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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6章 第146章


姐姐指着湖中闹腾的花猪说,“天上飞过这些仙鹤,偏偏搅乱了我家这些花猪的心性,它们在湖中扑通扑通的闹腾,也想要学着仙鹤飞上天空。”

        青林说,“那恐怕一时半会还飞不走。要飞上天,还不得要长出翅膀才行?”

        我看见姐姐身后的珠花,正偷偷释法,在一只花猪上拉出了一对短短的翅膀,扑哧扑哧地竟要飞起来。然后指过去喊道,“哎呀,你们看,那只花猪不是要飞起来了?”

        众人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我偏不让她的计谋得逞,一记凌波,将那只将要起飞的花猪又打下水中,她瞪了我一眼,又施法将那花猪托起,这一次,紫来在我旁边,联手施法,将那花猪又拉下来,打进湖面,恨不得将它淹死。

        我倒要看看,你还有什么花招。

        青林看了一圈说,“我说姑娘,你可是在戏弄我?我看了一圈,也没看到哪只花猪飞起来啊。”

        姐姐撇着嘴说,“可是终究闹得我这些猪都心神不宁的。”又不愿和青林多言,说道,“公子虽然落入水中,也安然无恙。不如就此别过,公子乘上仙鹤着急赶路吧,不耽误您了。”

        青林想拦住姐姐说,“看来这花猪飞不起来,可我这仙鹤被姑娘用石头打中,这会儿也飞不起来,落在这陌生的地方,人生地不熟,还想问问姑娘,能不能赏个地方歇歇脚,再给口茶喝,我千里迢迢赶来这里,连口水还没喝呢。”

        姐姐皱起眉头,“我也是刚来这海棠城,全然不熟悉,公子不如自行去城里找个客栈,好好歇息一阵。我这艘乌篷船小,公子再站的话,只怕就要沉了。还请速速别过。”

        下了第二道逐客令,青林便不好纠缠,倒是珠花想要留他,指着我这边说,“公子不如去那望湖轩喝口茶,那艘船大,好歇脚的。”

        青林转头看我,显然不认识我,眼看与姐姐的相遇将要如蹩脚戏一般草草收场,便将手绕到身后,绕出一道道青色的光,将那些湖上闹腾的猪,一只只如被刀扎一般弹起来。这湖成了一面水鼓,有一对看不见的巨大鼓槌,将本就跃跃欲试的花猪们一个个敲了起来。

        众人眼看这些玲珑的花猪向东面飞了起来,扑腾着双腿,像湖面上跳跃的鱼,插翅难飞,但四肢脱离了湖面,又一头扎进了水中,似有了笨拙的轻功,在湖面上一蹦一蹦。

        这把姐姐吓坏了,一眨眼的功夫,有的猪已经刨出了七八丈远了,本来绕在乌篷船周围嬉水的猪,这会儿竟一副统统要逃亡的阵势,姐姐抓起船桨就开始划起来,“我的花猪要跑了!我的花猪要跑了!”

        恍惚间我错听成“我的珠花要跑了”,差点激动出我一滩泪水,而姐姐这慌张模样又着实吓我一跳,这哪里是曾经海棠阁那位清风明月、贤良淑德的姑娘,分明是曾经肥肥贪吃的我,追着挂在脑袋前的麻辣兔头,疯快地跑。

        青林一把抢过姐姐手中的船桨,奋力地划了起来,那船也几乎要飞了起来,追着猪跑,这船贴着城墙下追,城墙上的孩子兴奋地跟着跑了起来,纷纷大喊,“追上那些猪!追上了就宰了炖红烧肉!”

        姐姐本来盯着前方的猪群,这会儿直起身,转头对着孩子们训斥,“谁敢动我这些猪,我就跟谁没完!”

        孩子们喊道,“猪本来就是杀了吃的!猪肺能润喉,猪肝能养血,猪心能补气,猪脑能安神,都是用来吃的!”

        姐姐不甘示弱,“我不管别家的猪,反正谁也不许动我的猪,谁敢碰我的猪,我就把谁变成猪,看你们还吃不吃了!”

        孩子们蔫坏,“晚上我们就偷偷抓几只上船,烤出美味整个海棠城都闻得到!”

        我悄悄施法,将那些孩子们全部从城墙另一侧摔下湖中,并且记住这些孩子们的面孔,他们今日如敢戏弄姐姐,我定将他们关到鸟笼里,挂在各家各户门头,等那贪心的妖怪来,取走各自的心脏。

        此刻的湖水像是沸腾了一般,所有的来往船只都被这闹腾的猪群给推了起来,有人没留神的,任由刨水前行的花猪们撞翻了船,仓皇落入水中,成了一只只下锅的饺子。我这厢坐着白茅的船,坐着抓着船沿,才勉强不甩到湖中。

        湖中的人喊着救命,还好在白日间,眼见着一人拉一把,都救起来。

        青林站在船头,脸上一副泰然自若的模样,将那船划得得心应手,倒不像追着猪群,感觉却是赶着猪跃水一般,在这湖上用船桨作画,而这群不识好歹的花猪,就是那有灵性的朱丹颜料。

        我对白茅说,“倒像是一群渡鹤。”

        白茅说,“这猪估摸也要学起黄鹤一去不复返,白云千载空悠悠!”

        姐姐趴在船上,青林成了掌船使,终于将那船拦在猪群前面,起先,那些猪顶着船,造反一样想要将船掀翻,青林操纵着一片看不见的法术,只见那些猪群渐渐平息下来,恢复了乖顺模样。姐姐那条几乎要散架的乌篷船也逐渐平稳,姐姐站起身看着青林,惊叹于刚刚发生的一幕。

        我说,“果然神仙好,稍稍用点伎俩就将人迷惑住。”

        紫来说,“那也要看白姐姐买不买这个账。”

        正晃着一刻没留心,只见姐姐将青林又推下水去,第二回落水,竟连我和紫来也看傻了,青林问,“姑娘这又是为何?”

        姐姐说,“这群花猪向来温顺,今日却这般狂悖无道,都是被你和你的仙鹤搅了心性,公子快快离去,不然我这些花猪要是被你惹得癫狂起来,朝着城墙一头头撞死了,我该去哪里哭呢!”

        这是青林不可意料的结果,珠花从船舱走出,接过桨,跟着花猪们离开了青林和那只仙鹤。只留下青林,全身浸湿,回头看着我这艘望湖轩,愣了半日才游过来。

        我开门迎客,也不好推脱,推给紫来和莺莺接待。他坐在船顶四处眺望,最终呆呆看着姐姐的船舱出神,我不想和他说话,扔他在一处布散忧伤,只有那只失败的仙鹤在旁边趴着。看样子姐姐真的把他忘记了,原以为他和姐姐这一场人间相遇是“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谁知却是“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般的无奈。这倒让我称心如意,他也有今朝。

        青林孤身一人,坐在甲板上待到夜里,问端睿讨了酒喝,成了个诗人神仙,坐在船头唱着些我没听过的歌谣。

        我问紫来,“你说这人赖在这里,怎么让他走啊?”

        “你为何一定要让他走呢。”紫来说,“他好歹是个神仙。我就没见过这么憋屈的神仙,被想见的人天天吃闭门羹。”

        我说,“也是。此前一世姐姐为了见他三灾六难的,这一世总算换了回来。”

        看来眼前这个痴情的神仙,是不撞南墙不回头。我原以为青林会号召他的师兄妹来帮他,可是接连几日过去了,他依然影单影只地待在这船上,像一棵浮在湖面上的青松,却等不来一个游赏之人。

        紫来倒是去逗他,“你的仙鹤呢?怎么不骑着继续飞去那海棠树了。”

        青林说,“我让它先飞走了。我在这里等她。”

        “等她?”

        “嗯。”青林说,“此番来人间,我是来报恩的。若不是上世她与我的缘分,替我承受许多,今儿我成不了神仙。上个人间我欠她的姻缘,此生一定要悉数还上。”

        紫来说,“可是曾经有个神仙告诫她,不能与男人亲近,否则会有灾祸发生,或许你与她的良辰美景不在此生,你还等吗?”

        青林说,“这是我的困境,也是我的劫数。等一年也是等,一辈子也是等,生生世世也是等。”

        姐姐似乎说过类似的话,可是我已经快忘了,他们的姻缘,我记得那么刻骨铭心作甚。紫来替他出起主意,“你总要想出个法子,让她记着你的好。最好是救命恩人的那种,千钧一发,百转千回的,最后你一伸手,成了虚惊一场。”

        青林问,“那应该怎么做呢?还请姑娘明示。”

        紫来说,“要么来一场暴风雨,将她推下湖去,你在湖底等着,在她昏迷之前,将她托上来救起,她可不对你感恩吗?”

        我本来坐在船舱,听着荒谬,马上呵斥过去,“不行!万一真把她淹死了怎么办?”

        紫来说,“人家可是神仙,救个人有多难呢?”

        青林也摇头,“南安姑娘说的有道理,此招太危险了,不如找个轻便的主意。”

        几人又思忖一会儿,紫来说,“白羽扇现在只一心一意照管着这些花猪,哪有别处的心思。这主意还得从这些花猪身上寻来。”

        青林似乎听明白了,“可是我总不能真的让那些花猪飞起来,那可真是肉包子打狗,又去无回了。”

        紫来说,“听说以前这些花猪都听白姑娘的话,不如此刻让它们听从你,比如花猪们无端闹出纷争,三两打起来了,渐渐连成一片,她手足无措地调停不了,偏偏你能平息,如征战将军一般,她还会拒人于千里之外吗?只一点,不能让她觉得这祸端是你引起的,诚如前几日那些花猪逃亡的阵仗。那她便只管认你做恩人了!”

        青林得了一条好计谋,“没想到还是女人的主意多。”

        紫来笑着说,“不谢。”

        我不喜欢她这样殷勤,我相信映霁天的决断,姐姐此生如若再与青林相遇,肯定又是一场灾祸。便生气地将紫来拉回船舱,对紫来说,“你倒是殷勤,百般出谋划策。”

        紫来不同往日轻浮,却收起笑,“青林是神仙,连他的师兄妹都要巴结于他,我给他递个好,又怎么了?我不比你,这几百年的姐姐就在身边,而我呢?曾经也有只兔子在我身边,相依相守,只可惜我们是个小妖精,被扒了皮,不能寻命回来,也不能报复。曾经如此,今后我可不愿再受这样的耻辱。”

        虽说是抱怨,却是实话。紫来当然有思念,也有郁郁寡欢的一面。午憩时分,我本攒了些宽慰的话,想找她聊聊,但哪里都找不到她,只有热闹非凡的三只少年小船,淡淡看去,女人们在少年身边物色着不同的乐趣,紫来也乐享其中,这只兔子的伤口,滋润着绵绵情意的安抚,被青春和才华冲淡,只有我一个人,站在船顶,看着那边孤单的小船上她们真正的快乐,朝着与我截然不同的方向,飘荡而去。

        留青林一人在船上喝酒,至夜里也贪凉,我让莺莺送了条毯子,让他守着另一艘船的相思。青林这般,我便不愿去看姐姐,好似在攀比什么。

        浅浅睡去,至第二日,却被一股腐朽的臭味袭醒,梦中伸手抓了把扇子,没将臭味扇走,奈何换来的风更臭,只能爬起床,喊莺莺来,她双脸煞白,一定是外面出了什么事。我直起身来,跟着走了出去。

        乌云密布,湖面绵密着一层吹不散的薄雾,阵阵死亡的气息,我站在甲板上眺望,看见一只只侏儒花猪,翻着肚皮漂浮在湖上,像一块块五花肉游在这口人间大锅上,却不见流出一丝血,臭味不知从何而来。城外湖上的大小船只都不见了,姐姐在远远的船上哭泣,而珠花在她身后,轻轻扶着她。

        我站上白茅那艘小船,让端睿划船而去,停在姐姐那艘船旁边,问道,“这些猪怎么好端端地都死了?”

        姐姐泪眼朦胧,瘫坐在船头,伸手将那湖中的死猪拉上来,抱紧怀里。只是难过哭泣,不说一个字。

        青林认真地端详着每只漂浮的猪的样子,像一个仵作,“这一夜之间全死了,不像是瘟疫,倒像是谋杀的。”

        我说,“一夜之间杀光这所有的花猪,真是残忍。”

        姐姐叹了口气,眼泪也不擦拭,便对青林说,“原来那位神仙说的没错,遇见了男人,我便没有好事发生。公子烦请你快快离去,不然我这里受苦受难。”

        看着青林又收到了辞令,我似乎高兴起来,姐姐不光将你通通忘记,此刻你连亲近说话的机会都没有了,还不如我。

        见姐姐这般伤心,青林不在此纠缠,转头遗憾走了,留下姐姐在这里越哭越伤心,像个疯癫的傻大姐。

        我问道,“白姑娘,这些猪你不过才养半年,怎么这么伤心?”

        她痴痴地看着我,“你不知道,我的性命就系在这些花猪身上,花猪死了,我也活不长了,早晚有日要跟着它们走了。果然那神仙说得对,我不能靠近男人,男人来了,我就有了报应。”

        我看着紫来,她也始料未及,这将我们前几日的算盘通通打碎,这下花猪都死了,青林还有什么理由靠近姐姐呢?我不知道。我原本以为自己会暗自窃喜,却有一种末世的悲怆,好像老天往人间盖上了一层土,所有轻盈的希望都被埋葬其下。昏黄的天映着这湖面上翻着白肚皮的花猪,造就了一副地狱之景。海棠城的人等都绕道前行,生怕这是一场恶心的瘟疫。这也影响了望湖轩的生意,冷落了那三个活络的少年,但他们并不担心,也不愿伸手收拾这一残破的景象。

        姐姐就这么在那艘乌篷船上,绕着死去的花猪,哭了一日又一日,都不见缓和,这倒是奇怪,我悄悄问珠花,“你知道她怎么了?这都七八日过去,为何还在哭。”

        “我听得也烦了,巴不得喂她一剂哑药。”

        我瞪她一眼,“你敢喂她哑药!我就喂你一剂毒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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