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第七十四章
左白萱站在昏暗的光线中,穿着华丽的礼服,像一个走上舞台展现自己的舞者。
大咧咧站在栾夜南的视线中。
挑选衣服的时候江灵丹说,可爱在性感面前不值一提,就逼着自己带上了这件深v。
光是主动穿上这布料又少又不规则的礼服就挑战了左白萱的防线。这比让她直接什么都不穿站在栾夜南面前还要令人害羞。
栾夜南却没有回应,从房间里走出来。
左白萱抬眼,视线跟着栾夜南移动。
栾夜南感觉到左白萱眼巴巴的小眼神,转身拉住她:“我陪你喝,就在客厅喝吧。我去拿点零食来给你垫一垫。晚宴你也没吃多少东西,再喝酒就不光是会醉的问题了,会胃疼的。你去沙发上等我好吗?”
左白萱望着栾夜南温柔的眼神,不安定的情绪再次被抚平,只轻声道了声:“好。”
栾夜南走向套房的另一个房间。
她打开柜门,翻出阻隔贴和抑制剂,将阻隔贴贴在后颈,抑制剂放在浴袍的兜里。
准备万全之后,才拿着零食走回客厅。
客厅里,左白萱正斜坐在沙发上,半蜷着腿,礼服的裙摆披散下,落在地上。
身后的落地窗打开着,屋外的光线透进来,将左白萱框成了一幅画。
栾夜南想去抱抱她,又觉得,这是美好的事物,应该让她独自在画面中保持着美好。
“酒还没开。”左白萱见栾夜南从储物间走出来,手里拿着零食却定着不动,抬头提醒道。
栾夜南点了点头,走过去,放下零食又找来了开瓶器和醒酒器。
将红酒打开,倒上两浅杯。
她侧坐到了沙发边的地上,手里打开一包鱼片,递给左白萱,像是在家和朋友一起看电影前的轻松准备工作。和左白萱穿着礼服煞有其事的样子完全不同。
左白萱有些反应不过来,但看着栾夜南的举动,又舒了口气,接过鱼片,咸甜的口感给她带来了些许镇定。
她探身,从茶几上拿过酒杯一饮而尽。
“诶……”栾夜南阻拦不及。
看来小白花今晚是真的准备大醉一场了。
栾夜南看了她好一会儿,伸手捏住了她的脚踝。
“啊!”左白萱被脚踝上冰凉的触感吓了一跳,又无法收回,低头看向栾夜南。
栾夜南的目光平静,只是对她伸手。
左白萱迟疑了一下将酒杯递了过去。
栾夜南为她又倒了一浅杯,但没有直接递回,而是嘱咐道:“不要喝太快,对胃不好。”
左白萱双手接过酒杯时,垂眸看了一眼始终被捏在栾夜南手里的脚踝,像是被她锁在身边。
长睫毛在眼底落下阴影,找不到开口的时机。
栾夜南也不着急,继续打开一包小蛋糕往左白萱手里送。
紧张的氛围被她投食的举动生生破坏了,左白萱眼底的忧伤敛去不少,脑袋晃悠悠地又抿了一口红酒。
红酒在口腔中化开,她咂咂嘴。以她微薄的酒量,竟然觉得红酒不够刺激。
“突然想尝尝伏特加。”左白萱脱口而出。说的时候是无意的。
栾夜南听到却看了她一眼。
喝着酒。
一个穿着浴袍,一个穿着礼服。
这样独处,一个眼神,一个表情,再加上一句话,都被带上了不同的含义。
左白萱被栾夜南这一眼看得脸热,抿着嘴,小声说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想喝点烈酒。”
栾夜南抬着嘴角,笑了起来。
手里拿着红酒晃悠着,往嘴边送。
左白萱盯着红色的液体向栾夜南的口腔缓缓流淌。
只见她喉咙轻咽着,也把第一杯红酒喝完了。
栾夜南在给自己倒酒时,伴随着潺潺的酒水和玻璃杯碰撞的声音栾夜南缓声开口:“所以,你准备开始讲故事了吗?”
左白萱看着栾夜南。
栾夜南端着酒杯,侧过头,就靠在她的腿边,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
不逼迫,压低危险性的存在感,只做一个单纯的听众。
左白萱看到这一幕,只觉得头皮发麻,握着酒杯的手收紧。
栾夜南但凡不像现在一样对她这么好,但凡每个举动不像是这样让自己获得恰到好处的安全感,她都有可能随时放弃袒露。
可是她没有。
左白萱抬起头。
身后的光影落在她的脸上,让她的轮廓变得模糊不清。
“故事的主角是一个女孩子,她出生在一个幸福美满的家庭。”左白萱看着天花板。
落地窗外的光线透过玻璃,落在地上,再由地面反射到天花板上,留下朦胧的痕迹,像是隔着纱的水波。
也和左白萱的追忆一样,有清晰的部分,也有模糊的部分。
栾夜南坐直身体,看向左白萱的侧脸,精致而立体的五官,被印在冷光中,眼里带着追忆变得复杂起来。
这是在大纲之外,自己所不知道的小白花,是自己之前所看不到的小白花。
是左白萱成为左白萱的原因。
栾夜南安静地听着。
左白萱没听到栾夜南的回应,但知道她在听,便慢慢往下细说:“她有一个爱她的妈妈,还有一个总是爱笑的爸爸。即便他们工作忙,但周末还是会陪小女孩玩。家里也总是充满着欢声笑语。”
栾夜南看着左白萱脸上带着一点浅笑,但是眼睛里满上悲伤,混合着酒精冲击的大脑,在半迷糊半清醒之中,沉醉在童年的美好回忆里,又被现实拉扯着无法放松。
明明只是听到“小女孩”幸福的童年,可是未来的发展如何已经让栾夜南揪心。
果然,美满的描述并没有持续太久,就接上了急转直下的剧情。
“但是,在小女孩七岁那一年,妈妈家道中落,外公外婆的企业倒了,为了给员工发工资,欠了不少外债,即便申请破产保护还是被追债的人追上家门口。外公心脏病突发去世,外婆受到打击也一病不起。”
左白萱说到这又将浅杯中的红酒喝完。
栾夜南依然没有说话。
她只是放下酒杯,自觉地为左白萱填上新酒。
人们在定义普通人的时候,可能会用上以下的形容。
比如,出生平平,刚够吃喝的普通工薪家庭,父母没办法提供高人一等物质基础,所以从小穿着普通,又读了普通的九年义务教育。
比如,智商平平,靠努力也只是勉强上了一所普通的大学,没有特别的经历,所以只混到了普通文凭。
比如,相貌平平,无法为生活和工作提供任何帮助,所以毕业后也只是找到了一个普通的工作,拿着普通的薪水。
这是普通人吗?
是。
足够普通。
但也足够幸运。
因为这样的普通意味着,父母双全,童年没有经历伤害,长大没有经历灾难,没病没痛。
而她和左白萱,算不上“普通人”。
栾夜南坐到沙发上。
左白萱吸了口气,接着往下说:“外公的离开,外婆的重病,让小女孩的妈妈备受打击,想要去依靠爸爸,那个曾经有担当,又爱笑的爸爸却突然像是变了一个人。不,准确来说,不是变了,他只是善于伪装,小女孩妈妈的靠山倒了之后,他就暴露了本来的自己。”
栾夜南靠到左白萱身边。
左白萱几乎是第一时间侧头靠在了栾夜南的肩头上。
“小女孩的妈妈家庭优渥,是被富养长大的,没有吃过一点苦头。小女孩的爸爸在娶妈妈的时候也许下承诺要一辈子对她好。可是背叛来的很快。像是一栋楼的承重墙被炸毁,整栋楼土崩瓦解的瞬间。只有小女孩的妈妈,坐在废墟之中,被乱石砸得遍体鳞伤还不愿意接受事实。”
栾夜南不言语。
侧肩的浴袍传来的热意让她更加说不出话来。只是低头吻着左白萱的发顶。
左白萱知道自己的情绪肯定都被栾夜南看在眼里,索性也不掩盖,直接在她的肩头蹭了蹭,将多余的情绪都擦去,才抬头又喝了一口酒。
不过瘾似的在栾夜南为她又续上一杯之后,一定要抓着她碰杯才肯罢休。
左白萱已经醉了。
因为“清醒的左白萱”无法讲述这个故事,“醉酒的左白萱”必须彻底取而代之。
栾夜南与她碰杯,陪她一饮而尽。
左白萱满意地露出笑容。
她的嘴里继续絮叨着关于“小女孩”的故事。
“压死小女孩妈妈的最后一根稻草是小女孩外婆的死。家里承担不起医药费,小女孩的爸爸觉得晦气,甚至连最后一面都不肯去见。妈妈带着小女孩送走外婆之后,去找爸爸,却在酒店的大厅看到了他和别人亲热的一幕,女孩爸爸见到她们的时候恼羞成怒,直接把母女俩推开,摔了一地,扬长而去。”
对于一个一直觉得自己被父母好好爱着的小女孩来说,这样的反转打击是致命的。
左白萱的话停住此处,她又仰着脑袋,看着天花板上的光影。
这次不知道是光影模糊了还是视线模糊了。
栾夜南拿起手机,播放起钢琴曲。
左白萱眨眼,泪水顺着眼角滑落,她侧头看向栾夜南。
栾夜南对左白萱伸出手:“你想跳舞吗?”
左白萱将手掌搭在栾夜南的手心。
栾夜南因为喝了酒,身上也变热了,掌心是烫的,将力量和温暖都传递到左白萱的身上。左白萱起身就靠在了栾夜南的怀里。
顺着轻缓的音乐,没有章法,只是律动着,左白萱的心情逐渐平复下来。
再次开口。
“小女孩的妈妈回到家之后,郁郁寡欢了很长一段时间,这段时间里小女孩的爸爸行为变本加厉,直到最后,精神崩溃,选择了结自己的生命。而小女孩的爸爸很厉害,有人脉,有手段,成功将小女孩这个拖油瓶甩开,过上了幸福快乐的日子。”
栾夜南的眉头一皱。
左白萱讲的故事,无论是开头还是结尾,都用了童话一样的措辞,可是内核截然不同。
家庭的突变在短短几个月时间里发生的事情成了扎在小女孩身上一根又一根的刺。
让她不相信爱情,不相信承诺,不相信亲密关系,更加不再相信童话。
环境逼着这个在童话中度过幼年时期的小女孩面对残酷的现实,她不得不自立自强。
所以左白萱才有了对好朋友都要保留三分,对陌生人直接保留十分的性格。
哪怕左白萱现在走出“讲故事”的一步,也很难全盘接受“和栾夜南的亲密关系”。
栾夜南轻捻着左白萱礼服的吊带,回溯着自己所掌握的一切讯息。
栾夜南在这一刻,懂了。
左白萱真的很像自己。
很像上一世的自己。
与其说是无法和这个世界和解,倒不如说是无法跟自己和解。
这些经历是一根无法从胸口拔掉的刺。
靠接近,靠感化都是没有用的,甚至可能适得其反,引起她潜意识的防御。
只有当她亲自报仇,解决这个心结,把一切掌控在自己手里,才有可能停下极端的警惕意识。
栾夜南也明白了存在于原文粗略大纲内容中的女主角为什么会选择一个毫无存在感的背景板男主,因为她曾经的经历。
她要的是一个不会干扰自己的人,随便什么人都行,没有也行。
栾夜南的手按在礼服后侧,碰到了露背装下冰凉的肌肤。
左白萱的身体一颤,很快又放松下来,靠在栾夜南的肩膀上,停了好一会儿。
酒劲上来了,她的脑袋有些昏沉。
耳畔传来栾夜南的声音也模模糊糊的。
“你要不要也听我讲一个故事?”
“好啊,我喜欢听故事。”左白萱从上一个“故事”中脱离出情绪,笑着将气息喷洒在栾夜南的脖间。
香草味悠悠扬扬的。
栾夜南闭上眼,从兜里闹出阻隔贴为左白萱贴上。
左白萱抬头看她,栾夜南不为所动,只是开口:“这也是一个小女孩的故事。故事的开头,小女孩就并不是生活在幸福中的,她的爸爸会打妈妈,限制妈妈的自由,没事也会骂小女孩赔钱货。小女孩甚至有很长一段时间以为这就是正常家庭该有的样子。”
左白萱的醉意被“打”和“骂”两个字驱散了。
她盯着栾夜南看。
栾夜南的眼底是平静。
是死水一样的平静。
这种平静不会出现在说故事的人眼中,不会出现在听故事的人眼中,它只会出现在当事人眼中。
这不是不在意的平静,也不是释然的平静。而是无数次想起过往的经历,再无数次杀死了有情绪的自己之后获得的平静。
左白萱也没想到,会在这种情况下,突然得到了栾夜南对“家暴”如此敏感的原因。
【“也有一种可能,我确实变了一个人?”】
栾夜南曾经的话出现在脑海。
所有奇怪的感觉汇聚在此刻,结合起这个故事,左白萱也得到了这个确切的答案。
栾夜南的故事还在继续:“小女孩的妈妈去世了,被葬在村外,和她最喜欢的桂花埋在一起。”
“怎么会?”左白萱的神经又被“桂花”两个字刺痛着。
所以当初栾夜南见到栾星才是那个表情!
栾夜南抱着左白萱,轻拍着她的后背,等她消化完所有信息,平复心情才又开口说道:“小女孩就从那个村子里逃了出去,没日没夜地学习,没日没夜地赚钱。可她的心结一直都在,直到有一天,一篇社会新闻引起全国轰动。
“一个怀孕的姑娘到警察局报警,表示自己是被人口拐卖到一个村里,她靠着假意迎合,怀孕后,趁着那家人松懈,顺着山上的小路,从村里逃了出去。这个拐卖村浮出水面。”
左白萱看着栾夜南,用力的抱紧她温暖的身体。
为什么这个人可以这么坚强?
“小女孩长大了,有钱了,她用了自己所能控制的手段,让那个浮出水面的村子付出了代价。”
左白萱的身体有些颤抖。
一样的。
她们是一样的。
左白萱的声音跟着身体在颤抖,她轻声问道:“你的这个故事里的小女孩为什么这么坚强?”
栾夜南摇了摇头:“她不坚强。她听那个逃出来的姑娘说,从那个村子出来的山路上一路种着桂花,姑娘就是闻着桂花的香味从山里逃出去的。
“而这个小女孩,从山里逃出来开始就闻不了桂花味,看不了桂花,只要接触和桂花有关的东西就会头疼欲裂。所以在结果出来之后她也没敢重新回到那个村子拜祭妈妈。”
左白萱抱着栾夜南身体一会儿发冷,一会儿发烫。
栾夜南安抚着她的情绪,小声说道:“我愿意帮你,你想做什么我都可以帮你。”
左白萱却像没听到一样,久久没有回应。
栾夜南感受到身上趴着不动的香软正在发烫,猛地按住左白萱的肩膀。
已经来不及了。
左白萱的眼神迷离,抬眼满是情意绵绵,她声音宛转悠扬,像一根带着香草味的羽毛一下挠在栾夜南的心坎。
肆意的香草味越过阻隔贴的阻碍,飞舞起来。
左白萱拉扯着栾夜南的浴袍,直到将腰带全都拉松了才开口:“栾夜南,标记我。”
这是左白萱用迷离的眼神,请求着和栾夜南的亲密。
栾夜南却只想逃跑。
左白萱这是在醉酒状态下的进入发热期了!
左白萱紧抓着栾夜南不放,同时撕开自己的阻隔贴,又伸手去够栾夜南的。
甚至不用拉扯。
大量的香草早就将栾夜南不争气的腺体攻下,吞噬。伏特加冲破阻隔贴,指尖一碰阻隔贴就从腺体上划开了。
大量的信息素铺天盖地将二人完全包裹起来。
对待新生儿一样温柔的包裹,但浓度惊人。
这一记标记下去,绝对会不受控制地冲破生殖腔。
“左白萱,你确定吗?”栾夜南注意着左白萱的表情。她所能压制住野兽的时长,也只剩下数秒。
那可是永久标记。
不像会消失的临时标记,它会成为伴随终身的烙印。就算去医院做清洗手术,也是极其痛苦的过程。
暧昧的氛围还没能随着信息素的纠缠而出现,左白萱就身体一软,栽进了栾夜南的怀中毫无知觉。
吓得栾夜南急忙将左白萱抱到沙发上。
在纽城时,她用信息素逼退恶意接近的omega时,她就直接昏迷了。
栾夜南赶紧确认了左白萱的鼻息,左白萱只是不断从口腔中吐出酒气,让她稍安心了一些。
她又从浴袍兜里拿出了抑制剂,给自己和左白萱一人一支,完成注射。
站的远远的,等到信息素平静下来,栾夜南才将左白萱抱进了主卧。
主卧中两米的大床把左白萱衬得好小好小。
安静睡着的左白萱没有一点防备,不张牙舞爪,不谨慎小心。
栾夜南帮她掖好被子,去客厅拿来酒杯,坐在床边的地板上,晃着酒杯,思考了好久。
她对左白萱的了解又多了一层。
这种了解,让她的心情更加沉重。
如果她们不是以这样的身份,这样的方式相遇的该有多好。可是如果自己不穿越,可能连相遇的机会都没有。
栾夜南嘴角扯起无奈的笑容,嗤笑自己脑中无用地思考着悖论。
但一个疯念头在脑海中形成。
仰头痛饮一杯酒。
再低头时,双眼中闪烁着清明和坚定,她做出了一个新的决定。
自己这信息素的情况也不知道会不会愈演愈烈,像个定时炸弹一样烦人。
就连左白萱想要接受永久标记的瞬间也巧合般地被什么不可抗力巧妙地阻止了。
既然大纲剧情和左白萱的计划都写着要让她们离婚。
行,不就是离婚吗。
那就离婚。
在走完大纲剧情,完成左白萱的所有计划之后,离婚。
房间里的信息素已经完全散去。
栾夜南起身,躺进了被子,将左白萱抱在怀里。
左白萱被身上奇怪的感觉弄醒,轻哼了一声,抬眼看看栾夜南。
有炙热的火在燃烧。
有疯狂的人在造作。
“怎么……”左白萱捏住栾夜南的肩头。
栾夜南却伏在她耳边说道:“没怎么,先讨要一些利息。”
可左白萱已经无法理解,这利息是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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