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图穷匕见

　　科普的书函，是针对孩子们的，写的相当简单，甚至还有惟妙惟肖的绘图。

　　但海莱恩，却越看越心惊，越看越心凉。

　　【.......荒野之中的异族萨满们总是喜欢说‘魂归大地’、‘大地母亲护佑着你’，那给了我们灵感，我们的炼金师就真的挖开了大地.......】

　　【......孩子们，你们以为我们会这么容易找到世界的根源？呵，我们还真找到了，或许，世界的设计者，那些傲慢的创世神族并不觉得这有什么好隐藏的，也不认为渺小的凡人能够对其做什么，......】

　　【.......萨满说灵魂会回归大地，是的，他们没有撒谎，灵魂的暗河就在大地之下，而所有的小溪会汇聚成江河，这就是我们今天说讲的重点——地脉，大地的血脉.......】

　　【.......不可思议的，地脉的能量（灵魂）会本能的向某个点聚集，不，那个点会在疯狂的汲取灵魂，可那海量的能量聚集在一起，迟早会引起爆炸，但诡异的是，这种集中到了某个程度的时候，就会突然消失，仿若河流遭遇了断流，仿若一切流入了‘虚无’.......】

　　【......太可惜了，这种海量的能量，就这么‘蒸发’了.......】

　　故事到此为止，倒不是这科普的儿童读物希望吊胃口，而是后面的页数已经没了，那撕掉的痕迹相当粗糙。

　　海莱恩翻阅书底，看了一下成书的时间点，果然很早，那时候自己连胚胎都不是。

　　他还在最后书页的封底找到一个备注。

　　【本书核心内容来自《大地的血管——地脉说》，需要更深度全面了解的孩子，可以查阅原书，该书在各大图书馆的常识区.......】

　　“看来，那只猫头鹰没有骗我，只是这里没有那本书而已。”

　　海莱恩却不知道，那一卷早在三十年前就被召回销毁，而下令者，就是丛书的作者圣者。

　　现在，只有少数的精灵贵族家中还有极少量的珍本，这摘抄了部分内容的科普读物，是偏远地区执行中央政策的漏网之鱼。

　　能够找到这本部分被遗漏的内容，已经是惊人的“运气”了。

　　海莱恩直接合上书本，将其送回该去的地方，就直接出门了，面色是一如既往的淡漠。

　　但他的内心，却满是不安和犹豫。

　　当前北地出现的情况，就如老萨满说的，是“大地正在悲鸣”......连自然规律都被打碎了，能不悲鸣吗。

　　原本，死亡的灵魂会顺着地脉流入某个节点，然后再“跳跃”到死者应该在的地方，但现在，显然这个系统出了问题，灵魂并没有按照书里阐述的那样行动。

　　“......出问题的地方，只有两个可能性，第一个，大地的那个地脉节点的吸力减弱了，灵魂在各个地方徘徊......”

　　但想起那无魂的双瞳，海莱恩下意识的否定了这个可能性，

　　新生孩子没有了灵魂，老弱者走着走着就莫名的失魂倒下了，显然不是“吸力”减弱了。

　　“......那么，就是地脉对灵魂的吸力增强了，它掠夺走了大地的残魂，打乱了自然循环和轮回，导致了这一切的发生。”

　　海莱恩有些费解，他是因为如果是吸力增强了......地脉汲取灵魂的力度加了，为何会导致那些失魂、乱魂的怪物诞生，按理说，不是应该会让所有的残魂都消失吗。

　　其实，这有一个简单而有点龌龊的比喻——抽水马桶。

　　下水的管道是有极限的，但下面出现了吸力而下水的通道不够的时候，产生搅动水流的旋涡是必然的结果。

　　灵魂的旋涡在凡间扫荡，搅动了生者和死者之间的距离，灵魂离体和入体都变得容易且频繁。

　　那些诡异的不死者，其实只是无限灾难一个开始。

　　但此时，海莱恩已经察觉到，自己貌似已经卷入其中，冥冥之中已经有双眼睛盯上了自己。

　　而这一切如果真的是人为的.......

　　“精灵吗.......”

　　上古四大族（此时人类没有诞生），矮人和巨人不太可能拥有这样的技术，守旧的龙族之中出个异端可能性不大，只有精灵......那科普读物最后的野心，都是不用隐藏的。

　　整个世界，恐怕也只有精灵有能力有技术，真的对整个世界做点什么。

　　想起精灵部落门口那个雕像，还有“自然只是工具”的名人名言，海莱恩越发肯定这一切多半和精灵有关，但即使知道了这些......

　　“.......回去和老萨满商量一下吧。”

　　这事情实在太大，已经超出了海莱恩的处理范围，回去和巨人部落商量一下，再决定该如何应对吧。

　　海莱恩心情莫名的沉重了，失魂症正在逐渐杀死北地，连食物链顶端的霜巨人的部落，也在逐渐走向灭亡，如果这一切真的是精灵导致的，那么......

　　“......战争，恐怕不远了。”

　　但有的东西，你越是怕他，他来的越是突然。

　　第二天，当海莱恩和米尔特作为巨人的信使，见到了回归的精灵族长，谈判却相当的不顺利。

　　“什么，得到食物的代价，是放弃原本的村落，搬迁到你们的山脚下，接受你们的长期雇佣，为你们服务？还要服从所有精灵的命令？你确定这不是当奴隶吗？”

　　图穷匕见？不，只是精灵不断膨胀的力量，让其根本不打算掩饰了。

　　近些年，北地其他族群部落的人口不断锐减，而精灵族裔的人口随着生活条件的上升，却一路飙升，他们需要更多的资源领地实属正常。

　　失魂症祸害的可不仅仅是智慧生物，野兽动物大幅减少，大量植物的死亡，也让北地的食物总量大幅减少，这才是逐渐杀死北地其他族群的根源。

　　大部分族裔只觉得日子越来越难过，却没想到情况已经极度糟糕，脖子上套住的缰绳正在逐渐收紧。

　　“好心”的精灵们的“无抵押无利息无上限借贷”，也让这个雷爆的更晚了，让很多族群习惯了举债过日子的生活。

　　现在，当北地顶端的巨人们都已经有活不下去的感觉的时候，温水煮的的那只青蛙，似乎也快熟了。

　　此刻，那名为“雇佣”的契约摆在桌上，仔细阅读，却是“只给吃的的仆从”。

　　再推敲一下，呵，主人的财富，奴隶。

　　巨人是单纯，但不傻，米尔特当时就暴怒，差点直接动手。

　　本来，米尔特一行，是来回报“精灵的委托”，希望能够得到更多的情报支援......这满山偏野的怪物，到底那一只是袭击精灵商队的凶手？或者，全部都不是？

　　同时，也希望能够和精灵商量一下，“再借亿点”，至少把这个寒冬过去。

　　上一次的市集交易失败，已经让村落的族人很难受，这两天冬日狩猎（加酒宴），更加速消耗了本就不多的食物储备。

　　但这个时候，既然精灵们已经开始勒紧了缰绳，怎么会让巨人从缺口中轻易逃出去。

　　谈判之中，精灵咄咄逼人，不仅借机提出了“奴隶契约”，还要求巨人们立刻还清旧债。

　　当精灵们拿出了那故纸堆之中的欠条，看着堆成一座小山的欠款契约和利息计算，数着欠款总额后面的0，海莱恩和米尔特才知道，不知不觉，巨人们已经欠了太多，多到根本不可能偿还。

　　最早的欠款，甚至可以追溯到巨人上代人的爷爷辈，他借了两个腊肉和鱼块，忘记了还，即使利率不高，利滚利下来，现在也可以买个鱼塘了。

　　借款的老巨人已经死了，但合同之中都有“后代作为代付对象”、“以村落的名义借款”的条款，考虑到精灵的长寿，这似乎也就是这一代人的谋划。

　　“我们要回去商量一下。”

　　拉住了一脸愤怒的巨人，海莱恩知道这不是翻脸的时候。

　　如果真的要开战的话，至少要回去通知一声，这个时候，他有些领悟那个“委托”的含义了。

　　为了完成“精灵的委托”，巨人们派出了所有能动的战力，恐怕眼前这个一脸高傲的老精灵，昨天还在外面观察巨人的猎手队，评估巨人们的战力。

　　现在，他大概是觉得巨人们不足为惧，准备图穷匕见了。

　　“.......你们最好快点决定。我们山下最好的两块地，已经给了‘闪耀’部落和‘雪球’部落，再拖久了，你们连山下的好地方都没有了。”

　　倨傲的精灵还透露了一个现实，已经有两个部落服软了。

　　闪耀部落是一个亚（白）龙人部落，雪球部落也是一个霜巨人部落，但规模比海莱恩在的“霜斧”部落小很多。

　　“知道了，我会和村长他们商量的。”

　　海莱恩面色上挤出一个笑容，内心深处无奈的叹了口气。

　　他知道，有些事已经无法挽回。

　　莫名的，他想起了那场葬礼，还有葬礼上母亲，对死神夺走孩子灵魂的血泪控诉。

　　“.....呵，死神大人，原来你也只是个背锅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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