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1章 第161章
我说,“如果你揭发我,那正合了女神仙的心意,最好将我绑了,送去鹿吴轩请罪,那也许还能在琉璃光那卖个好。”
南石笑着说,“到底在人间历练这么多年,说话也老练多了,知道如何在男人面前欲擒故纵,句句拿捏得恰到好处。”
这话被他一说,好像我倒被他拿捏住,困在棋局里,故而一本正经说,“我可没什么要擒,也没什么放纵的资格。这位女神仙是你欠的风流债,要不是岩桂和金蕊受了委屈,我才不愿意搭理这些事呢。”
他举起一枚棋子递给我,“你倒最会为其他人抱不平,我这里的委屈完全不管不顾。”
我看不懂棋面,将黑子随意摆在白子中,像个眼睛,“你委屈什么?”
南石含笑说,“那把石钥匙溜去人间,将我这书阁大开门户,让多少无用的神仙心怀鬼胎,日夜来我这里企图偷书,害我自己白白在这里守了好几日。”
我不愿提及端睿和彼此委屈,只能打岔说,“偷书做什么?难不成这偌大的东方鹿亭,书最金贵?”
“书是从天上到人间的日月精华,时光留不住,记忆跟着生命消失,只有文字绵长,有时寥寥几行,抒写几百年的世事更迭,有时厚厚几十页,也写不尽两个人持手相看泪眼的情愫,这些文字的奇妙,便是书的贵重。”
神仙的道理,比参禅还难,但似乎这石钥匙在这东方鹿亭,真是举足轻重,我问,“那书丢了没有?”
南石低头将棋盘里的棋子都拾回旗盒,对我说,“我亲自守着,怎么会丢。难不成他做到的事,我做不到?”
他竟吃起端睿的味,我说,“什么时候带我去你的书斋逛逛,我也好读点书,不然竟受些不识字的戏弄。”
“谁敢戏弄你?”南石将棋桌推开,往我这边挪了半个身子,“我可怕变成一头猪。”
这话从他嘴里却变得有些嫌弃意味,不得和他费舌,就没一次赢过的,赶紧站起身,“谁敢糟践你?”
却被他拉住,“除非你变成猪,我就陪你做头猪。”
我问,“就不怕像青林那样,这会儿真成了猪?”
“有你在。几百几千年都是可以的。”
这话又让我害臊,转身要走,他喊住我说,“你是不是忘了,曾经在屏风后拜托过我,要去鹿吴轩找药?”
也许是被戏弄女神仙冲昏了头脑,姐姐的嘱咐早抛至九霄云外。他一提醒,我才想起,“没忘啊。只是此行一去,要多久?”
南石说,“我也不知道。找东西可是件难事,不是一天两天能够找到的,何况鹿吴轩是琉璃光的书院和居所,不知设了多少机关陷阱。”
“你此前都将鹿吴轩翻个底掉,还有在害怕的?”
“你的托付,终究要赔上不少小心。”
我说,“是呀,你还有一份托付,在那人间的女皇帝那,她可在皇宫内建了个高塔等着你。”我想到水华的性格,“她也许比这女神仙还难对付,不是两句话就能打发的。”
南石说,“还能比对付你更难?”
又被他绕回来,我记挂起姐姐,赶紧打岔,“哎呀,在这里两日,也不知人间怎么样了。我匆匆离开,将她在人家撒手不管,先得要岩桂陪我去人间看看姐姐,再回来跟你去鹿吴轩找药。”
他笑着说,“要不我陪你去看看?”
我虽愿意,可却知他一向厌恶姐姐的为人,他跟去,闹出什么事,与他又添上一处嫌隙,不如推辞,“那女神仙回去仔细盘算,这南石怎么突然间变了脾气秉性,往日里柔情似水,今儿却变得颐指气使、暴戾乖张。其中一定有蹊跷,说不定没多久就又找来了,为了不让这仙娥和书生们受委屈,你可得好好待在这里。”
南石故作委屈说道,“你戏弄她,为何要我收场!我这还冤枉呢!”
我转身要走,“谁叫你当时不出来说和,只顾看热闹的。”
脚底抹油,赶紧离开棋室,顺着回廊来到了画坊,与岩桂等到日落后,便乘着夕阳洒下的墨,赶去了人间。金蕊一脸兴奋,“我这般鸾姿凤态的样子,可是神仙下凡了!”
岩桂带着我和金蕊,在京城找到一个上千年的梧桐树,甚是苍劲,和海棠城的海棠树一比,这树倒像是个古旧老沉的师傅,守护着人间的世事变迁。我挑了个梧桐树的枝头,坐下,看着车水马龙的京城夜景,问岩桂,“你说那南石去人间,也是这么坐在海棠树上看着我么?”
岩桂点头,“怎么不是呢?”
我打量着京城,如一个更加细致而复杂的棋盘,人若黄豆大小,洒在格子之中,我问,“姐姐在哪里呢?”
金蕊找了半天,向一处街巷指去,只见那街头繁华,男人们带着孩子放烟花,妇人们都在酒馆乐坊间寻着花猪病症的乐子,正如我在海棠城那一夜见过的一般,只是这里更热闹、更荒诞。
眯着眼寻了半天,才看到姐姐抱着青林那头猪坐在巷口的馄饨店里发呆,莺莺在一旁守着早就吃完的如去和郎方,紫来也许刚刚从隔壁的酒楼回来,揣着一袋袋跟着杜衡盘剥的银两,坐在姐姐身边。
紫来问,“白姐姐你吃好了没有?我们还要去趟渡口,然后再赶去宫外,等着白茅送出来的一车子贡品呢。这一晚上日理万机,又在这京城之中,怎么也得给我个大官做做!”
姐姐依旧看着天空,被紫来拉起身,笨拙地上了马车,其他人跟上。可姐姐依然透过车窗,看着天空。她如今这般痴傻,却在心底里头,留存一丝记忆,系着天界猪棚,便轻轻冲着她喊道,“姐姐,你看错方向了,我在这里呢!”
岩桂调侃说,“这一世,白姐姐比曾经的你还要愚笨,而你,比白姐姐的上一世还要机灵。”
我不知她这话,是在褒奖还是讽刺。我问岩桂,“要不要下去城里喊紫来,好歹咱们聚一聚?”
岩桂说,“暂且不用,不如等你从鹿吴轩回来,再姐妹相聚好了。”
看着姐姐在紫来身边的自在,我有一种失落感,“原来我不在她身边,也丝毫不能影响她的快乐。”
“你和她,都有各自的路。”岩桂劝我,“原先你都躲在白姐姐后头,而如今却有着智勇无双的气魄,特别是今日戏弄那女神仙一事,倒显得曾经白姐姐有些小家子气,还有些逆来顺受在里面。”
我说,“你所谓的气魄,也是你们在巫山巷栽培出来的。”
岩桂说,“离开了人间,原本系在白姐姐身上的那纷纷记挂,都搁在一旁,你反而轻松了。”
这是我从未想过的。金蕊也说,“正是了。这东方鹿亭才是珠花姐姐的巫山巷。”
岩桂说,“只有一件遗憾,你在海棠城轰烈一场,可望湖轩那三个少年没被你好好栽培,不然早名满京城了。”
金蕊说,“也许珠花姐姐不在的这些日子,紫来倒是能帮着白茅和杜衡造就出另一番气象。”
我说,“那功劳也得算在我头上,好歹是借了我的风头来的京城,也是我在女皇帝那提的主意。”
岩桂拉着我,跟着姐姐和紫来路过的一路繁华昌盛,重新打量这个京城,“你这一别,人间也过去一月有余,你仔细看,这京城已经焕然一新,颇有鼎盛喧沸的热闹。”
果真如此,我看着马车一路到了热闹的渡口,是曾经我乘着望湖轩而来的地方,之前也是忙碌,可如今却是摩肩擦踵,多出了十倍的人和车,远处的船都无法靠岸,全是吵骂声。
紫来从马车跳下来,只有如去跟上她。她先与一边的热闹交换了一叠契约,又让如去领着几个患有花猪症的男子去了旁边的货坊,与买家交谈了几句,男子们才打开宝钗盒一般,小心翼翼地掀开脚踝边一角长裤,给买家鉴赏那些花纹。
我说,“紫来这是将花猪病做起了生意吗?”
岩桂说,“刚刚金蕊猜得有理,你看她现在忙得风生水起,一定是借着白茅和杜衡的病,赚得盆满钵满。”
我故意猜测,“或许是碰上了京城的节事,或是恰逢外国使臣拜访女皇帝吧?”
岩桂摇头说,“你仔细看着船上船下的往来人等,不是带着花猪病,就是馋涎着花猪病,这要归功海棠城来的病患们,要说节事,那也都是他们的盛世。”
我认真看着这个忙碌拥挤的渡口,渐渐分辨出这些熙攘人群,一拨是从海棠城前来,指望在这风云诡谲的京城,开创出一片属于自己的黄金时代,他们从各色的船只下来,踏上一辆辆华丽的马车,赶往价格不同的官府人家或是欢乐场。另一拨人是从外国前来的使臣,他们听闻京城的繁华盛景,赶来见识一场属于侏儒花猪的喧嚷,幸运的人在渡口就能无意中掠过那蔓延在腿上的花纹,还能听得一些热闹的传说。
岩桂说,“看来,这里有时也能达成交易,就看使臣给的银子够不够多了。”
金蕊说,“可是海棠城这些患病的公子们,当属一流的人才,早有皇宫或官府的人家下好了定金,这些使臣哪能中途截胡呢?”
岩桂说,“所以要重金,这些男人去了欢乐场,价格要翻上好几倍,不如再这里,老实多给点银子,还能早日收入囊中,回国获得封赏。”
我说,“这京城的繁华盛景,倒是和曾经巫山巷的末日繁华差不多。”
岩桂说,“有一处不同。”
我问,“哪里不同了?”
“那时候的白姐姐是顾盼生辉,如今却是呆若木鸡。”
我注视着从渡口出发的马车,匆匆忙忙在各个路口,连夜奔赴同样热闹的欢乐场,在美酒、琴弦、书画之间,流动着一朵朵嵌在人身上的海棠花,将富贵挥霍在彼此的纵情中,就像这未至时节的满城烟花,好似今夜烧完,明日就久卧冬眠。
紫来忙完这渡口的交易,又上了马车,奔波至另一厢的繁忙。看着姐姐依然抱着花猪,紫来笑着说,“你总这样傻傻坐着,却不知,天下的男人都等着拜你呢。”
姐姐一脸慌张,“拜我做什么?”
“确切来讲,是你怀中的花猪。”
“这是为什么?”
“你不觉得咱们来京城一月有余,这街道日益拥挤,连咱们住的客栈,现在都塞满了人,要不是看着白茅和杜衡的面子,掌柜估计早把价格翻上好几倍,如今倒好,托你怀中花猪的福,连原本的房钱都不用给了!不过现在他们也不必献媚,今晚就有马车来接我们,一同去女丞相的外宅借住了。”
姐姐更不理解了,瞪着眼睛看着紫来,“这又是为何?”
紫来笑着说,“现在从京城到海棠城,你抱着这头花猪,积攒了所有男人的目光,他们现在恨不得将你和他供在庙里,拜起来才好。幸得早点搬走,不然来拜访的人,将那客栈挤塌了可就糟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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