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逃课（2）
简守不说话，往前走。
男生抱着满怀的奖品，沉默地跟在她身后。
“解释一下，”到了僻静些的地方，简守转身把他盯住，“为什么逃课？”
男生脸和耳朵都还是红的，好似慌张和羞愧，只是一双漆黑的眼睛沉静地把她望着，有种，他看的不知道是谁，也并无所谓的散漫感。
“对不起老师，我，”徐柏终于开口，“喜欢参加集体活动，没体验过，想试试。”
“明白了，”简守严肃道，“还有其他理由吗？”
她仰头盯着徐柏的眼睛，尽量委婉地问：“你要二等奖的木牌，有其他原因吗？自己喜欢？”
徐柏有些茫然似的，慢慢眨了眨眼睛：“因为，苏倾她今早说——”
简守低下头，叹气：“苏倾吗？”
“嗯，”他很坦然地承认，然后想了想，慢条斯理地道，“她说班上女生欺负她，把她的高考祈福木牌掰断了。”
简守一愣：“……啊？”
“她说她很难过，但班上没有多余的了，她提起文化节活动奖品是木牌，说很可惜不能参加，不然就可以拿到了。”
“啊？”
简守没想到这般展开，震惊抬头，只会重复无意义的单音节：“啊？？”
徐柏：“啊。”
他笑了起来：“是啊，老师。”
从双方那得到的信息不一致。
简守没笑，皱起眉：“你是说，苏倾的说辞是，班上女生掰断了她的木牌，所以她想要？”
她确认：“不是因为喜欢这个木牌的花样？”
徐柏点头。
“所以你是因为……”
“老师，她既然特意跟我说，”徐柏垂下眼睫，“肯定是希望我帮她拿到。”
他看了眼怀里的礼盒：“我顺便帮她拿一个，主要还是因为我想参加这个活动，很有意思。”
简守有些发懵。
如果相信苏倾的说辞，那么徐柏是喜欢苏倾，苏倾是徐柏逃课的主因。
如果相信徐柏的说辞，那么徐柏是同情苏倾，苏倾是徐柏逃课的“顺便”。
这两者的区别很大。
“好吧徐柏，”简守揉了揉眉心，吐出一口浊气，“我知道你翘课的主观原因了，虽然你的家长没有在学业给你压力，但是老师还是希望你遵守学校规章制度，逃课不要有下次，好吗？”
徐柏温顺地点头：“我明白了，老师。”
简守总觉得对方的点头看似诚恳，实则敷衍，她循循善诱：“第一是，逃课对你不好，这我不用展开讲，这是你学习的时间，逃课也会让同学和老师对你产生不好的印象。”
“第二，老师会担心，下次你要做什么和我先打声招呼，我是你的班主任，我要为你的安全负责任的，你喜欢参加集体活动，老师会尽力帮你申请。”
“至于这个木牌，”简守扶着额头，叹气，“我这里多的是，这是高三多余的分给了高二高一当奖品。下次不要听同学说什么是什么，你要确认事实，苏倾木牌没了可以直接找我要，她并没有问过我。”
简守不是擅长长篇大论的人，说完了就打发徐柏：“行了，回去上课吧，写个一千字的反思交给我。”
徐柏眼睛亮亮地看着她：“写反思？”
简守摆摆手：“别讨价还价，一千字够少了，别跟其他同学说我没罚你，这方面不会给你特殊待遇。”
看简守往楼下走，徐柏站在背光处望着她：“你去哪里，老师？”
“去看看苏倾的木牌，”简守边下楼梯边回答，“不是说被掰断了吗，前几天我看的时候还好好的，如果班上女生这样欺负同学，行为很恶劣，要严惩。”
“我和你一起去，老师，”不等简守拒绝，徐柏眨着一双湿润的下垂狗狗眼，举了举手里的奖品，轻声道，“这节还是数学课，我这样进去，数学老师不会高兴的。”
简守停住了步子，无奈道：“你也知道怕啊，知道还逃课。”
徐柏不说话了，垂下眼睫。
“行吧，”简守朝他招招手，“待会下了课跟我去向梅珺老师道歉，梅珺老师是很负责任很认真的老师，你这样逃她的课，她会很难过。”
白天，树枝看得清楚，而苏倾的木牌完好无缺地与其他牌子一起在风中晃荡。
两人无言地看了一会。
“老师，”徐柏没有被骗的恼怒，他平静地说，“我没有撒谎。”
简守回答：“我会去向苏倾确认情况。”
两人几乎是沉默无话地在办公室待了一段时间，简守找了本书给徐柏看，他也就很安静地坐在她身边阅读，直至下课铃响起。
“哦？下课了就来了？还真准时啊。”
梅珺对徐柏不满到了极点，但看在简守的微薄面子上，到底是没有痛骂他一顿，虽然冷嘲热讽少不了，但好在徐柏不是过激的性格，低头装哑巴任梅珺发了火也就过去了。
而简守作为徐柏班主任，又是实习的年轻教师，免不了被梅珺这位老资历的前辈一顿数落。
看简守语气温和地让徐柏回班级，梅珺神色更冷。
“小简我要说说你，也是为你好，你看他有反思的意思吗？啊？写个反思就完了？像你这样当班主任，学生都反了天了。”
“不好意思梅老师，徐柏他情况有点特殊……”
“什么特殊情况？家里有权有势？你这样看人下菜的态度是当老师的样子吗？”
这走廊里人来人往，梅珺说话直接，声音尖锐，没给同为教师的简守留什么面子。
简守站在那像个小学生一样挨批，自己的学生都看着，她到底是有些难熬和尴尬，但她出口反驳，到底是只会让局势更难看。
好在年级长火速过来解围，让简守先回了办公室。
“哎呀，梅珺啊，学生逃课你怪小简老师干什么，”年级长和气地拍拍简守以示安慰，“小简老师先去忙吧，我和梅珺老师说两句。”
看简守走了，他又把梅珺拉到楼梯口：“怎么回事，梅珺，在这训起人了。情况我清楚了，小简老师挺不容易的，这个徐柏同学的特殊情况我不是都和你们任课老师说过的吗，只要不要太过分，不需要太计较。”
他没给梅珺反驳的机会，说话虽然不快但没一点空挡：“这个徐柏之前也是个麻烦学生，你看在小简班里，这不是还挺好的吗，人都是一点一点变好的。
“他想学你就教，他不来上课也不用管，这不还让你轻松点，”年级长看梅珺还是怒气冲冲的样子，叹气道，“别让小简老师难做，知道你不喜欢这些年轻老师，确实是没经验，那没了她，谁带八班，你来吗？你有空吗？”
梅珺冷哼一声：“我带总比她好，好苗子都给这些新人糟蹋了。”
“行了行了，知道你说气话，”年级长意味深长地看她，作结束语，“都是同事，别让人这么难看，学生们都看着呢。”
八班班内——
代理班主任怎么被数学任课老师训斥，班里同学听得一清二楚，一时半会班里还很安静。
直到林嘉这个大喇叭嚎了一嗓子：“好凶！”
议论声炸了开来。
“梅老师真的凶啊，连小简老师都骂，”黎海感慨，“徐柏你这次逃课真的把小简老师害惨了。”
孙奇越摇头：“梅老师不喜欢实习老师，本来对简老师就有意见。”
他看向徐柏：“也不怪你，你逃课不是特别严重的事，班上还有几个一直不来上课的也没怎么样，就是梅老师逮着这事对简老师发作。”
“喂，徐柏，我听说你逃课是为了给苏倾搞个牌子，”体委林辰也走了过来，他直来直去惯了，皱着眉头语气不善，“你喜欢她啊？”
这一下好几双耳朵都竖了起来。
前面的苏倾听了，背影一僵。
黎海这会比较有眼色了，去拉陈辰：“小点声，待会秦梁回来了听见不得闹死。”
“苏倾她有男朋友了你不知道？刚梅珺把小简老师骂那么凶你没听到？”林辰放低了音量，但语气还是很重，“你乱来把老师拖下水，好意思吗。”
徐柏看了苏倾一眼，蹙眉：“你从哪里听说的？我不喜欢苏倾，也不是为了她逃课参加活动。”
林辰一愣，半信半疑：“班上女生都这么说，你不是在撒谎吧？”
徐柏挑眉看他：“班上女生听谁说的？”
他忽而笑了：“苏倾说的吗？”
苏倾的背影彻底僵住。
“这……”林辰看向纪委，而纪委又看向了副班长，副班长扶了扶眼镜，缓缓点了点头。
“苏倾自己说徐柏喜欢自己？”林辰混乱了，“靠，你们说话能有点谱吗，什么话都乱传啊。”
纪委毫不客气：“我随口说说，你也不是信了啊。”
“我去，”林辰一拍脑壳，“对不起啊徐哥，我这听啥信啥的毛病。”
徐柏笑笑：“没事。”
林辰又看向不吭声的苏倾：“苏倾，到底怎么回事，你干嘛跟大家说徐哥是喜欢你为你逃课啊。”
苏倾支吾着不出声，慢慢涨红了脸，忽而一下子眼泪大颗大颗地落了下来，打在了卷子上。
前排的同学发出嘘声：“欸，哭了哭了。”
林辰被吓了一跳，不解道：“你哭什么，我不就是问问，也没凶你啊，有什么误会就说清楚嘛。”
但有什么能解释的呢？
同学们渐渐缓过神来，看向苏倾的目光越发异样。
“苏倾，”徐柏从一堆奖品盒里拿出那个惹出众多事端的木牌，站起身，走到苏倾桌边，声音不轻不重，“你说班上女生欺负你，把你的祈福木牌掰断了，想要补一个但班上没有了，只有这个活动奖品有。”
“但我刚刚和老师下楼看了看，”他笑了声，笑得很无奈，“你牌子不是好好的嘛？”
汗珠从苏倾额头滑落，她甚至没敢抬起头，死死捏着笔杆。
徐柏把木牌轻轻放在她桌上，木牌落在桌上没发出什么声响，在那令人窒息的氛围中，他的声音徐徐响起：“其实不用撒谎，只是顺便，我都会带给你。”
徐柏说话一贯是很温柔软和的，让苏倾想起了第一次见他，他维护自己的模样，这时又记起了他是那个伤了脚抱着自己下楼的男生，对她是那么温暖。
苏倾的眼泪啪嗒落下，红了眼无措地看向徐柏。
徐柏却径直转身，摞起桌上一袋子奖品，向门口走去，林辰在后头喊：“徐哥去哪儿啊。”
“给老师赔罪。”
————
苏倾的事请对她自己的影响最大，别说同学们异样的眼光，首先是秦梁回来后在语文课上直接和她大吵了一架。
这场情侣吵架，是当着全班包括语文老师的面。
“不知道你男朋友是谁，”秦梁说话刻薄而狠戾，像是回到了最初将她踩在脚底践踏的时候，“你有必要到外边去勾人吗，不满足吗？就这么喜欢倒贴吗？”
“我，我，”苏倾哭的直打嗝，说话含混不清，“我只是想让你在意我，你，你和那些女生走的那么近，我我只是想——”
“想什么？”秦梁不耐烦地低吼一声，“想让我吃醋？”
他在苏倾不敢置信的眼神中冷笑了一声，眼神睥睨着她，像是看什么不干不净的东西：“就你？”
他走到徐柏桌前，一拍桌子，对上徐柏沉静的眼神，他嘴角笑意冷冽而玩味：“喂，这破鞋送你了，爷玩厌了。”
徐柏抬眼看他，开口：“对女生说话放尊重些。”
“嗤，”秦梁勾起嘴角，“有必要？自己犯贱怪不得别人看不起。”
他瞥向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苏倾，忽然觉得这女的起起伏伏哭得涕泗横流，哭的太恶心，也记不起自己喜欢她什么了，怎么看怎么烦。
“哭什么哭，就知道哭吗？”他甩开苏倾拉他衣角的手，无比烦躁，“你先去找别的男的，在这装什么委屈？！”
“算了，”秦梁忽而冷静下来，淡淡道，“徐家小少爷估计也看不上你这样的，从今天开始，我们分手，之前都算我眼瞎。”
他还不忘踹自己桌子一脚，在苏倾的恳求声中潇洒离开了教室。
场面过于轰动，全班寂静无声，只有苏倾趴在桌上发出的嚎啕大哭声。
年迈的语文老师站在讲台上看着一切发生，他并没有阻止，端着他的保温杯，视若无睹般的走出了教室去找了简守，平和地告知了课堂上发生的事件。
老爷子客客气气的，但简守立马站起来，不敢怠慢：“余老师您有什么事吗？”
“简老师，我也老了，年轻人的事我管不了啊，也不听我劝，”语文老师老神在在地拧开保温杯，一股子红枣枸杞的味道飘出来，他抿了一口，笑眯眯地道，“请你帮忙去看一看，好吧？”
他捏了捏手指：“这个秦梁和苏倾，闹了点小矛盾。”
秦梁和苏倾，这名字一出来就知道不可能是小矛盾。
简守：“……明，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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