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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五章不畏生,不惧死


“逐得好,咱们还巴不得呢,省得受那胭攒气。”帘子一掀,阿宝端了药盏进来,“小姐,药熬好了,喝药。”

        谢玉渊一看那苦药,眉头皱成一团。也不知道是不是师傅故意气她,开得药一次比一次苦。

        “能不喝吗,阿宝姑娘。”

        “那就快点好起来啊,好起来就不喝苦药,小姐,这可是张太医的原话。”

        谢玉渊无奈,接过药盏,捏着鼻子喝下去。

        罗妈妈忙捻了颗梅子过去,谢玉渊接过来,含进嘴里。

        “三日前,陈府一顶小轿把四小姐纳了去,大喜的日子,陈府连喜酒都没有摆,只在房里点了两根红烛,说是四小姐还在丧期,一切从简。”

        “算计来算计去,落了这么个下场,活该。”阿宝忿忿道。

        罗妈妈瞪了那小妮子一眼,压低了声道:“小姐,奴婢打听到,当天晚上陈少爷压根就没进她的屋,在书房里呆了一夜。三天后,四小姐门都没回,陈家不让,说是纳个姨娘而已,没有回门这一说。邵姨娘盼了一天没盼到人,抱着老太太狠哭了一场。”

        “她哭死也没有用,阿宝还是那两个字:活该。”

        谢玉渊赞赏地看了阿宝一眼,淡淡道:“种什么因,结什么果,这是她自己选的路,怨不得别人。”

        “就是,奴婢还替陈家少爷委屈呢,那么清贵的一个人,纳四小姐那么个货色,要我说啊,纳什么纳,直接赔点银子打发了。”

        “打发不了的。谢二爷入狱,这亲事对谢玉湄来说,一个妾已然是高攀,肉骨头进了嘴,哪还有吐出来的道理。”

        谢玉渊掩面打了个哈欠,一双桃花似的眼睛半睁不睁,水汽氤氲,瞧得罗妈妈一愣。

        这场大病一生,小姐轻减了不少,却莫名的添了一股子风流,一颦一笑间竟得二奶奶的神韵,也不知道将来便宜哪个去。

        只是这孝一守守三年,等出了孝小姐就十八了,半大的老姑娘,又是这么一个家世,那些高门怕是进不了了。

        “罗妈妈?”

        “呃?”罗妈妈打了个激灵,“小姐叫我?”

        “叫你好几声!”阿宝嗔道:“小姐想问大房那头的事。”

        “大房啊!”

        罗妈妈撇撇嘴道:“二爷入狱的第二天,大奶奶就到处托人在外头找房子,说是要搬出去。大少爷的岳家做了中人,帮她找了一处三进的宅子。”

        “买下了?”

        “买下了,这会正忙着料理那头的房子呢!听说大少爷要把婚结到新房子里。”

        谢玉渊心知肚明。

        娘是自杀,宅子这么一闹算是凶宅,大哥把婚结在凶宅里,别说大伯母不答应,管家那头也不会答应。

        再者说,谢二爷入狱,大伯母把儿子看成是个宝,怎么会让旁人拖累自个亲儿子的前程,反正已经分了府,不如趁这个机会,分个彻彻底底。

        “老爷,太太是跟着在大房,还是继续留在那边?”

        罗妈妈道:“这倒没听说起过。”

        谢玉渊悠悠道:“怕是会搬过去的吧,毕竟现在二房指望不上了。”

        罗妈妈想想也是这个道理,“对了,大小姐一家听说马上要入京了,来吃大少爷的喜酒。”

        “我与她,很久没见了。”

        罗妈妈一听这话,怔了怔,道:“小姐,见不见的,也就那么一回事。谢府那头的事情,以后别打听了。小姐病的这些日子,连二小姐都没上过门,都当小姐死了一样的。他们与小姐撇得干干净净,小姐又何必腆着脸凑上去?”

        谢玉渊轻咳了一声,“没想着要凑上去,只是问问。二房的事牵扯不到大房头上,若真是被我牵连上了,我心里过意不去。”

        “当初大奶奶抢三爷婚事的时候,可没说过意不去。”阿宝没忍住,又插了一句。

        谢玉渊朝她挥挥手,示意她先出去。

        阿宝吐了吐舌头,正要掀帘,脚步一顿,扭头又道:“小姐,卫温回来了,胳膊大腿都在呢,生龙活虎的,就是嘴笨了点。”

        “谁都比不上你嘴巧。”罗妈妈笑道:“这丫头一回来,就缠着沈容、沈易两个学功夫,说是等学精了,再不受人欺负。”

        谢玉渊默默的笑了笑,等帘子落下来,看向罗妈妈的目光有些深,“是个好丫头,以后放进屋里来吧。”

        “小姐和我想一处去了。”罗妈妈搓了搓手,将半个身子扭过去。

        “妈妈是做了什么亏心事,连看都不敢看我一眼?”

        罗妈妈一听这话,心先沉了一半,过了一会,又听小姐说了下头一句,另一半的心也沉了下去。

        “妈妈,娘的死是和你商量过的吧?”

        这个念头在谢玉渊的心里盘旋很久,谢二爷虽然不是好人,却也不至于色/欲熏心到这种程度。

        等看到李锦夜递来的遗书时,才明白过来,一切都是娘设下的套。

        娘在高家读四书五经长大,落笔含蓄,那封遗书像把锐箭直刺人心,不是她的风格。

        最大的破绽,是娘怀里揣着的那把剪刀。一个内宅妇人,没事揣着剪刀做什么?

        罗妈妈见瞒不住,下跪道:“二奶奶让奴婢在二爷喝的茶里,下了点催情的药。”

        怪不得!

        谢玉渊低垂着头,望向地面,一声不吭。

        罗妈妈抹了把泪道:“小姐,奴婢劝了,劝不住。”

        “妈妈,我不怪你。”

        谢玉渊这才很缓慢地抬头看了窗外一眼,半晌,低声道:“她的心,五年前就死了。”

        “小姐,奴婢没见过那个高重,也不知道二奶奶对他的心,但奴婢知道,二奶奶绝不是为了他才死的。”

        “我知道,她是为了我!”

        谢玉渊重重的叹了口气。

        是她自己做了一件很错的事情,没有提前把自己的计划说给娘听;她甚至忘了娘也姓高,高家的人,骨子里流的血都是一样的,不管生路,绝路,都用命来搏。

        除了搏命,未尝不是对命运和那位高高在上之人的反抗。

        任你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任你如来佛的手掌压过来,大不了一死,又如何呢!

        是啊!

        又如何呢!

        大不了一死!

        谢玉渊想到这里,那积沉在心里的郁气一扫而光。

        “罗妈妈,娘用一条命,换我三年的自由,你看好了,我绝不会辜负这三年的光阴。”

        从前顾首顾尾的谢玉渊死了,活下来的,是另一个谢玉渊--不惧死,不畏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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