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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 篱下


颠颠簸簸行有半炷香,洛秋笙带着师妹下了马车。

望向面前的大宅子,少年不由得点了点头。这样的府邸,中规中矩;可在剑星城中,这样的院子多如牛毛。

一个府邸坐落在如此偏僻的角落,道上甚至都没多少行人,称得上是冷清至极。不过此等低调行事也是为了皇子自身的周全,也可以理解。

马夫打扮的家仆敲了敲院门,伴随一阵阵吱呀呀的开门声,少年只觉一道小小的身影冲到自己身前。洛秋笙定睛一看,小丫头天真浪漫,小脸儿上有些婴儿肥,笑吟吟地看着自己。

“柔柔妹妹,近来可好啊?”洛秋笙看着小丫头这副摸样,不禁莞尔。这话刚说完,他心底就有点犯嘀咕...

慕容柔柔可是当今的公主殿下,自己此番招呼算不算轻薄人家?

果不其然,洛秋笙只觉浑身不适,朝四周瞥了一眼,见一些家仆打扮的下人均投来一道道凌厉的目光...

九皇子陛下今日是亲来迎接,见众人那恨不得把把少年要  ‘千刀万剐’  的眼神,他眉头微皱,不悦地一摆长袖。下人们见此皆迅速低下头去,行起礼数。

“洛哥哥,皇兄准备可多好吃的了!快来快来...”慕容柔柔轻轻抓住洛秋笙的一只衣袖,想要带着少年去内室...

可拽着拽着只觉后面的洛秋笙丝毫不动,小公主略显疑惑地回头望去,感觉空气中传来一阵浓烈地醋意。

只见有一和自己年龄相仿的黄衫少女,死死地抓住少年的另一只手臂...

洛秋笙一脸无奈,或许是自家师妹用力太大,他疼得倒吸一口冷气。

“李冰棍儿?怎么你也来了?”慕容柔柔没好脸色地说道:“我皇兄可没说今天邀请你来...”

一听  ‘李冰棍儿’  这个绰号,李越婷柳眉倒竖,杏眼圆整,显然是戳到痛楚上了...

那芊芊玉手直接按剑柄上了,洛秋笙只觉背后一阵寒气蔓延开来,连忙冲着师妹摇了摇头。

就这样,一人抓着少年一只胳膊,两女跟有深仇大恨般大眼瞪小眼,谁也不服谁...

“柔柔,来者即是客,不得无礼。“终究还是慕容玉川解了围。

慕容柔柔只得施了个万福,朝着李越婷的方向吐了吐舌头。

洛秋笙见对方给了自己个台阶,也是连忙走了下来...

“婷儿,你有失礼数;还不向柔柔姑娘赔罪?”

李越婷不情不愿地抱了个拳,对着慕容柔柔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见此番闹剧结束,慕容玉川爽朗一笑几步上前,“洛师弟这几日可好啊?”

少年连忙抱拳道:“多谢师兄关照,托您的福,这几日过得还算安生。”

慕容玉川强忍住笑意,心想你要是过得安生,那着天底下就没安生日子了...

把别人一品教头在擂台上打得下不来台,还是外门主殿的长老亲自解围;三天学了四套剑法,皆是看一遍就会...外门弟子皆是自信心大受打击,除了那个天圣教的彭姓贵族子弟,近些日子都没人去校场练剑、更有甚者直接退出剑阁,说是这辈子练剑都练狗身上了,干脆不练了...

这些事情自然是瞒不过当今的九皇子殿下,他的眼线遍布剑阁,每日都有向他汇报。

和慕容玉川并肩走入内室,内室早已被慕容玉川特意嘱咐所布置的,席位并无主次。这当今最受天子宠爱的九皇子殿下,给了少年极大的面子。

“去把你纚姐姐叫来。”慕容玉川摸了摸柔柔的小脑袋,后者正和李越婷剑拔弩张地对峙着,此番吩咐倒也是缓解了气氛。

小丫头跑出内室,敲了敲她纚姐姐所住房间的屋门,见其中无人答应便轻轻推门而入...

见那名俊秀非凡的女子趴在桌子上,已然是午时,可仍是在和衣而眠。

其案台之上尚有墨香,散乱着许多书简和图纸,其数量堆积在一起如一座小山般。其上都有墨迹和批注,从痕迹来看很明显是近日所为。

“纚姐姐,吃饭了!”小丫头不断地晃着姬纚的衣角,后者睡眼朦胧地抬起头来,理了理杂乱的鬓角...

“那洛秋笙来了?”她那张秀气的脸庞如今憔悴无比,眼眶上的黑眼圈比砚台里的墨汁还要黑上半分...

“嗯嗯,洛哥哥刚来...皇兄也真是的,如此劳烦纚姐姐,这几天姐姐连个好觉都没睡过...”慕容柔柔堵起小嘴,不满地帮姬纚理好鬓角的青丝。

她笑了笑,手指轻轻弹了下慕容柔柔的鼻头:“不劳烦,毕竟...这就是我的命啊。”

姬纚简单地打了盆清水整理了下仪容,便随着公主殿下赴宴了。

窗外有一缕辉光映入屋内,在桌面的角落里,有一卷书简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不见其内容,只得其名——  ‘陆沉传(二)’,那书简侧下方由小篆标其署名。墨尚未干,漆黑之中映出两片光亮。

“篱下先生...”

还未入内室,姬纚停了下来,她听到府邸之外有卖艺人在弹一首曲子。

这曲子,她很熟悉。

大梁兵临南署国都时,那南署仅剩的三万士卒唱得是那首曲子。

自己母亲哄自己入睡时,哼得也是那首曲子。

若没记错得话,那首曲子应该叫  ‘泱泱入蜀天行乐”。

十七年前,大梁国师夜观星象,见天狼成气吞之势,似要将那北斗七星纳入腹中。

上一次出此异象之时,还是那第五天狼出世。

终究,经过三年的搜寻,那群大梁鹰犬在南署遗民的一个普通家庭中,找到了一个三岁的小女孩儿。

她记得,那跪在地上抖若筛糠的父亲娘亲;她记得,那个将她抱上马匹将领打扮的中年人,和他脸上激动至极的泪水...她还记得,第一次到大梁国都之时,有一身着黄衣的老翁,将她从将领那里接过...

而接她过来的军队,在那老翁身侧长跪不起。

那个小女孩儿记得很是清楚,那老翁手指那巍巍十丈的雄伟城墙,对怀中的她轻声说道:“这座城叫天狼,好听么?”

小女孩儿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那老翁笑了,那干巴巴的脸上像干瘪的橘子皮,很是滑稽...

“是以你的名字命名的呢,我们回家了,大将军。”

姬纚,姬纚,寄篱,寄篱。

何故寄人,何为篱下?

听着院外婉转哀伤的琴声,姬纚愣住了;这乐曲,让她回想起了,一段在她脑中却不属于她的记忆...

虽然不多,但足够深刻。

它属于当初覆灭南署的那名罪魁祸首,那名坑杀两万降卒人屠,那名被后世敬为  ‘国士’  的天狼居士。

当她十三岁回家看望她那朝思暮想的父亲娘亲时,后者见她如见洪水猛兽,不断行跪拜大礼...

那些南署遗民、那些她曾经的同乡望向她的目光,她不懂...有畏惧,有陌生,有厌恶...

后来,她明白了,那种情绪,叫做恨。

何故寄人,何为篱下?

因为无家,所以寄人;而这大梁天下,即为篱下。

大梁大,天下更大;放眼望去,无家可归,无处可去,无心可寄。

寄人篱下,就是天下虽大,竟无我,一隅安身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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