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 秋枫夜下斩仙帖（上）
洛秋笙抽出太温，正要上前救人，可接下来的景象说是让他此身难忘也毫不为过。
见那名被上仙单手拎起边关军人，如同被抽干体内血液一般瞬间干瘪下去。阴风一吹，干巴巴的皮囊化作尘沙随风散去。
洛秋笙目眦欲裂，只觉心脏跳得飞快，明明还有意识...可头脑仿佛僵住了一般，一片空白。
这种感觉他太清楚了，小时候和师父被地痞追着跑时他有过，两年前和师父入剑星城时他也有过...这种感觉，这种情绪，叫做恐惧。
“快跑...”从角落里传来一阵沙哑地低语，少年下意识地朝那儿望去。
只见王营长蜷缩在墙角，不受控制地睁大眼睛，抖若筛糠...
他到底见证了何等恐怖之事，才能将一个堂堂七尺男儿，堂堂边关军人，吓成这个样子？洛秋笙不敢去想，也不想去想。
他一咬牙关刚想朝洞口跑去，可那名上仙不知如何眨眼间闪到洞口，叫洛秋笙退无可退...
随后他伸出手臂笑吟吟地朝少年抓来，如同鹰隼捕兔，又似花猫戏鼠，叫人防不胜防，退无可退。
一道人影忽然闪过少年脑海，一身略显穷酸的单薄白衣，一头灰白的长发，一个系着红绸带的酒葫芦。
他想到那人平时最喜欢让自己给他打酒，想到他老喜欢倚老卖老教训自己...更想到他看到自己委屈时，那副后悔却硬要强撑着的神情。
少年脑海瞬间一片通明，下意识地使出了一式 ‘柳暗花明’，竟是闪开了上仙的一击！
本是一剑刺向那只手腕，不过洛秋笙只觉虎口巨震，手中太温剑竟是被弹飞了出去！
“有点意思...”上仙眯着眼阴恻恻地笑了笑，“那我就陪你玩上一玩。”
毫无征兆，他又从地上抓起一边关士卒，将其吸干...
“来来来，闲来无事，我们玩个游戏...”他心满意足地舔了舔嘴唇：“每十个呼吸，我会吸干他们其中一人...若在他们全部死光之前，你没有击败我...那你就只能，看着这一条条大好的生命...”
修长的手指不知从哪里拈起一片枫叶：“如这秋枫般，落尽了...”
“卑鄙！”少年破口大骂道，引来那上仙一阵畅快淋漓地大笑。
洛秋笙睁大眼睛，捏紧两指指向那竹筐！
少年身上紫气暴起，将这个洞府笼罩在一片东来紫霾之中，这是他第二次全力运气王权剑意，第一次则是几月前那次试剑。
竹筐内十多把三尺锋皆腾空而上，发出阵阵怒吟，指向那非人非鬼的上仙大人。
后者面露惊讶之色，面前这个少年已经给他太多惊讶了，他好奇地嗅了嗅那紫气...
他的面部表情逐渐从惊讶变为质疑，竟张口吞下一缕紫气！在嘴中品了又品后，妖媚动人的脸上浮现出一张狰狞狂喜的笑容。
“哈哈哈！！天不薄我！天不薄我！！！”一阵癫狂的大笑之后，他贪婪地望向少年。
那眼神看得洛秋笙浑身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你有这紫气，果真是身负大气运之人...只要...只要吸干你...”他像是自言自语道：“不仅旧伤痊愈，功力也会大增...到时候，到时候...父亲，儿就能替您老报仇雪恨了！”
他好像变了一个人似的，不留余力地朝洛秋笙冲去，那双妩媚的眼中，尽是癫狂。
“出！”少年大喝一声，身侧长剑如飞梭一般朝拿到纤细的身影撞去。
那上仙身形如鬼魅般，几剑竟是落空，见那他意识瞬间闪到自己身前，少年只得随手拿过身侧一把三尺锋！
一式乱剑帖中的 - 剑起一二，飞快地挑向那上仙心口。
只听一阵金铁悲鸣之声，手中长剑不知何时被巨力震成碎片！洛秋笙暴退三步，朝身前望去，见那一双玉手将手中残剑脆片捏成铁粉..
“千万不能被他那诡异的指甲给刺中了...”洛秋笙使出浑身解数，尽这几个月所学，刺出一剑又一剑。
什么回风拂柳剑，乱剑帖，登岳十六剑，听潮式...能用的全被他施展了个遍。
不得不说，他的天赋真堪称前无古人，短短一两个月，就能将学到的全部剑法达到融会贯通的层次，在他这个年龄算得上一件绝对的大成就。
可少年亦无练过任何心法内功，身无内力在侧，不然这几剑还真有可能伤到那上仙。
“嗤！”少年到底还是躲避不及，手腕处被那猩红色的指甲划出一道不深不浅的口子。洛秋笙手腕处不觉半分疼痛，只觉有两分酥麻，三分阴冷，并无大碍...
“小子，你这个年龄有如此本事...对于武者来说已很是难得。”上仙唏嘘道：“可惜了...若让你成长起来，还真没准会成为一个剑道宗师。可惜吾辈练气修仙，你对于我们来说...”
他舔了舔自己妖异的红唇：“是可遇不可求的大补！”
少年只觉被那指甲划中之后，浑身酥麻无力，脑袋也是一滩浆糊，没有半分余力去反抗。
“练气修仙...那不是只存在传说之中么？我...大补之物...“少年无力地想到。
他朝伤口望去，一条若隐若现的血色雾霭连接着那上仙的指甲，隐隐约约可看见后者一抬掌心...
洛秋笙觉得自己体内有些东西流淌了出来，说不上难受，可也觉愈发虚弱。
上仙闭上双眼感受着那一丝丝血气，带着那浓厚的气运流淌进了自己的身体...
二十年了...二十年了...自己为了躲他，在这荒山野岭，躲了二十年了！今日之后...自己不必在四处躲藏，可行走在这光天化日之下，可行走在这红尘凡尘之中！走得肆意，走得畅快，没有忧虑，没有恐惧，以上仙的身份...看尽这人间富贵。
正当他自我陶醉之时，忽觉又一丝不对劲...连忙睁眼望去，从少年体内被吸出来的并不是化身为血气的气运，而是一缕缕浑浊的黑气。
“黑气...负气运之人！身负大劫数...怎么可能！！！！”上仙连忙抬起手臂，一目看去，其上尽是暴起的血管，血管之中...尽是漆黑之色。
“不...不不不不！！！”他摸上那张妖异妩媚的脸，连忙翻出铜镜，镜中那张脸不再祸国殃民...漆黑的纹路如小蛇一样爬满整张脸颊，狰狞可怖。
只觉一阵剧痛从身后传来，不知几时，那到在自己背上的伤口崩裂开来！
洛秋笙只觉麻痹之感消失，恢复意识所看到的第一幕就是那上仙身上爬满黑色的纹路，捂着自己的脸，崩溃的惨叫！
“我的修为！我的修为！啊啊啊！父亲...父亲！”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眼下不可错失良机，少年用尽最后一丝力气从角落里御来太温...
他一咬牙，朝着身前的上仙冲了过去，太温剑上青光荡漾，竟是一剑刺穿了那上仙的心口...
那上仙倒在地上，再无站起的力气。
洛秋笙双手颤抖地将太温从他心口拔出，那从伤口处窜出的心头血，竟是成黑色...且冰冷无比。
少年将剑上血渍抖落，看向那早已不成人样的上仙...后者那惨白的嘴唇微动，好像是在嘟囔着什么...
洛秋笙遏制不住自己的好奇心，弯下腰听去...
“霜叶落尽百花哭....清风不见月不出...”他喃喃道。
洛秋笙一皱眉，这首诗，好像从哪里听过。
在那位 ‘上仙’ 眼中，身前身着一袭青衣的少年，和那个自己恨之入骨的身影，缓缓重合...
还记得，那是一个和今晚很像的秋夜。他很年轻，一身读书人打扮...
那目光，他至今仍然记得...
冰冷，无情，那股杀气，现在想起仍是令他毛骨悚然。那名俊秀书生只用一剑，就斩下了在他心中天下无敌的父亲的首级...
他记得父亲头颅滚到了自己的脚边，红色的鲜血将地上的枫叶染得更加妖异...
秋风吹过，那一袭青衣擦了擦脸上的猩红，提剑在秋风中颂道：
“霜叶落尽百花哭，清风不见月不出。
袖上淋漓血尚温，膝下垒砌仙人骨。”
一首作罢，那俊秀书生拎起三尺剑，看向自己...
“来来来，借你头颅，换这天下一隅太平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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