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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千秋


元祥办事回来,照例去谢锦那里走了一趟。姜照先前吩咐过,让他对谢锦的事上点儿心,他便经常过去问询,只是谢锦还从未对他提过什么要求。

        顺便他还带着张御医过来,要给谢锦请平安脉。

        张御医身负皇命,每三日过来给谢锦诊一次脉,根据她的身体状况调整药方和剂量,尽忠尽职的为她调理着身体。

        谢锦先前虽然对姜照有怨,但是关于自己的身体却不曾任性,对于张适的诊治也算是配合,这段日子喝了不少药,也的确觉得身子康健了许多。

        诊过脉,张适又仔细端详了谢锦的脸,笑道:“恢复的极好,一丝印记都没有了。”

        谢锦也笑着恭维他:“张御医妙手回春。”

        张适摆摆手,叹道:“陛下出手大方,天材地宝任我取用,若是连这点儿外伤都处理不好,那老夫还真没有脸面再待在太医院。”

        谢锦面色微动,见张适已着手收拾东西,突然开口道:“张御医,我尚有一事相求。”

        “姑娘有哪里不舒服吗?”张适将手中的东西又放下。

        元祥一直站在旁边,虽未发一言,但时刻关注着他们,一听说谢锦可能有别的地方不舒服,忙凑近过来,眉头紧蹙,一副关怀至极的样子。

        谢锦指了指左耳,将左耳失聪的事如实说给了张适听。她当日挨了好几个巴掌,但俱都没有成姑姑打的第一巴掌来的狠厉,左耳到如今还是没办法听清。

        张适眉头紧蹙,他倒是考虑过谢锦挨的耳光会不会涉及听觉,但是见她能与人正常交流,又没主动开口说听觉有碍,便想当然的认为一切正常。

        他怎么也想不到,谢锦竟然能憋到现在才说。

        这要是被陛下知道……

        张适打了个寒噤,赶紧帮谢锦检查起来,不光是他,连着元祥也是心惊肉跳,围着他们来回走动着,明显一副很着急又不敢干扰的模样。

        所幸经一番诊治,见张适面色稍缓,元祥的心也放了下去,赶在谢锦之前开口问道:“张御医,情况如何?”

        张适道:“元公公不必担忧,经我初步诊断,谢姑娘的症状并不算严重,我再添一副药,配以施针,不过三五日便会有所好转。”

        说完,又叹了口气,认真嘱咐道:“还好时日尚浅,尚是来得及诊治,你这耳朵虽然不算严重,可如若真是相隔时间太长,也极有可能会恶化到难以想象的地步,到时候再想寻回听力,真是要求仙拜佛了。谢姑娘,日后可不能再讳疾避医啊!”

        谢锦不知该如何解释自己的任性,只能咬着下唇,顺从的点了下头。

        张适又收拾起他的诊箱,谢锦望了他一眼,又看向元祥,同他们商议道:“既然我的听力很快便能治愈,此事请二位就不要转告陛下了。”

        那二位对视一眼,俱都不语。

        知道他们都忠于姜照,奉有皇命在身,必然不敢有所隐瞒,谢锦略微思索过,又开口说:“倒也不是央着二位帮我欺瞒圣上,只是她政务繁忙,我如今又无要症,何必引她担忧?况且她并不知晓我听力有碍,只要她不问起,就把此事按下不表就是。”

        见他们仍有疑虑,谢锦又道:“若是他日事发,陛下的怒火,全由我一人承担。”

        元祥心道,陛下如何能对您发火,万一真到了那一天,又恰逢陛下心情不好要追究,要遭殃的也只会是他和张御医。

        但谢锦话已至此,元祥又不好推脱,只能和张适使了个眼色,点头应下了。

        元祥送张适回太医院,顺便按新药方取了药回来煎,没想到回来时又遇到谢锦,他能待在御前为陛下行事,自然算不上愚钝,很快明白谢锦是在特意等他。

        “您有什么事尽管吩咐,即便奴才做不到,咱们上头还有陛下呢。”元祥手里还拎着药,不动声色的给陛下刷好感度。

        高盛安常伴君侧,轻易不会擅离,很多要往外出面的事都是元祥去办,这些年边关来往的密信也都是由他接手,他比高盛安更明白谢锦对于陛下的重要性。

        是为她能恩泽全家,惠及九族!

        “元公公……”

        谢锦刚开口就被元祥打断,他一低眼,嗓音含笑道:“您叫我小元子就成。”

        并不想与他在此事推脱,谢锦从善如流改了称呼道:“小元子,你可知道陛下何时回来?”

        元祥道:“陛下上午去宗庙拜谒,大礼繁复,需整整一上午。然后用完午膳,下午接见诸位大臣和各方使臣,傍晚去奉恩殿赴宴,许是要亥时才能回来了。”

        话音刚落,见谢锦面带思忖,元祥又道:“如果您有急事,待陛下宗庙那边拜谒完毕,奴才就过去传话。”

        他深知陛下不会嫌弃会被谢锦的事情叨扰,只会嫌弃他传话缓慢,办事不力。

        谢锦摇摇头,温声道:“不必了,我等她回来便是。”

        “那在陛下起驾回宫之前,奴才来告知您一声?”元祥极为上道,知道她是想见皇帝一面。

        果然见谢锦颔首道:“那就谢过小元子了。”

        从宗庙回来后就可以换掉冕服,因膳后还要陆续接见大臣,姜照懒得再跑一趟,早上出去时高盛安就带了几身常服供她挑选,就近找了宫殿更衣。

        高盛安捧出一件圆领红衣,肩头袖口织祥云,衣襟处大片龙凤图案,绣法十分精致,下袍摆仿制裙边,却更简单利落,穿在身上显得贵气十足。

        姜照登基后,帝王衣衫制式都经大改,以从前的宽袍大袖为基础,又得显出女儿身段,又不能太繁复影响陛下起居,内务府制了好几版,最终是由太后拍板定下的。

        “陛下看这件如何,红色喜庆,更衬得陛下容光焕发!”

        高盛安把衣裳捧到姜照面前,他最知道陛下对于穿着打扮其实并不上心,平日都是拿什么穿什么,反正陛下模样生得好,衣服衬人,人更给衣服增色。

        他是觉得这日子穿红色甚好,就最先把这件取出来,却没想到陛下吃着茶,拿余光一扫,冷声道:“换一身。”

        姜照是不挑衣服,但最近都不穿红色,高盛安个老糊涂也没看出来。

        “陛下不喜这件?”高盛安疑惑问道。

        姜照搁下茶盏,也懒得为此和他计较,只是道:“换个别的颜色来,朕不想穿红的。”

        在泰安宫被迫暴露身份时,她就是穿的这件,从此在谢锦面前的地位一落千丈,她又不舍得去怪谢锦,只能迁怒到衣服,看到类似的衣衫就总能想起那天来。

        高盛安没想到陛下突然挑剔起衣裳来,顿觉有些头痛,他们带的衣裳不多,又顾及陛下千秋,好几件都是各种红色,却未曾想这颜色竟得罪了陛下。

        高盛安一边想着要不要派人回宫去取别的衣裳,一边又挑了几遍,在带来的衣裳里面挑出一件月白色长袍,上面是银绣仙鹤团纹,寓意倒是不错,只是觉得过于素净了些。

        他硬着头皮把衣裳捧过去,姜照看了一眼,这回没再挑剔,于是就定了这件。

        换了衣裳,又用了午膳,姜照也没时间午休,按着老长的名单排序来接见各位大臣,还有几个属国派来朝贺的使臣。

        宫中其实少有盛事,主子不多,生辰宴也办不起来,加上先帝驾崩未满三年,连今上千秋都简单了许多,更无人敢越过她去。

        而今陛下孝期将过,经赵相和礼部多次上奏,虽然陛下没有松口,但大家都默认了充盈后宫的事,总有些自作聪明的人想要表现,这次千秋就多了些暗流涌动。

        晚宴设在奉恩殿,各位重臣携家眷入座,恭维声不断,无论心里作如何想法,面上都是摆出喜气洋洋,等待皇帝驾临。

        姜照不是一个人到场,虽然她对赵太妃已极尽厌恶,但是特殊日子总得给她,也给赵相几分薄面,而赵太妃也恰好“病愈”,可以随姜照一同赴宴。

        除了赵太妃,一同赴宴的还有一个人,是五公主姜溪的生母瑾太妃。

        先帝驾崩时,宫内有位份的娘娘有二十几人,本朝没有殉葬的制度,经陆太后做主,愿意出宫的就领银子出宫做庶人,不愿意出去的也可以留在宫里颐养天年。

        最终出宫了十来个,又有几个心如死灰落发出家了,留在宫里的有七位,姜照一视同仁,全封了太妃,但到底还是有所区别的。

        后来又有两位太妃去世,宫里如今尚余五位,但活跃人前的只有赵太妃和瑾太妃,剩下三个几乎是透明人,整日里吃斋念佛自娱自乐,也只有年宴时会出现一次。

        姜照带着两位太妃到了奉恩殿,群臣跪拜山呼万岁,祝她国祚绵延。姜照坐在高位,殿内一切都一览无余,她蹙起眉,突然觉得格外乏味。

        往年生辰,在宴内应付过各位大臣,她总是会提早溜走,趁着夜色跑到宫正司吃一碗谢锦亲手为她做的长寿面,听谢锦祝完她生辰喜乐,才觉得自己又长了一岁。

        但今年估计吃不到长寿面,也听不到想听的祝福,纵是下面这些人说的话比花儿还漂亮,听在她耳中只是嗡嗡作响,比苍蝇还吵人。

        “众爱卿平身。”

        被高盛安小声在耳边提醒,姜照才回过神,淡淡地开了口。

        姜照先举杯,一敬天地,二敬先祖,三敬诸位臣工。待她三杯酒下了肚,大臣们才一起向皇帝敬酒,一饮而尽。

        先帝贪图享乐,畅音阁里养了好几个歌舞班子,姜照对那些没兴趣,登基前没去过,登基后更没时间,大宴小宴,也少以歌舞助兴。

        文臣们就以皇帝千秋为主题,争相吟诗赋词,把她夸得天上有地上无,把皇帝哄开心了,就赏赐一些金银玉器,馋得武将们抓耳挠腮,却也憋不出一首诗来。

        但有陆帅坐镇,他们可不敢说皇帝偏心,只能埋头苦吃了。

        高盛安端了壶蜜水来,想偷偷把姜照的酒壶给换掉,从前这样做姜照都是默认的,这次却摇摇头,低声道:“今日朕高兴,一醉方休。”

        她看起来可不是高兴的模样,听了满耳朵奉承之词,也赏了不少东西下去,大家都以为陛下开心,更是思如泉涌争奇斗艳,但高盛安离得近,看得清她笑意虚浮,未达眼底。

        但他不敢抗旨,把蜜水收了回去,一会儿陪着笑,一会儿偷偷垮着老脸。

        “此情此景,微臣亦有一小诗,烦扰圣听。”

        一道低沉的嗓音自下方传来,隐隐有些熟悉,姜照便抬起眼皮去看,只见赵承明不知何时从赵相身旁站起身来,不似印象里的清贵高雅,一袭紫色华服,长身玉立,也不再是不敢直视天颜,反而目光灼灼,冲她遥遥一拜,十足的世家公子做派。

        姜照耳聪目明,听到有人低声夸赞:“是左相嫡孙,新科探花郎,听闻十分受陛下看重,果然是芝兰玉树好风仪。”

        殿内俱是高官重臣,状元谈源生和榜眼方崇都坐在席尾了,赵承明身为榜眼,亦与他们同样是在翰林院行走,却能依仗家世,与赵相坐在一起。

        他此时站起身,几乎吸引到了全场目光,姜照伸手按了下眉心,掩去了一抹嫌恶之色,似是漫不经心道:“什么诗,吟来让朕听听。”

        她说着,屈指敲了下酒杯,高盛安哭也不是笑也不是,一脸复杂的为她斟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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