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旧事
是夜,芙蓉殿内,奶娘正哆嗦着跪在堂下。
何昭容高坐于堂上,她此时脸颊还有些红,时不时用帕子掩住嘴唇,轻轻的咳着。
奶娘带回的消息叫她又惊又喜,齐明月惹得龙颜大怒,被禁足皎月宫。
字条上的字迹,杏儿的说辞,派去盯着太医院的宫人,这些构陷宫妃的罪证,只要想查,都有迹可寻。如今半个后宫都知道了这事,知情的人越多便越难收场。
今日之事虽然不会要了齐明月的命,但封号怕是保不住了。生母遭帝王厌恶,连带着三皇子也会失了君心。况且,真正要命的,还在后头,在芸贤妃手里。
想到此,何昭容掩在帕子下面的嘴角轻勾,事情格外的顺利,然而她缓缓收起几分笑,事情却又顺利的出乎她的意料。那颜妃竟然毫发无损的就折了齐明月,这叫她始料未及。原本想着看她们大闹一场,先叫齐明月将颜妃拉下来,自己再找机会向陛下递些线索,如此便能两败俱伤。
她的办法按理说该是没错的
“娘娘!娘娘您倒是说点什么啊!那太医院的白公子明明进了竹林,谁曾想竟变成了陛下。字条也不知为何到了陛下手里!娘娘,这可是您想的法子!现在该如何是好啊!”
何昭容正了正身子,轻声道:“嬷嬷慎言,咳咳,那法子可是嬷嬷献给淑妃姐姐的,哪里是本宫的主意?”
奶娘闻言大惊:“娘娘!那法子明明、明明是娘娘您说给奴婢听得啊!”
何昭容冷下脸道:“可是嬷嬷在淑妃姐姐面前,却不是这样说的。本宫若是没记错,咳咳、嬷嬷可是得到了不少赏银呢。”
“娘娘!”
何昭容继续不紧不慢道:“怎么,事到如今,嬷嬷该不会傻到想去姐姐那里攀咬本宫吧?别说她此时根本无暇顾及你,就算你说了又怎样,本宫病着,可压根不记得和你说过什么话。是你自己贪功好利,就不要乱怪别人。”
一席话叫奶娘愣在了当场,她无力向地上一坐,一时间不知如何言语。
“经此一次,齐明月无论是否可以全身而退,却也不会再用你,你信是不信?如今这宫中,只有本宫还愿意做你的主子,你该好好想明白,想清楚,是还像以前一般行事,还是从今往后,全心全意,只做我芙蓉殿的奴才。”
说罢,何昭容便站起身从奶娘身边缓步离开了。
幽暗的厅堂内只留奶娘一人跪在堂中。她伏地身子,规规矩矩的跪在冰凉的石砖上。若是从前,即使没有得到起身的吩咐,她也不在意,可如今她只能跪着,跪到何昭容亲口叫她起来。奶娘明白,这是对她以往一仆二主的责罚,更是检验她作为芙蓉殿一条好狗的忠心。
奶娘暗暗感叹,自己一把年纪竟也会如此有眼无珠。到了今夜她才真的看清,何昭容那柔弱安静的外表下,究竟藏了怎样一颗玲珑心。
何昭容抬步走向寝殿,她心知这件事自己不会毫无牵连。毕竟杏儿是自己安插进颜华宫的,但杏儿的话是齐明月教的,自己从来都是叮嘱杏儿‘什么都不要做’。即使陛下知道杏儿出自自己宫中,也该会联想到何家与齐家的关联,自己不过是被无奈牵连其中罢了,对此她并不十分担心。
转身进了寝殿,烛光昏暗,何昭容看到萧承欢坐在床榻上等她。
何昭容在离床榻几步远的地方站住脚,用帕子掩住口鼻,道:“母妃不是说了,咳咳、这几日不要来母妃的寝殿。母妃病了,不想过了病气给欢儿。”
萧承欢从塌上跳下来,走近两步,稚嫩的声音开口道:“那井里的水那般凉,淋在身上又怎会不生病?”
何昭容缓和了神情:“欢儿乖,只不过是风寒罢了,没几日就好了。”
萧承欢又上前一步,道:“真要做到如此地步吗?”
何昭容无声的点了点头。
萧承欢微微垂下脑袋:“若是欢儿能快些长大就好了,欢儿要平安长大,如此才能保护母妃。”
何昭容听得动容,她微笑着道:“那欢儿就快些长大,母妃等着看呢。很晚了,回去睡吧,欢儿这几日要自己睡了,会不会怕?”
萧承欢摇了摇头道:“欢儿不怕。母妃也早些休息,快些养好身子,欢儿告退了。”
这话说完,就见他小小的身子恭敬的行了一礼,随后便出了门去。
何昭容目送萧承欢离开后,才转身来到床榻前。她伸手摸着塌上萧承欢方才坐过的地方,喃喃出声道:“颜妃,这事算我欠你的,我会好好记着。从今往后,只要欢儿与我平安,你我定能相安无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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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边,皎月宫中。
此时已是深夜,萧承烨却还未休息。对于今晚发生的事情,他事先毫不知情。
其实就算他事先知晓了,又能如何?后宫女人的争斗从来都是无止息的,更何况,他根本无法左右母妃的决定。
父皇虽然震怒,然而只要齐家依旧是齐家,他便不担心母妃有何性命之忧。
他对于这次母妃的种种行为,最多的是不解,那看似合理,然而一环出错,便会引得满盘皆输的法子,真的是出自那个奶娘之手?
还有阮嬷嬷所说的,下人亲眼所见那太医院学徒走进竹林,又为何会变成了父皇?
还有颜妃,颜妃
一阵风过,桌案上的烛心晃了晃,黑衣人再次出现在他房中。
萧承烨偏头问道:“今日为何过来?可是有什么要紧事?”
黑衣人上前两步,单膝跪地,将怀中的信封递给萧承烨道:“将军回京,今早方才抵达。”
萧承烨蹙眉,私自进京乃是大罪,祖父行事向来缜密,为何会突然不声不响的进京?今夜之事不可能这么快就传出去的。
萧承烨无言的接过黑衣人手中的信封,拆开细细读了起来。信中内容不多,短短几行字与几个名字,他扫了一眼便看完了。萧承烨伸手将信纸连同信封一同递到火光上,信纸忽的一下燃起,被丢进了脚边的铜盆中。
萧承烨静默了半晌,开口道:“祖父可还有什么交代?”
黑衣人回道:“将军说,三日为期。”
萧承烨点头,继而又问道:“今夜宫中之事,祖父可是知道了?”
黑衣人疑惑道:“殿下说的是什么事?”
看来祖父还不之情。萧承烨提笔写了一封信交给黑衣人,挥退了黑衣人后,便独自向着齐明月的寝殿走去。
寝殿里燃着长短不一的几只蜡烛,萧承烨伸手取了一个烛台拿在手里,走进了漆黑一片的里间。
随着烛光的照映,齐明月的脸逐渐显现。她也还没有睡,此时正靠坐在床上,神情木讷的像是在想着什么。她的长发随意的披散在身后,脸上的妆容未去,然而唇上的嫣红却模糊出了原本的边界。见到光亮的齐明月下意识的眯起了眼,而后抬起脸看向举着烛台走进来的萧承烨。
“你怎么进得来?”
“父皇还未下令不准人探望。”
“探望?”齐明月哼笑一声,道:“如今这个样子有什么好探望的?更像是来看笑话的。”
萧承烨不理会她口中的讥讽,只是道:“祖父叫儿臣来问母妃几句话。”
这话一出,齐明月眼睛瞬间明亮起来,问道:“父亲?父亲回来了?不对父亲人在边疆,不该这么快。你快些,写信给父亲,就说本宫如今身陷囹圄,需得他相救”
萧承烨出声打断她道:“祖父今早便悄悄入京了,他方才叫人给儿臣递了信,叫儿臣来跟母妃问几句话。”
齐明月闻言便笑了出来:“今早入京?竟然这般巧吗!太好了!如此我也不用遭什么罪了”
萧承烨由着母亲自言自语,将手中的烛台置于桌上,自己也在桌边寻了椅子坐下,而后直接问道:“祖父叫儿臣问一问母妃,可认识一个叫做临通的和尚?”
齐明月整个身子一震,猛的停了下来,惊诧的转头看向萧承烨。
“看来母妃确实认识此人。”
“他在何处!你、不,父亲是如何得知这个人的?!”
萧承烨没有回答,双眼直视齐明月,继续道:“除了临通,还有王琦,孙震,郭灿,母妃可认识这几人吗?”
齐明月被这一连串的名字惊的出不了声,她双手握拳,不住的抖动起来,看上去竟是比今夜在竹林中时还要害怕。她微微别开脸,低声问道:“父亲为何要问这个?本宫要见他,这事、本宫须得当面跟他解释。”
萧承烨将齐明月身上的恐惧看在眼里,祖父在信中只提了这几个名字,却并未告诉他是何意思。
“祖父人在郊外别庄,暂时还不能入宫。祖父并未告知儿臣原因,这几人,是什么人?”
齐明月如何会与他解释?只冷冷道:“不该你问的事。”
萧承烨默了默,道:“祖父还有一个问题,要儿臣务必问清楚,当年二皇子萧承奕溺水身亡,可是母妃所为?”
齐明月腾的坐直身子,急道:“这事与我有什么关系?那孩子死了多少年了!现在提起来做什么?再者,萧承奕天资愚笨,本宫害他作甚?要加害也该是萧承轩!”
萧承烨平静道:“一个多月前,四弟也险些在颜华宫落水。”
“你不信本宫的话?”齐明月突然怒道:“那不过一个小池塘能淹死他吗?周围那么多人在,还真能叫他出什么事!不过是借着他皇子的身份叫颜妃吃点苦头罢了!二皇子的死更是与本宫无关,本宫还从未将那孩子看在眼里!你问这些做什么?父亲到底说了什么?!”
萧承烨沉默片刻,继而道:“祖父给了儿臣三日期限,叫儿臣查明二皇子溺水一事。”
“查那陈年旧事做什么?”
“祖父并未说明缘由,但叫儿臣务必在三日之期内,交出一个结果。”
齐明月冷冷的看向萧承烨,道:“告诉父亲,那事与本宫无关!你快些递信给父亲,叫父亲速速救本宫出去!你下去吧,本宫累了。”说罢,便转身面向床内躺下身,再也不看萧承烨。
萧承烨见状只好起身,将烛台上了蜡烛吹熄后便出了房门。
其实对于刚刚那几个问题,他也不解,祖父为何突然间叫他查那陈年旧事,而这又与那几个另母妃闻之变色的名字有何关联?
他突然想到,那日在玄山寺时芸贤妃与他说的那些话。现在回想起来,那些话让他有些不安。他一边想着,一边来到了院子里。此时月头高挂,已过了丑时,然而他却一点也不困,他隐隐觉得查清这件事十分重要,可是母妃极力否认,事情也过去多年,牵连其中的人如今身在何处早已不得而知。
萧承烨心中突然涌起莫名的感受,那便是这三日里,他将会一无所获。而一无所获的代价,将是巨大的。
而最终的结果竟真的如萧承烨所料,三日期内一无所获。
对于当年之事,宫中知情的人少之又少,他寻遍宫中也只得了只言片语。
据宫中的老嬷嬷回忆,当年的皇后,也是如今的太后,她曾居住的映坤宫也曾有湖,然而二皇子去世后不久便被填了。当年还是太子的陛下身子还未恢复,而太子妃早逝,所以包括自己在内的三个世子便常常被接到皇后身边照顾。
出事那日,自己不知为何没有进宫。他后来问过阮嬷嬷,阮嬷嬷只说是淑妃娘娘的意思,然而再去问母妃,母妃也只说不记得了。按理说皇子身边一直是有奶娘嬷嬷跟着的,只是出事那日,二世子不知为何落了单,再发现时便已经溺死在了映坤宫的湖心中央。
萧承烨听了这些也觉得蹊跷,即使二世子是落单后不小心溺水,呼救声也该引来宫人来救才是,怎会从始至终都无人察觉?
然而更让他觉得古怪的是,世子溺亡乃是大事,然而事发之后竟然只在短短几日里就定了案,结果便是,先皇以宫人看管不力为由,亲自下旨处死了映坤宫一众宫人,连同没在一旁伺候的外院宫人也一并发落了。
此外还有另一件事,极少人在意,那便是当时的皇孙,萧承轩,在那日吃坏了肚子。
仅查到的几件事情都是毫无关联的小事,萧承烨实在无法将几个消息串在一起,于是便将将自己所得写信交给了祖父,希望祖父能结合他在宫外查到的消息,探出其中原委。
祖父当晚便回了消息,然而却是叫他无须再查下去。
与此同时,被提交给慎刑司的一众宫人,包括杏儿在内都一一招供,最终的结果直指齐明月。
夺封号,降位份已是板上钉钉,而到底如何发落便要等着陛下的旨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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