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宫

　　我思来想去，这名字……我与阿欣长得相像……阿欣去世了……种种缘由联系起来，阿欣一定是芷欣表姐了。
　　对啊，灵儿讲过，当年崔氏一族陷害徐家不就是因为三皇子要与徐家二小姐联姻吗？原来这不仅是一场联姻，三皇子与表姐是两情相悦，另有前缘。
　　小时候我与芷欣表姐应该很要好的，只可惜我这几场病下来，真是一点都不记得了，否则她和三皇子的故事，我多多少少都该知道一点的！
　　……太可惜了！
　　我关好窗户重新躺回床上，拉起被子躺好。
　　屋里炭火烧的旺，被子里也暖暖的。
　　我一面想象着芷欣表姐和三皇子的种种前缘，一面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那天梦里，我居然梦到了三皇子，他又把我认成了芷欣表姐，我们在皇宫里，他拉着我一直向宫外的方向跑着。我拼命和他解释我不是徐芷欣，我是程若，后来他停了下来，拉着我的手没有放开，也没有回头看我。
　　但最终他还是把手放开了，越走越远。
　　我想叫住他，却怎么也发不出声音。
　　“小姐，二小姐！”
　　我被一个声音打断，眼前的所有景象都一瞬间化作白光。
　　“二小姐，是不是又做噩梦了？”灵儿在我床头，拿着温热的帕子轻轻的擦着我的额头。
　　噩梦？算不上噩梦吧……虽然最后叫不出声音有些难受，但，也还好。毕竟皇上是一个那样眉清目秀的男人，梦到他怎么能算是噩梦呢。
　　“…灵儿……我怎么了吗？”
　　“我听见小姐喘息很乱很重，起身来看，您额头上都冒汗了。”灵儿擦过我的额头，又慢慢开始擦我同样满是冷汗的手心。
　　窗外浓重的深蓝色已经微微泛了一些鱼肚白。天快亮了。
　　“我没事，你再去睡一会吧。”
　　自打我记忆开始，灵儿就一直跟在我身边。我睡觉很轻，是个多梦的体质。有时会梦见年轻俊朗的公子哥上门求见，求我抚筝一曲长相忆；有时会梦见自己在广阔的草原上，被一只猎犬追的无处窜逃……
　　嗯，梦境就是这么千变万化。
　　灵儿也挺可怜的，别的小姐家婢女就只是婢女，她倒好，还像个奶妈带孩子，一个月没几天能睡个安稳觉的，总要起夜照顾我。
　　日子就这样又过了一月有余，直到有一日我出府去琴室取回我修补好的筝，刚进程府的大门，就听见爹在大堂里充满怒火的声音：
　　“我程文昭就算不当这个丞相，也绝不会把若儿送进宫里！”
　　
我以为我脑补那一万字的戏已经开场了，皇上终于要对我下手了。
　　
后来我才知道，是太后下旨要封我做贵人。原因是刚刚结束的选秀，被留下的四位秀女有三位都和李家有渊源。
　　
李远同爹一样，也是前朝老臣了。不同的是这位御史大人野心勃勃，欲效仿当年的崔氏，从后宫入手，扩大李家的势力范围，堂前堂后都想伸一只手。
　　
李家树大根深，有些事情皇上和太后也不能拒绝的太明显。但作为上一届宫斗冠军的太后也不会再吃第二次亏，有些权力既然不能即时收回，也要懂得平衡。
　　
于是就有了招我入宫的一道懿旨。
　　
璃姐姐年初刚刚许了尚书大人家长子，年中就准备成亲了。家里只剩一个根本没打算要嫁人的我。
　　
我身体不好，也不知道能活多久。谁家也不想讨一个短命鬼做媳妇。爹和娘也不放心别人照顾我，都说就留在他们身边，一家人永远开开心心的过就好。
　　
没想到这样和谐的日子这么快就被打破了。
　　
我进门，见母亲坐在堂中的椅子上抹眼泪，父亲站在她旁边。可能想安慰，却又不知怎么安慰，只能坚决的喊了刚刚那一句。
　　
但我很快就接受了这个事实。
　　
首先，抗旨是不可能的。从没有过大臣拒不接旨还善终的先例。其次，这件事太小了，小到如果为了这件事抗旨，百姓和王公大臣们都会以为程府的人脑子有问题。
　　
我宽慰爹娘：“爹，娘，别这样。你们怎么知道，这不是我的好归宿呢？没人要的女儿要嫁人了呀。”
　　
其实大家都明白，这哪是嫁人啊，不过是被皇家当枪使罢了。
　　
爹娘伤心的是，怕那高高的城墙里，我根本受不住那一夜夜的孤寒和妃子间们的尔虞我诈。毕竟，我连个健康的身体都没有。
　　
但他们不懂，不懂一个时时都有可能死去的人心里的想法。这样的人从来都是别人的负担，我怕我走了爹会伤心，娘会伤心，甚至灵儿也会伤心。我活着一天，我就必须要快快乐乐，如果还能为爱的人散发一点光和热，产生一点价值，心里不知道有多高兴。
　　
他们守了我十八年了，什么时候还能有我守护他们的机会呢？
　　
于是我和爹娘好好的告了别，带着灵儿走进了红红的高墙之内。
　　
既然改变不了事实，就要改变自己的看法。我别的优点没有，但还挺想得开的。
　　
能活一天就要开心一天，再说了，万一我脑子的剧本应验了，我进宫后因为长得像芷欣表姐，迅速获得皇上恩宠，宠冠六宫，直接封后，从此家族荣光，荣华富贵坐享不尽……
　　
看着院内只方方正正的一小片天空，我有些无奈的傻笑了一下。
　　
我被安排在翊安殿的偏殿，翊安殿的主殿是韦昭仪在住。
　　
安置好了家里带来的一些杂物和我的筝，在明日去给太后娘娘请安之前，先要去拜见一下主殿的妃嫔。
　　
我进主殿之前，脑补了一个严肃、凌厉，带些不屑的女人，她可能会给我一个下马威，让我以后本本分分，不要想些歪门邪道去勾引皇上……
　　
正想着，脑内的戏已经被殿内嘻嘻闹闹的笑声打断了。
　　
这韦昭仪看着年纪尚小，可能比我长不了几岁，或者还没我大；长得大方清秀，尤其是那一双灵动的大眼睛，简直是所有少女都想拥有的那一款。我进来的一刻，她正在和她的两个宫女围在一起磕着瓜子不知道在聊些什么，好不开心。
　　
看见这一幕的我真是一脸茫然，问安的话突然僵在嘴边，不知如何出口。
　　
一个宫女见我进来了，赶紧怼了另外一个宫女一下，两人回过神来，赶紧站起来向我行礼：“元贵人吉祥。”
　　
韦昭仪抬眼见到我，赶紧把手里的瓜子放下，蹭的站了起来。本来是应我先问她安的，她有些慌张的反而先开了口：“妹妹来了啊……你、你坐！”
　　
我赶紧接道：“韦姐姐好，谢过韦姐姐了。”
　　
后来我才知道，韦昭仪是宫里有名的爱八卦的人，什么事到她嘴里，都能给你绘声绘色的编成一出完整的故事。她的两个贴身宫女没事就被她叫进殿内围炉而坐，几个人细细地讲着今天哪宫妃子又落在瑾妃娘娘手里被教训了，哪个宫人又和哪个宫女私相授受被抓到了……
　　
我和韦昭仪简直一见如故，像我这种话唠碰见韦昭仪这样的姐妹，那真就算捡到宝了。当天晚上韦昭仪就留我在她宫中用晚膳，用完晚膳后还拉着我点灯唠嗑。
　　
“所以韦姐姐是因为有了三公主才封了昭仪，入了这翊安殿的主宫位吗？”我一面吃着玫瑰花糕一面问韦昭仪，一手还得接着下巴处掉下来的渣，这玫瑰花糕千层酥皮入口即化，真真是绝了。
　　
“是呗，我命好。”韦昭仪和我一模一样的动作，这花糕一会儿就下去三四个了，“要不是有了婉儿，我哪有昭仪的命啊~！总不能人人都像妹妹你一样，一进宫就得了「元」这么尊贵的封号，还有个丞相爹爹做靠山吧？你呀，富贵日子还在后面呢！”
　　
进宫的五个新人，我的封号算是最了不得的。像「元」、「宸」这样有特殊意义的号是绝不会随意封的，太后给我这个名号，抬举我的意思不言而喻。
　　
“韦姐姐，这宫里的生活……可还好过？”兜了一晚上圈子了，我终于小心翼翼的问出了这一句。
　　
“宫里？”韦昭仪灵动的大眼睛滴溜溜一转，“宫里嘛，你只要记得在瑾妃娘娘面前谨言慎行，规矩守礼，其他的都没什么大不了的，各宫都和谐着呢！”
　　
“是瑾妃娘娘不好惹吗？”我有些担心地问。
　　
韦昭仪小手一挥：“那倒不是。”随之又拿起盘中最后一块玫瑰花糕塞进嘴里，言语含糊地说：“瑾妃…唔…要协理六宫的事物的嘛，自然要严厉一些，不然她又不是皇后，威严不够、规矩不立的话，怎么镇得住六宫呢？”
　　
皇后？对啊，这宫里怎么没有皇后呢？
　　
“那……”我拍拍下裙上留下的花糕渣，“皇上为何不把瑾妃娘娘立为皇后啊？”
　　
韦昭仪突然瞪大了眼睛看向我，她眼睛本来就大，如今像是要瞪出来了似的。
　　
“……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韦昭仪迅速把嘴里的玫瑰花糕咽下去，又鬼头鬼脑地瞧了瞧窗外，才低头靠近我，小声地说：“那已故的徐家二小姐不是你表姐吗？”
　　
芷欣姐姐？看来果然有故事。
　　
我也低下头凑过去，小声地讲：“不瞒姐姐，我前些年生了大病，命差点没了，醒了以后连我爹娘都不记得了……”
　　
“哦……这样啊……”韦昭仪的眼里瞬间又有了同情，“妹妹你可得养好身子，留得青山在才不怕没柴烧！”还握住我冰凉的手拍了拍。
　　
我忍不住笑了，也不知我需要留什么青山，又要烧哪家的柴。
　　
于是我反握住她的手：“好的，妹妹谨记姐姐教诲！”顺便加了个无比坚定的眼神。“……所以，姐姐可否给我讲讲我表姐的事？”
　　
“你是说皇上和徐家二小姐的故事？”韦昭仪忽然转过身来，一条腿盘坐在榻上，神采奕奕又有点神神秘秘地说：“我跟你说，这你就问对人了。虽说咱们皇上和这徐家二小姐的事，满京城的人可以说多多少少都有过一点耳闻，但要论知道的完整，我说我是第二，没人能说第一了！我可是听了多方的消息，一点一点汇总的！”
　　
我显然问到了韦昭仪的兴奋点了，趁着她这兴奋劲儿，我赶紧追着问到：“那是那是，你慢慢说！”
　　
韦昭仪伸直了身子：“燕儿，泡壶茶来！”
　　
小宫女给我们上了一壶碧螺春，不等她为我俩倒茶，韦昭仪一把抢过她手里的茶壶：“……行了行了，去吧去吧，没你事了！~”然后火急火燎地给我和她都将茶杯倒满，又端起自己的那杯抿了一口。
　　
“这皇上和徐二小姐的故事，还要从十几年前，皇上还是三皇子的时候说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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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终于要到我们男主角禹晨的主场故事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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