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12章
这是我和姐姐第二次来到厎阳山,直接来到了女姊宫,看到的映霁天也不知是真身还是假象,今儿她更妖媚更舒坦了,似乎这近三百年又经历了一通无边无际的风流,看着我们笑着问,“怎么了?是想来做我的弟子了么?”
姐姐上前说,“今天我来,又有一事相求。”
映霁天笑着说,“上次你来求我的情,还没报答,这次又来了?你们真以为我是发善心的菩萨吗?够你们这番折腾。你好歹也还了上次的人情吧。”
姐姐问,“你要我怎么还?”
“我看你这双眼睛不错,放在我这宫门口,也挺亮堂的,要不就留下,换了原来那对鱼眼灯笼。”
姐姐抿着嘴说,“这个我不能给你。”
映霁天指着我,说,“上次我要留你做我的弟子,你没答应,那这一次,你把你这妹妹留着我。我看她也不错,那么结实,随便当个椅子也比死木头椅子舒服多了。”
她过来用手在我胳膊上戳了戳,“还挺软的。好歹也是琉璃光弟子看上的红烧肉。”
我往姐姐身后躲了躲,姐姐扶住我的手对映霁天说,“她是我至亲,我不能给你。”
我暗自欢喜,逃过一劫。映霁天转过身背对着我们说,“那你们还有什么值得来和我交换的?”
姐姐说,“我在崆峒山有了几百年的修为,你要不嫌弃,就拿去吧,哪怕替你的炼丹炉里添几把火也是好的。”
映霁天说,“哦?那这样好了。你留下所有的修为,从此只能做一个最平凡最无能的妖怪,至于我再要什么,我只管在你身上画上一个圈,等你在人间与那青林缘分已尽,我再取来,这怎么样?”
我拉着姐姐的手说,“不值得,不值得,姐姐你可千万不要执迷不悟。以你现在的法力,再修炼些年份,说不定就能瘦下来了。”
姐姐说,“来不及了,我与青林的时间,不多了。不是想过了万千条路,我也不会来此地找她。”
姐姐又看向映霁天,咬咬牙说,“好了,我答应你,你把我修为都拿走吧。只不过你也要答应我,我没了修为,便不能腾云驾雾,你需要送我和妹妹回青林身边。”
映霁天叹了口气说,“不过试探你,没想到你真愿意。终究还是个不中用的女人。我也省得麻烦了,以后再和你算账吧。”
说完又在空中画了个圈,那个圈在空中飞来,在姐姐身上烫金一样。
映霁天笑着说,“我在你的心肝上画了圈,日后你要是负了我,我在这女姊宫,动动手指头,便可以把你的心肝取来。”
姐姐说,“你记下了你要的,那么你也要答应我的要求。”
映霁天说,“说来听听。不过想必也是为了你在人间遇到的那个男人,对吧?”
姐姐点头说,“人间的审美已经时移俗易,我这副猪腰子已经是昨日黄花,所以来找你,替我把这身上多余的肉给去掉。”
“这不难。”映霁天轻松地说,我看着姐姐脸上舒展的表情,想必她的担心算是有个答复了。
映霁天又说,“不过是千刀万剐,剥皮抽筋,由此历练一番。”
这话听得我打哆嗦,连姐姐脚底下也晃了一晃。
映霁天看我和姐姐慌了神的模样,冷笑了一声说,“如果怕的话就算了,我也觉得奇怪,你们好不容易从天界逃到人间来,还不好好享受享受,即便你中意的男子喜瘦爱美,你有法术,略变一变也就好了,干嘛非要自讨苦吃呢?”
姐姐说,“我想要的不是一夜风流,我也不是贪图他好看的样子,或者未来他能飞升上神的志向。我想要的,是一世长久的缘分。”
映霁天笑着说,“说不定你前世什么东西借给他了,他没还给你,所以你现在才会这么忐忑。”
我和姐姐不懂她胡乱的猜测,说完她胡乱笑了两声就说,“走吧,咱们脱胎换骨去!”
说完,映霁天连着我和姐姐的脚下就浮了起来,飘飘荡荡地不知要往何处去,原来的水晶宫也瞬间变成了一团烟云,无法辨别这云的方向。
直到一股子浓厚的药味冲进了我的鼻腔,让我想到了鹿吴轩的药房,我看了眼姐姐,她也这般看着我,想必我们想到一起去了。
我问,“这是哪里?”
眼下的事物渐渐清晰,如同人间的残垣断壁一般,四处都是破败,灰蒙蒙的一片,和鹿吴轩截然不同。
映霁天说,“这是我在人间炼丹的地方。”说着她露出遗世的微笑,“近日我来得少了,这里总让我想到自己在人间的日子。”
姐姐一脸的紧张,我替姐姐问,“为什么要来你的炼丹房?你准备把我姐姐怎么样?”
“刚刚不都说过了吗?难不成你觉得我想要她的命不成?”映霁天在地上捡了根棍子在姐姐身上指了指说,“我想找头猪来炼丹,不是轻而易举的事吗?非要你们身上这几斤肥肉?现在可是你们求我。如果怕的话,随时离开就是,我又不拦着,只是这一走,以后也别来了,我也不会让你们找到厎阳山的入口。”
姐姐说,“没什么好怕的,来了就知道这件事不简单。”
映霁天问,“你们见过烤乳猪吗?”
我没见过,但是确实听说过,几百年前,猪棚闹过一场大火,烧到整个天界都浓香四溢,无论是哪颗星星上的神仙,都马不停蹄地赶去猪棚抢着咬那一口酥嫩,听说那阵子是神仙们最快乐的时光,只顾吃了睡,没几天,一个个养得肥头大耳,圆润丰满,也学会偷懒了,人间雨也不下了,雷也不打了,又活生生地闹了多少年饥荒,好些神仙被严惩,还有的被贬下凡,好的做个人,差得做头猪。当时姐姐听到这个故事气得跺脚,凭什么把猪烧死了,这些神仙反而如同找到了一番乐趣一般?
不过我真没见过烤乳猪,只能摇头,“没见过。”
映霁天笑着说,“那你今天可以见见了。”
说着手中变出了两只铁钩,我问,“这是要干什么?”
映霁天说,“要把你姐姐挂起来呀。”
姐姐眼睛一呆,抓住我的胳膊,问,“这是何法?”
映霁天说,“要说明白了,就不是在我的厎阳山。反正我不会要你的命,你非要我说得像经书一般一条条一章章,我可没那个本事。”
这倒是一番无赖话。
姐姐下定决心一般,“算了,我答应就是。不等了,这天地间不可捉摸的时间,再等只怕人就错过了。”
映霁天指了指废墟中间的地方,说,“你站过去吧。”
我扶着姐姐默默地走过去,映霁天也跟在姐姐身后,让我想到了那日还在天上,我差点要被屠夫给大卸八块的心情。而与我不同的是,姐姐此刻是一千个一万个自愿。我跟着映霁天在一旁坐下,思考着她刚刚说的兴许青林前世借了姐姐什么东西,所以她才这么失魂落魄地想要和他在一起。
映霁天对我说,“你扶住你姐姐,这铁钩需要从蝴蝶骨插进,然后绕过锁骨从胸口穿出。”
这话说得我都要晕倒了,再看姐姐,纵然她一身铁骨,此刻也被吓破了魂。
我抓紧姐姐的胳膊,只见映霁天手持两个铁钩,还没等姐姐反应过来,两只锋利的铁钩就硬生生地冲背后插了进去。姐姐的胸口顿时崩出两涌鲜血,猛地一扎抬起头,对着天空嗷了一嗓子。
我吓得全身发抖,又要抓紧姐姐没有一丝力气的身体。
映霁天对着姐姐轻轻一拨,那铁钩如同有了神力一般,将姐姐吊了起来,如同烤鸭一样。映霁天示意我向后退,我们走到一边。映霁天又一顿施法,姐姐的四周便绽放了朵朵青莲,每一片花瓣都像是尖刀利刃,空中腾起阵阵烟雾,照亮了整片天空,我看到姐姐的身体开始扭曲,从手指到胸前的皮肤开始寸寸崩裂,也如绽放的青莲一般,却没有血,但已经皮开肉绽,姐姐脸上滚下的如江水的密汗,果真这一切,都不是轻易可以忍受的,半个时辰过后,姐姐瘫坐在地上,所有的青莲全部消失,只留下那两只铁钩,钩刃上的鲜血已经烧得铁黑。
我站起身向姐姐走进,她全身呈青蓝色,已经看不出原来的样子,几分眉眼的模样还在,她已经没有丝毫力气说话,映霁天也走了过来问,“还要继续吗?”
我本来要把姐姐扶起来,听这话大惊,“这不就结束了吗?”
“那你看她瘦下来没有?”映霁天说,“要是能这么简单,那世界上还会有猪吗?”
我扶着姐姐,她微微睁开眼,我心如刀割,“姐姐算了吧,咱们自顾自己修炼去,他青林爱喜欢就喜欢,不喜欢就算了,犯得着这么折腾吗?他日咱们修炼成仙,这地位还不比人高吗?”
映霁天也同意说,“对呀,你现在道行浅,受这般苦头,他日你修炼个千年万年,升了神仙,西施、貂蝉什么模样的人形你都能用,又何苦现在去人间呢?”
姐姐忍着痛说,“可是青林他也就是这么一趟,在人间,再等,我也就没有机会了。”
映霁天说,“我算是也见过无数的痴男怨女了,但是如你这般执着的,还算是不多见。好了,接下去的路可是不能回头了,你可要有准备。”
姐姐说,“开始吧。”
映霁天拍了拍我说,“走吧,我们躲远点,等会你还要替你姐姐找一处修养的地方,她这么一历劫,浑身是伤,好歹要修养个几年。”
还好不是上百年修养,不然姐姐不就硬生生地错过了和青林的姻缘吗?
姐姐趴在地上,艰难地吐出几个字,“挑个离南安城近点的地方。”
我想姐姐你真是糊涂了,那崆峒山不就是里南安城最近的地方吗?此刻你居然忘了,当初咱们是怎么找到这个地方的。
映霁天开始施法,空中开始滚出浓浓乌云,又夹杂着各色闪电,像一团突如其来的军队,每一道闪电,都正好打在姐姐头顶,随即在她身上闪出一道亮光。
姐姐大喊,“我要死了!”
这声呐喊,是疼痛,却不是求饶。她跪在地上,等着一道道闪电从天上劈到她的身上,身上也如同开放了一朵朵红莲花一样,热烈,她的双手撑在地上,眼睛死死地盯着我。我想过去救她一把,我转头看,映霁天依然淡定自若地站在我身边,我问她,”放过我姐姐吧,这会要了她的命!“
映霁天用食指在空中划出一道圈,从姐姐四周又走出了十来个牛头人,每个牛头人手中都拿着一道斧头,他们靠近姐姐,一刀一刀地劈下去,每一刀下去,姐姐就成了一朵凋零的红莲,四分五裂地落在地上。然后又马上如吹过逆转之风一般,重新生长在一起,然后又是一刀。
我拉住映霁天的袖子说,“放过她吧,你看我姐姐盯着我的眼神,我知道她受不住了!”
映霁天轻蔑地一笑,“她盯着的可不是你,她看到的也不是你。而是她受这些磨难而想见的人。”
“你是说青林?”
映霁天说,“既然她非要够自己碰不到的东西,自然也要愿意承受这些苦。”
我说,“就因为我们是猪?”
“就算你们是人。活着也是一场苦旅。”
我有点替姐姐后悔,也替自己后悔。人间看起来太艰难,我似乎有点明白那些厎阳山的妖精们,那些湖里和树上的各色鬼魅的笑容,为什么不愿离开,也许是因为人间也并不是故事里说的那样,简单的世外桃源一般的地方。
我不知道等了多久,也许只有几个时辰,却比我等姐姐闭关的两百年还要难熬,我宁愿像闭关那样,饱受姐姐离开我的相思之苦,也不愿现在,看她在我眼前受尽折磨,还为着一个前途未卜的男人。
我手心掐出的汗滴湿了地面,心纠成了一团。当我看到映霁天收了手,挑了个地方坐下的时候,我知道这一切都结束了。
姐姐眼前的幻象全部消失了,只留下姐姐精疲力尽地跪下,她仿佛缩小了一团,我跑上去,才看到,她果然已经瘦得没了模样了,原来圆润的脸,现在颧骨分明,姐姐抬起头,才看她眼窝也变深了,唇上无一点色彩。她的手想拉住我的胳膊,可是没力气,搭上来又滑下去,只能我托住她竹竿一般的手,轻轻地也不敢用力,生怕把那双胳膊给掰断了。
姐姐棉花一般的两个手指捏着我问,“我可是瘦了些?”
“姐姐,你都快没了,还只是问瘦了没。”
映霁天也过来,硬生生地拔掉了那两只铁钩,姐姐只是抖动一下,不知道痛了。
姐姐好容易喘两口气说,“那扶我去见一见青林吧。”
我大惊一跳,“姐姐,你都这副模样了,还去见他?”
姐姐几乎将全部力气压在我的胳膊上,我也只能吃力地扶着,她说,“你忘了,那年女史官看他的命薄,他今年会遇见他这辈子的挚爱之人,如果我回洞里修养去,不就要硬生生地错过了吗?”
“可我们都见他两回了,你还要怎么样?”
“那是之前的我,胖乎乎的,而且匆匆一面,只怕没了记忆。”
映霁天说,“真是个没用的痴心家伙!还好你现在不是我的弟子,不然三层皮都扒掉你的!”
姐姐转过头,脸色发白直冒虚汗,还是对了映霁天跪了下来,“今日的恩,来日必定报答。”
又死拉着我的手说,“走,蹭我还没晕倒,赶紧再去人间见青林一次。”
我不知章法,看了眼映霁天,她摇了摇头说,“你快带她去吧,再晚点只怕要死在人间了!”
出了厎阳山,姐姐和我就乘云去往南安城,因为姐姐身体虚弱,法力也微薄,这五十里的路也就变成了上千里的路。我扶着姐姐,觉得自己白长了一身肉,一点用都没用,什么也帮不上,待在姐姐身边,反而还成了个累赘,拖了姐姐的后腿。越想越生气,不知不觉我竟哭了起来。
姐姐转过头摸了摸我的猪脑袋说,“妹妹你哭什么?这事原与你不相干,你别替姐姐忧心。”
我说,“要是我之前几百年同姐姐一同修炼,也不会想今日这般耽误姐姐了。”
姐姐一脸铁青,从痛苦中挤出一丝笑容说,“妹妹别傻了,这是姐姐的劫数,青林在人间历劫,我又何尝不是。”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捏住姐姐的手,让她躺在我怀里,好喘几口气。
终于来到了这南安城,竟淅淅沥沥地下起了小雨,像是刚刚在厎阳山的雷电,把人间的天空也给打破了。我扶着姐姐第三次来到了青林家的门口,姐姐用尽了力气将自己变成了七岁的模样,而我也不能再麻烦姐姐,自己变成了一块石头,跟在姐姐身后,一点一点地滚进了院子。
这次青林不在树上,而是坐在屋檐下,看着屋顶的风铃,被碎雨打的叮叮响。脸白嘟嘟的,像一团糯米糕。
青林看着姐姐,站起身问,“这位姑娘,是走错路了吗?看姑娘气色不好,是不是生病了?”
姐姐说,“我都是因为你,才生病的。”这话倒像是从书本子里抖出来的一般。
“我?”青林一脸疑问和慌张,“可是我不记得见过姑娘啊?是为何因我而病的呢?”
“公子没见过我,但我很久以前见过公子。那一见,下了一场大雨,把我给淋病了,所以我千里迢迢的来找公子讨个说法。”
“姑娘赶紧进屋里来,别再病了,我让爹娘去给你请个大夫,再让人去给姑娘家捎个口信,就说等姑娘养好了病再送回去。”
姐姐笑了笑说,“很久以前的病,这会儿也好不了,还要等些许年,再见公子的时候,才能治好了。”
青林不懂事,摸着脑袋说,“可这病拖着,怎么受的了呢?”
姐姐说,“我怕我不病着,你也记不住我。”
青林转身要走,姐姐拉住他问,“公子要去哪里?”
“我爹娘在柜子深处藏了颗灵丹妙药,说是小时候一个道士寻访,看我天资不错,日后要收我做徒弟,还留下几颗药,保佑我此生平安祥和。我去拿来给姑娘。”
那肯定便是琉璃光派弟子带给他的药了,姐姐说,“既然那么贵重,公子留给自己吧。”
青林不顾姐姐的话,转身去了。不久便小心翼翼地回到姐姐跟前,将那药塞在姐姐手上说,“姑娘好好吃药才是。”
姐姐将怀里那块青色玉佩给青林说,“公子既然给了我药,我便把这玉佩留给公子,一物换一物,日后尽管拿这个玉佩来找我。就算有一天没找到我,也只管把这玩意当了。”
青林突然盯着姐姐看说,“姑娘的眉眼让我想到了一个人。”
姐姐问,“谁?”
“好像还是一个月前,在院子里碰见的一个胖妹妹。”
姐姐用手在青林面前一挥,青林突然游神一般,又突然回过神来,又是一脸青涩懵懂,问,“姑娘是不是会法术?”
我在旁边也吓了一跳,莫非他看得出来,姐姐也愣住了,不知道说什么,青林解释道,“刚刚脑子里一个人影好像突然飞走了,连姑娘的样子好像也陌生了些。”
姐姐放松下来,也调皮地说,“你可真傻。”
青林一脸懵懂,盯着手中的玉佩,说,“这块玉佩让我想到了一些事。”
“什么事?”
青林想了想说,“从记事起,我经常梦见我长大以后的事情,这个玉佩倒让我想到梦里那些伤心的事情。这也是纠缠我这么多年的病根子。”
姐姐本来脸色就不好,听到这话更紧张起来,问,“什么伤心的事情?”
“好像还和姑娘有关。”青林低头想了想,说,“梦里我与姑娘好像是夫妻,却因为一本书的误会争吵起来,最后姑娘将这玉佩给砸得粉碎。”
“我和你是夫妻?我才七岁,怎么做得了公子的妻子?”
青林赶紧摇摇头,“不是姑娘现在的模样,倒是姑娘长大以后的样子,像一朵傲世的海棠花,比现在还精致十二分。”
想不到从小就是张甜嘴,姐姐噗嗤一笑,心底是高兴的。这话倒把青林惹红了脸,姐姐只好秉住笑,又问他,“那你说说,为什么因为一本书,我们闹了起来?”
“因为书里写了一个故事,故事里我与你在地狱相遇,你被禁锢在地狱的底端,身上红莲和青莲如同寄生虫一般,争相开放,而每一次花开,对你来说,都是皮开肉绽的痛苦。”
说到这里,姐姐和我的脸色都变了,不禁让我们想到了在厎阳山发生的事,但他又不在,怎么能知道?青林继续说,“你流了一地的血,我从你身边路过,怕脏,便踮起脚跳着走过去,生怕沾染了哪怕一点血渍。”
这又与厎阳山的一番经历完全不同,姐姐不明所以地问,“既然是书里的事,这也许就是个杜撰的故事吧?”
“可是在梦里,你听到了这个故事,竟心痛到无法呼吸。仿佛那痛苦的地狱之灾,就立马应验在你的身上。”
“你常常有这样的梦境?”
青林点点头,“对于我而言,最可怕的是,在梦里,那本书里记载的故事,里面的我,也有一个梦,那这个梦中书中梦中,我与你又是一世的夫妻,可是你被困在一出寺庙山后的冰湖之中,任凭我如何敲打那湖面,也无法救你出来。而我的困顿之处在于,这些梦和故事,如同一道道环一般交扣在一起,我无法解释在梦中,我为什么是二十多岁的模样?也无法猜测,梦中书里的故事,你在地狱之中我为何不认识你,更无法触碰到,梦中书中梦里,为什么我们又是一世的夫妻?你又为何困在冰湖之下?”
别提青林觉得可怕,我与姐姐也觉得恐怖,因为听上去像是真实会发生的事,而这些事情,在女史官的日晷里,我们并未预见。姐姐苦笑了一声说,“我教你个法术。”
一丝丝幽蓝的光从姐姐掌心连接到青林的掌心,如同发光的蚕丝,然后我眼睁睁看她用尽了身上最后一点力气,向青林的掌间传输了法力。我想到姐姐念过的那句诗:春蚕到死丝方尽。
接着姐姐用右手在青林眼前一个招摇,青林的眼中似乎一丝昏暗的光亮被抽走一般,闪了一下。
青林问,“姑娘,这是什么法术?”
“这个法术的名字叫做遗忘。”
“遗忘?”
“就是如果你有不高兴的事情,就用手在面前一晃,那些不开心的事情,就统统消失了。”
“为什么要教我这个法术?”
“因为我希望你在这个世界上,只有开心,不再有那些噩梦。”
“什么噩梦?”原来姐姐的法术真的奏效,果然他将梦里之事,全部忘记了。俗话说,解铃还须系铃人。即使那道士师从琉璃光,也比不过他梦中人纤纤玉手的一个招摇。
姐姐挤出个笑容说,“你以后如果有失意或是难受的往事,又或是难解的噩梦,就对着自己虚晃一下,那些坏记忆就都赶走了。”
姐姐本来撑住身体的手,突然虚晃了一下,又坐稳了。青林本伸手要上去扶,可是男女授受不清,还是隔开了距离。青林问,“姑娘要不去客房躺躺?我给你找个大夫来吧。”
姐姐摇头站起身说,“不了。我回家去了。”
青林起身要送,“我叫辆马车送姑娘回去。”
姐姐又摇头,“不用了。我奶妈子在门外等我。她照顾我回家。”
“那什么时候还能再见到姑娘?”
心满意足的答案,姐姐说,“梦里不就见了么?”
青林站在原地,却一脸不懂此话出处,问,“什么?”
这份遗忘不知道让人该欣慰还是难受。我扶着姐姐,边走边问,“姐姐,你曾经说,想在青林的梦里种下你的念想,好让他此生都忘不了你。可是既然他的梦里都是你,你还要让他忘记呢?”
“因为我喜欢他,所以只希望他是快乐的。如果我是他的噩梦,那么我宁愿他不要记得我。就像我这次在人间与他的遭遇一般,如果对于他是痛苦,那么我宁愿放弃掉这些。”
说完她宽慰地看着我说,“如果真是那样,那么我就和你死心塌地回崆峒山修炼好了。”
说完姐姐便晕倒了。我只能一路将姐姐背上了崆峒山,路边的人只当我是孩子的奶妈,而此刻,我转头看一脸苍白靠在我肩上的这张脸,哪里是当初那个领我在鹿吴轩偷药的姐姐,用蠢笨如猪形容她也不为过。
我将姐姐放在山洞的石床上,也许是她的法术过了时间,没多久就恢复了样子,可是依然是一脸的憔悴,全身也是阵阵红印,火烧过一般,我不小心放在的时候碰到了,像是一阵刺痛袭过她全身,下意识地躲着缩成一团。
我还是不懂,为什么要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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