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出师

金柒七往前面一直走着，路出乎意料的平坦，甚至一颗石子都没有，行李箱在地上摩擦的声音因为空旷而响亮，几乎盖住了她脚踝的金铃声。

        雾气很浓伸手不见五指，四处都是白茫茫的。

        大步向前走，也不知过了多久鼻尖一股勾人的桂花香飘过来，金柒七加快速度一踏步便踩在一块四四方方的青砖上。

        这是一个小巷子，回头是一堵墙，爬满青苔湿漉漉的墙，漫山遍野的大雾不见了一瞬间跟蒸发了似的。

        她当场楞在巷子里，闻着酒香，适应着天空和四周乍然出现的颜色们。

        如白所说空气里弥漫着的不是花香是血腥的红尘气，好辣。

        天坑里只有时断时续的网络，年久失修的木地板很多刺会划伤赤脚，娱乐项目里永远没有游戏一项，日复一日在祭台枯燥的计算夏去春来。

        可是，金柒七突然觉得自己似乎把天坑当作了家。

        现在自由的金柒七活像一个丢了家门钥匙正在惶恐不安的孩子，家还在，大门钥匙也没换，但是贴了封条，封条上书无故不得入内。

        眨眨眼再眨眨眼，憋住了一股想哭的感觉，金柒七跟着酒香出了巷子，巷子口挂着酒旗，杜记酒庄四个大字龙飞凤舞在风中摇摆。

        不如小酌一杯，她想着便咽了咽口水。

        金柒七是爱喝酒的，什么酒都喝，却最爱果酒，甜的甜中带辣的，她都喜欢。

        三杯倒，但人菜没办法，瘾还挺大。

        拽着行李箱跟着酒香走，清冽香甜桂花里还放了一种特别的东西，是香橙吗？不对，要比香橙更甜一点，或许是葡萄。

        金柒七眯着眼睛猜想应该还有酸酸甜甜的山楂或是别的什么野果子。

        深呼吸跟着酒香一脚迈进一间小店，店里很干净，看得出来主人有精心打理。

        没有供客人堂食的方桌板凳，一个黑漆漆的柜台上趴着一个软若无骨的美人，美人美的雌雄莫辨，他不开口说话，站起来的时候也是斜斜的倚靠着后面的立柜，右手里躺着一支纤细的烟斗。

        没有胸，金柒七心想，或许是姐姐平……

        陆北凑过头去吸了一口烟缓缓吐出来，带着慵懒沙哑的嗓音缓缓吐出声音：“买酒？”

        哦……男的，金柒七莫名失望。

        “桂花酿。”

        “几斤？”

        “装满它。”

        从兜里掏出来一个粉色的保温杯放柜子上，金柒七满脸期待。

        美人被烟呛到了，此时正咳嗽得直不起身来。

        一双桃花眼潋滟又勾人地盯着人看，把金柒七看得有些害羞。

        他也太美了，虽然是个男孩子但是用“美”这个形容词来形容他未免太过贴切。

        陆北捏着手里的烟斗，力气大得几乎要把翠玉翡翠的烟嘴捏碎，对面拿保温杯买酒的少女穿着奇怪却很有苗族风味的衣服，她头发看起来有些过于长，目测长度应该超过膝盖。

        和气生财，管它是保温杯还是别的什么东西，客人要用它装酒，更何况还答应了陈律送一送这个小家伙，陆北扣了扣烟斗心思转了八百个弯。

        不多不少一杯装满算盘也不必算了，“66块，扫这里。”陆北指了指柜台上的二维码。

        当金柒七默默掏出手里的正在报时的老人机时有一丝丝尴尬。

        对面的美人噗嗤一声，金柒七手里捏着保温杯，保温杯里是甜丝丝的酒，一手本不该出现在酒肆里却出现了的保温杯，一手不懂眼色仍旧在敬职敬业报时的老年机。

        现在是北京时间上午九点整，它重复了三遍。

        非常大声。

        金师傅沉默。

        美人的噗嗤声是压死社恐的最后一根稻草。

        金柒七褪下了左手的镯子，“拿这个抵你酒钱，够不够？绝对够，它是足银。”

        “行啊，瞧着挺厚实，这个是赠品，尝一尝。”陆北抛出去一个酒壶，小巧的葫芦，质地偏向玉。

        “得在这儿喝，喝完给点反馈，酒壶可以带走。”烟雾缭绕之间柜台里的陆北半张脸掩藏起来，声音也幽幽的。

        看着桌子上一张调查问卷，金柒七摸了摸怀里的葫芦，开业大酬宾的活动？这古色古香的酒肆还挺紧跟时尚潮流。

        酒葫芦很漂亮，小巧可爱，一共就只有几口酒。

        喝完了咂咂嘴回味金柒七从随身的小布兜里翻出笔来，仔仔细细给店家填写问卷调查。

        很奇怪的问卷，很奇怪的提问。

        酒是什么味道？

        金柒七回味了一下，提笔写了个：甜

        金盏花放了几钱？

        她停顿了一下，提笔写：三钱

        喜欢吗？

        金柒七眨了眨眼睛抬头仔仔细细看了看陆北藏在烟雾里那半张脸，凝神听了几秒，挑了挑眉。

        小小的酒肆里阳光照进来，飘荡的微尘在光里飞舞。

        金柒七放下笔走出了酒肆把小葫芦放进布兜拍了拍。

        陆北看着柜台上被少女当做酒钱的坠着铃铛的银镯，拿起来铃铛清脆的响，附和着她头也不回的背影，哐当一声银镯被丢进抽屉里和着各种尘封的往事一起掀起波澜又很快消弭。

        然后陆北就看到了金柒七填的问卷调查，最后一个问题上答案压着一支笔。

        “师父挑的好。（眼光超棒，师娘不仅酿的酒甜还长得好看，赚大发了）”

        陆北被烟呛了一下，眼下薄红，笑骂道：“这小家伙真有趣，怎么看出来的。”

        走得又快又急的金师傅脚踝铃铛很乱，试问有什么能压倒一个社恐，那绝对是丢人，丢人丢到家了呜呜呜。

        铃铛铃铃响

        活像一只负气离家出走猫咪的金师傅骤然停下才感觉到脚心生疼，是了，她还是一只负伤的猫咪来着。

        在路边坐下金柒七拧开保温杯喝了一口酒，酒液甜丝丝的带着冰凉的温度，幸福得要眯眼睛要呼噜呼噜舔毛毛了。

        一只皮球咕噜噜滚过来，金柒七皱着眉往边上挪挪，皮球不死心的又生生憋了一个角度继续滚过来。

        “姐姐你可以帮我把球丢过来吗？”怯生生的声音，从球里传来。

        看着脚边的皮球，红蓝两色的皮球圆滚滚上面灰噗噗的沾满灰尘，不像个正经皮球像个风尘仆仆的旅人。

        金柒七头也没抬小口小口地喝着保温杯里的酒，脸喝得红扑扑的。

        “姐姐你可以帮我把球丢过来吗？”怯生生的声音又重复一遍。

        金柒七往边上挪挪还是假装没听见，却很敷衍。

        不一会儿保温杯就见了底，她抬起来倒了倒舔了最后一滴，也不知道现在是在哪儿是个什么情况，喝完以后身上有了力气暖暖的，惆怅的打开老年机摁键打字给张医生寻求帮助。

        哔哔哔哔哔。

        “我迷路了qaq”发送。

        对方已接收。

        “医院没有接迷途少女回家的服务！！”回复。

        “……”发送。

        “借我两千qaq。”发送。

        “微信转给你了。”回复。

        “我是……老年机。”发送。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回复。

        “你要为你这五十六个哈字付出沉重的代价。”发送。

        “挟天子以令诸侯。附带一张短信图片jpg。”回复。

        点开图片，是警惕看向镜头的织织和睡大觉的玉馋还有团成球球的吴弓。

        “告诉崽崽们，我想他们。”发送。

        “已传达。”回复。

        “遇到困难，睡大觉。”发送。

        “你找个手机店，给你转了一万，当然是借的。”回复。

        “谢谢爸爸，爸爸真好。”发送。

        嘶真冷，金柒七皱眉一脚把冷气制造者皮球踩在脚下，还挺软。

        一声尖锐的儿童嘶吼过后就是怯生生的求饶和一听就很假的哭诉，什么从来没有害过人和只是喜欢和人玩球放过我吧之类的套话臣妾已经听倦了。

        “已截图存档，白养你这么大闺女五年就喊三声爸，玩够了就赶快回，你养的小东西太能吃了，得管管！”回复。

        “好哦。”发送。

        “那么，你是什么小东西呢？”金柒七揣好手机，耿耿于怀的踩了一脚皮球，阴恻恻地。

        “你敢顶着这张脸在地上滚，说明你敢承担后果，小朋友，你是活腻歪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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