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第二十七章
北方小城的瘟疫，在未发生之前，已经有疫鬼来阳间标记过了。谁生谁死，已经有了定数。
但是上天慈悲示人，也曾下过警示。
那就是在瘟疫发生之前，晚归的行人，总能看到路边有一肮脏、臭烘烘的老婆婆在路边儿走。
老婆婆死死地，好像以杀人为乐，把人弄死对她来说不过是些些小事罢了。
有点善根的人就奇怪了，这老婆婆为啥只是大晚上出来臭人？白天咋从来没见过这么一号人物？
当然他们也不敢缠住老婆婆问个明白，因为总觉得一靠近老婆婆就会变得不幸，可能会血溅三尺。
他们只有一个念头：快点逃吧！
有的人就立马遵从本能，拖家带口，逃得远远地。
走之前，劝说亲人朋友邻居一起逃。能听，自然好：走，逃命去！
不听的居多，因为大多数人听了这话，只是斥骂两句，“凭空捏造！封建迷信！”于是又关紧门窗继续做梦去了。
七十多天后，瘟疫气势汹汹，真的来了。
虽说神么鬼和一些人特地被借来。但是他们的作用除了维持秩序，好像就是眼睁睁看着人死，别无他用。
为了自己找点用，神么鬼后来又幻化成能祈禳的道士。
但是人死的死，逃的逃，活着的很少，找上门来的，更是几乎没有。
不能坐着等人上门，那就只能主动出击。她就走街串巷去了，看是否能帮上一二。
于是就碰上了蹊跷事。
就像此地的瘟疫杀红了眼，家家户户，几乎无人幸免？
但是却有一大户王家，没有一个人染上瘟疫，更没有一人身亡。
别人觉得奇怪，这王家自己也怪哉，而且不确定是吉是凶。
正好碰上神么鬼摆摊测字，于是管家就把她请上门来了。
神么鬼自然知道，王家之所以无一人死。是因为大门口有一鬼，在苦苦煎熬着，守护着王家。
因这鬼生前死后都是个大孝子，福报很大。
没有这孝的福报，凭他区区一鬼拦不住这么多疫鬼。
可是空手挡疫鬼太损福报了，用不了多久，孝子鬼就会把福报耗尽。
虽说这鬼孝子心甘情愿。因王家老爷对他有一饭之恩，他长跪叩头后，还是死也不能忘。
但是人有一种死，叫福尽人亡。是说一个人，一丁点福都没有了，所以死了，成了鬼。
孝子鬼虽说也成了鬼，但是他是能投胎转世再为人的那种鬼。
但是如果因挡疫鬼，他连做鬼的福都没了，更不能投胎了，那他该怎么办？
是不是只能在天地间飘飘荡荡，悲自己，直到完全消失？
因为鬼不能万古长存。唐代以前的鬼，神么鬼见都没见过。
王家人听了神么鬼这话，心里更过意不去了。
神么鬼就出主意道，“瘟疫猖狂不了多久了。等瘟疫过了，你给他盖个小庙，让他受十几年香火。把他亏空的福报补回来。他报了恩，你也再不欠他，岂不皆大欢喜？”
可是神么鬼没有等到瘟疫结束，就被派去给东岳大帝送公文了，她没有见到大疫以后的大灾。
大灾是地震。地震发生之前，有人看见天上有人打仗，还听见牛叫。龙叫似牛叫，是牛是龙，谁也说不清。
这人说给认识的人听，但是没有一个人信他的话。
没多久大地震来了，死伤无数，那之后世上像没有人似的。
这人后来也眼瞎了。可能是看到了不该看到的，看到了不说，还说出去，大大泄露了天机。
再说神么鬼，她送完公文后，得了一天空闲时间。本来想猫在树上歇歇儿，懒得下来，可是一大早她就被香醒了。
于是为了填饱肚子，她一头扎进古城的小吃街。
小汤包一副骄傲相，把她拦住。胡萝卜丁，芹菜丁，还有可爱得不像话的嫩炒鸡蛋。虽说三馅都是素，可是为啥就能吃出赛螃蟹的味儿？
神么鬼不管不顾，疯疯癫癫先点了两大屉。
一口一个吃下去，再来碗砂锅绿豆汤，总觉得她的肚子要明日再战了。
哪来的明天？没有明天！吃！
又一眼就瞄上了被豆油逼上锅山的豆腐皮。
眼见着大师傅在大锅前勇不可当，一手操作猛如虎。
豆油和豆腐皮在锅里刀兵相见。三鲜粉、葱花、榨菜只是来看个热闹，身不由己，被拿来祭旗了。最后香菇汤，以横扫千军之势，把它们都一锅端了。
可是难免油腻，虽说店家也端上一碗甜酒糟加蛋酒用于解腻。
可是神么鬼一丁点也受不了生鸡蛋的蛋腥。
最后还是点了一杯甜豆腐脑，甜滋滋、凉嗖嗖，吸溜一下就进肚子了。
如果不是还要买买买，神么鬼一定会吃得走不动道再走的。
现在她只想飞奔在买包的路上。
她都想好了，包包拿到手的那一刻，心还骚动着呢，一定要会摩挲摩挲这包个过瘾。摩挲，是她因为她极爱此物。
但是她怎么都不会想到，绿色包就剩一个了。有一棵树也要买，她最后要为了包跟一棵树大打出手。
这树还死皮赖脸地让神么鬼把包让给她。神么鬼怎么可能答应？
让，这种事，人不怒天也得怒。
这树不得不使出了杀手锏，跟神么鬼哭诉，“我就要借命给一人了，好可怜滴，好吧，让给我吧？”
“大姐，你少说也几百岁了，500－19＝多少？你心里没点数，去去去，死心吧你。”
“忍你很久了。”最后树决定跟猫大战五百回合，只为了夺得包包的所有权。
但是很不凑巧，她要给人续命了，不情不愿被人喊走了。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神么鬼就决定很犯贱地拎着包，穿上樱花旗袍，登上高跟鞋，去看大型续命现场。
她去的时候，续命刚开始。没人能腾出手管她这个不速之客，神么鬼就在一旁吃着蜜糖看热闹。
被续命的人是个七老八十的老头儿。这人已经到了哀哉伤哉等死的年纪，找一棵大树强行续命想多活几年倒也不难理解。
只是就算这老头儿再续上十几年的命，他也活不过这几年了。
看他身后恨得欲把他活埋的女鬼就知道了。
女鬼作为报仇的一把好手，一开始是把老头儿害得没有魂儿，只剩肉了。现在肉都没了，就是人皮下一堆烧焦了的骨头。终于要害他命了。
在这老头儿身上，神么鬼好像看到了地狱众生相。
就是这样不该救、也救不了的老头儿，神么鬼不懂，树神干嘛要帮这人续命？
虽说只给他19年。但是这19年也不能白糟蹋了啊。
问树神？
树神也很郁闷。她只能说老娘我也不想啊，我又不傻？
可是谁让几辈子之前这老头儿是树神的丈夫，那时候树神还不是树神，只是个普通女子。
那时树神发过大愿，一定要舍命给他。
发愿那时候，也不知什么年代了，就是就是兵荒马乱，他们一家三口逃难。
丈夫，担行李，负重。她抱着孩子。
孩子只会不近人情地哭。不饿，也哭。饿，更是哭得哇哇大哭。
羊肠小道，曲曲折折，本就让丈夫绕得心烦意乱。孩子一哭，烦上加烦。
丈夫就让女人停下给孩子喂奶。女人很多天没饭吃，其实已经没有母乳了。
衣裳还未解开，作战的千军万马崩腾就要而过，女人本能地立马抱紧孩子往野草沟里滚去，
丈夫还没来得及行动，就被千军万马碾落成泥了。
在死人堆里扒翻出丈夫后，女人见一眼，不忍再看。嚎啕大哭，泪苦苦地流。
哭过了，在这兵荒马乱里，她能做的无非只是两手挖坑，草草把丈夫埋了。
对着丈夫的小坟，剩下自己孤凄一个人的女人，还带着一个嗷嗷待哺的孩子，自觉她们娘俩儿也活不了多久了。
可能就是这种哀哀欲绝的时候，女人说了要舍命给他，只求他们一家三口生时同生，死也同死。
她说这话时，字字真心，谁料竟成了一大愿。
但是后来两人几辈子，兜兜转转都没碰上。
今生终于碰上了，已经有了神通的树神就知道躲不过去了，于是就有了现在续命这一出。
所以没事儿千万别发什么愿，不然总有让你吃不了兜着走的那一天。
因女鬼又是丈夫以前的仇人，她报仇是是奉命。不管续命是什么原因，反正树神是擅自插手别人的因果了。
所以后来，她就被女鬼告到城隍庙。
虽说树神成了精，但是毕竟还在六道轮回里蹦跶，一张传票就把她叫来了。
审判的结果神么鬼就不知道了。不过她一点也不担心树神。
谁让树神太励志？
哪里励志了？
别人都是死了喂蛆。她前几世也是人，按说自然也免不了喂蛆，可是你见过谁的尸体神不知鬼不觉在地上发芽，还长成了一小树？
当然，就算悄悄儿长成参天大树，天地日月精华吃撑了，大多数的树也只是每日为风雨和虫子忧愁。
有几个像她这样把成精当成事业在搞？最后干脆原地成精。
要知道成精可是几百年的寒窗、苦干，再加上小命还在，才能有这么一份事业，太不容易！
神么鬼最后用一杯红豆双皮奶告别了古城，如果不是要赶着回去上班儿，她绝对要快活逍遥到大半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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