急忙回道：“剑仙误会了，小子自然相信剑仙的为人，剑仙说的对，美景有人观赏赞美，美人也应当如此。剑仙此去江南可有小子能帮忙的事。”

顾生欢如实相告，“江南有不少寒门学子上不起私塾，也没有足够的盘缠，我此去便是为了接他们来学宫，此等小事不必劳烦少侠。”

顾生欢此举令罗希折服，“剑仙心怀大义，心系天下学子，有您在，文人一脉定可振兴！”

顾生欢诚恐道：“少侠此番赞誉在下断不可当，只是在下也是出身寒门，所以见不得衣不蔽体食不果腹无书可念。我们走吧少侠，船就在前方不远处。”

罗希蹦蹦跳跳，“走咯！下江南，赏美景！赏美人！”

顾生欢一笑，“想不到少侠也有这么活泼的一面。”

罗希嬉笑着回应，“剑仙说的嘛，美人当赏不是。”

顾生欢又是一笑，朗声道：“对！美人当赏！我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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