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红房子

龙岛的天空是蓝紫色的，玫瑰色的云朵如同厚厚的幕布盖住苍穹。一轮血色的眼睛斜挂天边，那是龙岛的太阳，没人知道为什么从这里看到的太阳和别处看到的不一样，到处都是火山，不是休眠就是喷发着，据说四处弥漫着浓浓的硫磺味道。没有一点绿色的植物，光秃的土地满是铁锈色，叔叔说这里曾经发生过一次血腥的屠杀，背叛光明的精灵被杀死于此，死前精灵的奋力一击将追兵重创。各种血液肆意流淌，巨大的动静唤醒沉睡的火山，滚烫的岩浆翻涌出来，浇得这里由生机勃勃变成了现在的荒芜诡异。

        朦胧的橙红色空气看起来很混浊，幸好我不用呼吸，叔叔面不改色似乎习惯了这个味道。我跟着他一路来到一座通体红色的城堡前，他打了个响指，一只骨龙晃晃悠悠开了门走出来，骨架咯吱咯吱响，它看到我有些激动，摇头晃脑地问：“主人，这是给我的玩具吗？”

        “这是我侄子，蠢货。”

        我怀疑叔叔的意思是“那是我的蠢货侄子”，不过我并不介意，他说得对，反正我确实是一个不会学习的蠢骷髅。那只龙特别高大，眼眶大小像一扇门。虽然说是龙岛，但是一路过来除了这条骨龙，我一头都没看到。

        “叔叔，龙岛怎么没龙？”

        “想看龙？”叔叔停下来，看我点头，他说，“地面环境不太适合，我把它们养在地底了，明天带你下去挑花色。”

        “你圈养了龙岛的龙？”

        “进来吧，”叔叔直接走去地下室，边走边说，“你去好好休息一下，你房间我放了睡眠模拟器。”

        我凭感觉来到二楼，全是一模一样的房间，有一扇门红得亮眼，我推开，里面是一张十分豪华的雕花大床，还挂着喜庆的红色帷幕。床头摆着一张照片，上面是叔叔和路易斯婶婶，他们穿着红衣，笑得灿烂，得，走错房间了。我去了隔壁，这里有一口棺材，里面塞着软软的紫色天鹅绒垫子，棺材壁长满绿色的藤蔓开着紫色小花，看起来十分温馨舒适。

        我躺进去，很快陷入睡眠。但是我睡得并不安稳，我总觉得有个阴冷的影子在徘徊不定。那是一团黑乎乎的东西，气雾状，我仔细看，却是一片茫然的黑暗，可以存在于拉上窗帘之后，房间里任何一个部分。我怀疑是我的错觉，但是我没有眼睑，不存在眨眼之间的错乱。那黑乎乎的东西似乎在动似乎不动，就那么融化在我面前的空气里。

        “以我的血我的灵魂，献给魔鬼，我将保护你永不消失。”

        “我们会一起变成黑巫师，永远在一起。”

        “死亡并不可怕，只要我没有消失，就一定会回来。”

        絮絮叨叨的语句掠过我的思想，如同清风扫过水面，散开的波纹。我要想起来了，却又差一点，有很多记忆轰隆隆穿过我的头骨，因为失去了大脑所以无法读取。如果我的脑子长出来，是不是就能想起一切，但是我愿意想起所有吗？失去的记忆是不是真像叔叔所说的那么难缠？如果以前的我只是想抛弃一切做一个无忧无虑的骷髅架子呢？没有谁可以给我答案，冗杂的沉重感压下来，我就像长出一身石头皮肉，沉甸甸的无力。感觉在下沉，但是我依旧躺在棺材里纹丝不动，我面前的那朵小紫花颤都不颤一下。

        冰凉的感觉袭来，一层层将我包裹，纤细的藤蔓攀爬过来，爬进我的眼眶，慢慢包裹住我的头骨，它们压住我的魂火，我如同一具真正腐朽的尸骨，躺在我本该存在的地方。脑袋火辣辣的痛，像是锉子打磨东西，锉掉多余的部分。我想起我出生在一个冬天，漫天的雪花冰封住整个小镇，只有我活了下去，因为在我奄奄一息之时叔叔救了我，他真的不会老，依旧是如今的模样。

        我们住进城堡，他抚养我长大。然后的画面是一场大火烧毁了孤儿院，一群金色面具白袍人检查了残骸，没有找到他们想要的东西。我死死捂住修勾的嘴，我们就躲在灰烬里。那种滔天的恨意席卷全身，我死死盯着他们衣上的花纹，是一顶小小的金色王冠。

        下一个场景是我翻窗爬进一个男人的房间，月光明亮他正在熟睡，我轻轻吻上他的唇，他睁眼愣愣看我一眼，然后满怀爱意，眼睛里充满细碎的爱心，他说：“你叫什么名字，我想我爱上了你。”我看不清他的脸，唯一记得他头发的金色光泽无比耀眼。

        大团细碎的记忆麻酥酥涌来，但是我的只是从记忆海游走了一下，什么也没有梳理清楚。我只是翻看了另一个人的记忆，仅仅是单纯看着，没有任何感同身受。

        叔叔做的不是睡眠模拟器，而是记忆体验器，这会是我的记忆吗？我也不确定。这一个个画面过于跳脱，我完全摸不着头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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