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第49章
也许是近日太累,梦里我又回到了崆峒山,站在山洞前的湖边,看着光秃秃的一片,发呆了一会儿才发现那棵海棠树早已移植去巫山巷了。
“你发什么呆?过来吃核桃了。”
突然一个声音喊我,我转过头,看到南石坐在另一侧,头上毛毛地长了些头发,像一个小刺猬一样,拿着一把锤子在敲核桃。上次见他还是在灵峰寺,助我们偷偷溜走,这一会竟也来到这崆峒山。
我走近点问,“你是青林还是南石?”
他笑着说,“我是南石呀。”
“你这头发都长出来了,是不做和尚了吗?”
“我本来也不是和尚呀!”
说着又敲出个核桃仁,放在旁边的陶盘里,我看那盘子,里面已经盛了十来个核桃仁,我问,“你光砸核桃怎么不吃?”
“这不是给你砸的么。”
我不懂这话意思,我与他不过在灵峰寺隐叠泉后面有一面之缘,为何会说出这样轻薄之话,我说,“可是我不爱吃核桃,只爱吃麻辣兔头呀。”
“你之后就爱吃了。”
说着就伸手从盘子里拿起一粒递到我面前,我刚想接过来,脚下失了重心,又不知道要跌去哪个人间了。
醒来满头大汗,不知梦中何意,出门发现楼上楼下一个姑娘不在,文三娘也不在,我吓得跑到姐姐房间敲门喊,“姐姐不得了了!估计是琉璃光来收拾我们了!”
姐姐不慌不紧地开门看了楼上楼下,又喊了两声文三娘,没有回应,打了个哈欠说,“前两日我见你说话机灵了许多,还以为你变了,没想到还是一头猪。这文三娘也不在,肯定是带着姑娘们出去逛街了,咱们起得晚没赶上罢了。琉璃光来收拾我们,把她们带走干嘛?炖汤喝还是红烧?可这么多人也比不上你一个呀!”
又拿我取笑,我下楼去后院,乔婆还在,我问她,“她们人都去哪里了?”
“街东巷新开了间浴堂,她们泡澡去了。”
原来如此,姐姐说,“那我们也过去看看。”
说完我们便赶了过去,果然一间小小的浴堂,挤在万金来旁边,木黄两层小楼,还散发着油漆的香味,想来我和姐姐的心思都不在巫山巷,开了间浴堂都不知道。这门关着,似乎还没开业,我上前敲了敲,竟然是娉婷开的门。
我问,“怎么你来这里当伙计了?”
娉婷说,“不是。这店里伙计还没来齐,岩桂姐姐说珠姑娘正是这个点醒来,看到人都不在,肯定会找过来的,就让我在这里等着。”
我们跟着娉婷进屋,里外的伙计都在搬着家具和摆件,果然没人招呼我们。姐姐问,“今儿是谁的东道?”
娉婷答说,“水华姐姐的。这店是祝公子开的,过两日就要开业了,水华姐姐早起觉得身子乏,就请大家过来。说是之后肯定人多,不如这个时候来,也清净些。”
我和姐姐又走进里屋,闻到海棠阁独有的姑娘们的香气。娉婷跟着问,“不换衣服吗?”
姐姐笑着说,“不换了,是珠花要来凑热闹我跟着罢了,我看她也不必下去,只怕一跳下去,这池子里的水也都溅没了。”
推开女浴池的门,果然里面烟雾缭绕,先是水华的声音,“白姐姐的话我隔着门就听到了,映山不在呢,珠姑娘也不算最胖的。只怕是白姐姐觉得珠姑娘还是玉子,不能和我们这些女人泡在一起。”
姐姐笑着说,“暖烟和金蕊不也在池子里么,你这话不真。”
我打量这汤池,确实比想象中大,我问,“别的浴堂都是冬日开业,他家怎么这个时候开?”岩桂说,“就是入夏开才好呢!不然夏风吹得躁得慌,躺在床上也翻身不自在,不如泡在水里,多自在!”文三娘也跟着应和,“就是,你也赶紧换了衣服,和我们一道泡泡。”
娉婷怂恿我,拉着我去换了一套便衣,下了水池,温温的,外面有点燥热的天,这点不热不冷的水泡下去,整个人都平和起来,让我想到盛夏酷暑时分,我和姐姐泡在崆峒山下的水塘里。
我靠在池边,姐姐在我旁边坐下,问我,“怎么样?舒服吗?”
我闭着眼,长舒一口气,小声地说,“舒服呀,比在崆峒山泡着还舒服。怪不得猪棚里的猪都要下凡做人,要有这么舒坦,我早几百年,挤破了头也要跳下来。”
水华淌过来说,“珠姑娘说什么呢。”
姐姐笑着说,“她正舒坦呢,说是还需一壶好酒才好。”
暖烟在一旁说,“珠姑娘也喝酒?娉婷,你去问问老板有没有什么好酒奉上来。”
水华说,“别去了,刚刚进来的时候我都问过了。这会儿东西都没置办齐全呢。”
文三娘说,“好酒?这巫山巷的酒哪家的比得上咱们的呢?出了海棠阁讨酒喝,不是当着乔婆的面偷汉子么!”
不是吃酒之人,这道理我和姐姐不懂,岩桂笑着过来说,“这倒是实话。咱们不是酒馆,靠得是姑娘们的绝代芳华挣银子,所以酒不出名,也没想出名。但喝过的客人,没一个不说好的,我虽不懂酒,但有时候去别家也陪过客人,这酒光一个入口,就温润厚重,不似廉价的酒,苦涩干烈。”
水华接过话,“是呢,喝了一杯,我脸就红了,但也不晕,飘飘的,人人都变成韩子高公子的模样,再喝一杯,上半身就红了,眼中的男人们一个个都会写诗作曲了,最后一杯,就要趟进男人怀里撒娇了。”
岩桂对暖烟说,“赶紧把你家姑娘扶好了,这会儿祝公子不在,她却先开始浪了。让她等到伺候祝公子,好抵了我们泡澡的钱!”
姐姐关心晚上与青林之约,又问,“那这酒都哪里来的?”
文三娘说,“不知道。这都是乔婆备下的酒,我不管这些事,不过她性子古怪,有客人看咱们酒好,想买点带走,可她偏偏不让。”
岩桂说,“不让是好的!这是乔婆心疼我们呢,让酒占了风头,倒显得我们没本事了,来个花阁伎馆不是为了姑娘,而是为了醉一场。这巫山巷的名声我们还要不要了?”
水华也凑过来说,“就是。昨儿祝公子拿个酒杯还念叨呢,别家的姑娘都靠酒把客人灌醉,好千刀万剐地盘剥银子,你们家的酒虽说也能上头,可总留一份清醒给姑娘,如梦如幻,看姑娘也娇嫩俏皮了三分,要入了闺房,才能彻底醉了。”
岩桂说,“难不成相比于其他家姑娘,你少赚他银子了?”
水华将水泼到她身上,骂道,“瞎说!只不过我那是心甘情愿让祝公子赏的,而不是灌醉自己让人可怜得来的。”
岩桂说,“你这话是在说青锁姑娘了。”
文三娘打她说,“心里知道就可以了,每次非要把名字说出来!”
岩桂说,“我看牡丹坊最近动静也不大,那蔷薇嫂子跟换了个人似的,女柳先生得了花魁反而销声匿迹了。如果是以前的蔷薇嫂子,说不定要在巫山巷摆擂台,拍卖女柳先生的赏花之夜呢!”
我说,“不是听说女柳先生私下有个相好吗?这人到底是谁?”
岩桂说,“我也纳闷呢,这也不是巫山巷的稀奇事,身边的姑娘们没一个把门,没几天就传舌出来了,这都多少日子了,还没听到任何风声。”
水华说,“我猜一定是最风流倜傥的公子,被她藏起来了。”
岩桂问,“那么你说那顾公子为什么突然间老死了?”
“一定是女柳先生在灵峰寺许下的愿望呗。为了自己的心上人,其他的人都去死。”
文三娘又打了下水华说,“你的嘴也该缝起来了!”
这浴室里蒸起的水雾,将我和姐姐迷了眼睛,又喝了两杯茶,姐姐就回了海棠阁,我问她是否准备好了,姐姐说七八成把握吧。
夜里,青林同瓷面狐狸一道来了,姐姐在一楼东侧厢房摆了一小桌菜,又让乔婆盛好了酒。
青林刚要说话,姐姐便将酒放在他面前,说,“公子先尝尝这个酒怎么样?”
青林将酒一口而尽,“好久没喝酒了,这一杯如同甘露一般。”
姐姐说,“听说公子看中了海棠阁在巫山巷头的屋舍,正好现在荒凉在那里,我一个弱女子也没能耐,有时候心情来了,也想雇几个伙计将那里收拾起来,可总是提不起精神。如果公子有意开间酒馆,也十分合我心意,不如将那店当做自己的,尽心去打理好了。”
青林问,“姑娘什么意思?是想雇用我做掌柜的?”
姐姐摇头说,“我可雇不了公子,也不愿雇公子。我想说的是,这杯酒后,那屋舍以后便是公子的了。”
青林脸上露出红晕,拧起眉头,按住酒杯说,“那屋舍现在是姑娘的,我堂堂一个男人,怎么能要占姑娘的便宜?”
“这屋舍以前也是你们家的,现在虽然是我的,但是我并不会经营,还是交给还给公子好了。”
青林连忙摇头,“这都是多少年前旧黄历的事情,而且当初也是家中有事才变卖的,早已是海棠阁的屋舍,哪来的交还之理?”
姐姐说,“不如这样,这酒馆算是咱两合伙开的,这楼是我买下来的,现在委托你来负责这酒馆上上下下的一应事项,我可是坐等收银子的,你也有你那份银子赚,日后你要是赚够了钱,也可以把我手里的屋舍买走,你看这样可好?你做你的生意,我赚我的钱?”
青林说,“这样?多少还是觉得不妥,容我回去想想。”
说完姐姐又给青林盛满一杯酒,“公子可别再想想了!你是不知道,自从我们搬来此处,那一处就彻底荒废了,多少人前前后后来打这里的算盘,有的要买下来,有的要与我合伙开店,还要让我再掏出一百两银子来打理,文三娘和我都没主意,日子就了就怕有人因为此事来找我们。”
青林大惊,“还要白姑娘再掏银子?这可真是笑话。你那店面守着这么个好的地段,这些人的口舌除了会骗女人,还会做什么?”
姐姐说,“可不是,还找来道士说我那宅子有妖魔鬼怪藏匿其中,还说当时这南安城的猪瘟屁就是我们那坏风水的报应,我们是为了辟邪才躲来此处的,你说冤不冤?”
青林气得几乎要拍案而起,“这可太过分了!姑娘休得信那些男人们嘴里漫无边际的胡沁,以后再有这样的人,让他来和我理论。”
我心想,这话当然都是编来骗你的,你也是天真,全盘相信。
姐姐笑着调情一般问他,“公子也是男人,怎么与他们不一样?”
青林解释道,“我这一生向往清幽,自在一门生意,最厌恶戏弄骗取等把戏,不愿沽名钓誉,更不愿白白在口舌上辜负女人一生。”
这话倒真切,他与伍姑娘的故事不正印证了他的善良,只不过他还不懂情爱,误以为对伍姑娘的感情是喜欢,让这善良显得笨拙。如果青林心中真的有姐姐,此刻的客气却是好事,用文三娘的话来说,就怕男人不对你客气。姐姐看着我,满眼的释然,想必她也想到了此处。
回到酒话,姐姐继续说,“所以我希望公子掌管起来,与其说我将这店给公子,不如说公子来救我一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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