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第三十七章
蒋岸一个急刹车停了下来。
前面的目标车辆扬尘而去,萧年被丢在外。何恙颤抖着双手,不敢去抱躺在地上满身伤痕的女孩。后面随行的医护人员将萧年抬上担架。一上车便开始抢救。
“年年,年年,年年”
何恙一声又一声唤着。
三儿被萧年揪着也滚出了车外,因当了萧年的‘肉垫’。他的伤要更触目惊心的多。
不过十几个小时罢了,怎么就成了这般光景。
何恙不住地自责到。
刚刚看到萧年从车里掉出的那一刻,整个心仿佛被人攥着,涌上的是难以自抑的愤怒。
那个推她下来的人,真该死。
一旁的蒋岸表情严肃,眼眸泛着冷意,即便再处变不惊的人看着眼前萧年的模样,也会忍不住起怒意。
从这里到医院的路程只觉得分外漫长。
医院内。
蒋岸和何恙站在走廊处,刚刚医生从抢救室走出,说没什么大碍,好在这个时节衣服穿得较厚,再加上有人垫在萧年身下,缓解了一部分的冲击。何恙揪着的心这才得以松快。
“你确定吗?”蒋岸问道。
“确定,我之前见过他,在神峪寺。”
刚刚紧跟其后之时,何恙看到了探出车窗的那张熟悉的面孔,是赵强。即便他戴着墨镜,也分外确认。
“那你决定怎么做。”
“我当时调查的时候查到了这么个人,袁炳刚,你认识吧。”
听到这个名字,蒋岸五指不自觉的开始用力,他怎么会忘记,这个间接性害死奶奶的人。
蒋岸是七岁那年被收养的,彼时,两位老人家膝下并无子女,原先只有一个儿子蒋从昭,但却因为蒋政的原因遭到了报复。蒋从昭离世后,蒋政辞了职,夫妻俩悲痛欲绝,直到后来决定收养个孩子。
在记忆里,夫妻俩对他是极好的,即便蒋政对他要求严苛,但他也能从不经意的话语中感受到这个年过半百的老人是真心待他。后来蒋政去世后,他便和奶奶相依为命。蒋岸再这样的红色熏陶下成长,受祖父影响考入了警校,但是没两年,奶奶出了意外。
他从小桀骜,看不惯他的人不在少数,偏生蒋岸又不喜惹是生非,多半都是对方挑起事端。随着年纪的增长,那张本就出众的长相更受瞩目,没少有女生忽略他自带狠厉的气场,一个个往上贴,他从不屑一顾。直到有天被一群人拦下,说是他抢了对方的女朋友。
蒋岸吊儿郎当的讥讽道,什么庸脂俗粉都配,当他收废品的吗?
对方听到这句话就怒了,带着手下的人冲了上去,当然,蒋岸狠名在外,即便是一个人也没有落在下风。很快对方不支。临走前放下狠话说会让他后悔。
这样的话都不知道听过多少遍,蒋岸丝毫没放在心上,那段时间能让他上心的是奶奶的身体状况。自从蒋政去世后,奶奶的身体每况愈下,大脑开始糊涂起来,时常分不清蒋岸和自己的儿子蒋从昭。直到有天接到一通电话,电话那头说她的孙子蒋岸出了意外,让她汇钱过去,随后便说了个账户。老人家深信不疑,立马将所有的积蓄拿出来给对方打了过去。
事后又因为担忧蒋岸的状况一病不起,再后来得知自己被骗,老人家怒急攻心,一口气差点没上来,好不容易抢救回来,偏偏更加的糊涂,时常将蒋岸错认成蒋从昭,清醒的时候越来越少,直到没过多久便去了。
蒋岸处理完奶奶的后事便到处搜集证据提交给警局,当日接手的警察说等有消息了就回复,他等了许久都未见答复,彼时,他也不过是个刚上警校才一年的学生。蒋岸不想坐以待毙,开始自己满城寻找,直到某天晚上看到那个承诺他的警察和一众人嬉笑着围坐在夜宵摊上。
蒋岸脾气上头,还不等冷静下来,拳头已经落了过去。随后的事情显而易见,打架斗殴,打的还是警察,这事很快传到警校,上头领导下令性质恶劣,要严重处理。随即便给了退学这样的惩罚。
蒋岸这性格即便是退学也不愿去给人道歉,不就是退学吗,他也不甚在意。退学后也没闲着,开始自己调查那日的那通电话和转账的信用卡账户。
还真让他查了出来,那日打电话的人叫曹康,指示他打那通电话的人就是之前与自己打架说自己抢走他女朋友,并撂下狠话让他后悔的袁炳刚。
不等蒋岸找过去,袁炳刚早就离开了登临市,一点踪迹都没留下。
过了这么久了,又再一次听到了这个让人恨得牙痒痒的名字,蒋岸瞬间变了脸色。
“他现在人哪儿?”
何恙叹口气:“之前我调查那群拐卖团伙,还只是查到那些小人物,就被人打了一顿,即便是这样,也只是查出其中一个拐子叫赵强,他有个手下就是袁炳刚。他们团伙分工明确,有的拐卖妇女,有的拐卖儿童。这个赵强负责拐卖的就是儿童,至于袁炳刚,之前查过他去到过南清市,后来就消失了,目前也不知道在哪儿。”
蒋岸暗暗攥紧拳头,恨不得现在立马抓到那个人,生生将他捏碎。
萧年是在傍晚醒来的,疼,醒来的那一刻只觉得浑身泛着疼。
何恙守在身旁,见她醒过来赶忙问道:“年年,哪里不舒服啊。”
萧年看着他泛青的眼圈,摇了摇头。记忆慢慢回笼,萧年:“他们还绑了个小男孩,他”
何恙伸手揉了揉妹妹的头发:“放心,他没事。”
“那就好。”
何恙苦笑着,没有说在她被救之时,警方依旧去追那帮人,许是看着情况不对,为了自保,又用同样的方式将那个小男孩丢了下去,为自己拖延了时间。
那个男孩就不如萧年这般,摔下时撞到了头,现在还在抢救中。
这些话都等以后再说吧,眼前的萧年虽说脱离了危险,但是何恙还是心有余悸,长这么大,第一次因疏忽害的女孩躺在病床上,小脸上满是伤痕。还故作坚强的说自己没事。
“哥哥。蒋岸呢?”
“他说出去办点事。怎么了?”
“没事。”
桌边保温壶里装着粥,何恙喂她吃完后又哄着她入睡。
萧年能够醒来他已经谢天谢地了,平日里嗤之以鼻的神佛求了个遍。好在萧年跌落时手臂护着头,除了骨折和擦伤之外,倒没什么大事。
即便如此,何恙一步也不敢离开,这一夜又是守在萧年身旁。
那种心被揪着的感觉实在不想再体会一次了。
第二天一早,警察来到病房准备做笔录。陈欣和跟在后面,但是到了病房门口却又踌躇着不肯进去。
萧年面对警方的询问事无巨细的陈述了一遍。
那天多亏了萧年机智,从被绑上车就开始默数,即便中间出了空档,但是通过大概的秒数,警方推算出大致的距离。
遗憾的是,还是让那帮人逃脱了。
嘱咐萧年好好养伤,余下的事情就交给他们。
蒋岸将他们送到门口,看了陈欣和一眼,一言不发转身就要进屋。
“何恙。”陈欣和叫住了他,“我能进去跟年年道个歉吗?”
何恙看了她一眼,那眼里一片淡漠:“进来吧。”
萧年看着陈欣和满脸的笑意:“姐姐。”
这一声叫的陈欣和愧疚不已:“年年,你怎么样了。”
萧年空出来的右手握着她:“我没事的。”
脸上的伤痕一道一道,更别提身上。察觉到陈欣和的打量,萧年:“真的没事,只是脸上看起来有些触目惊心。医生都说了,好在不深,会恢复到以前。”
“对不起。”陈欣和垂下头,早知道这样,自己那天不跟萧年有那个约定,也就不会如此。
萧年摇头,似是不同意她的歉意:“是我太莽撞了,有更好的做法才是,不该自己瞎逞能。”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互相反省着自己。
“陈欣和。”
不知道什么时候蒋岸到了门口,直接打断两人的‘忏悔’,叫出了陈欣和。
何恙掖了掖萧年的被角,让她躺下,现在最重要的就是多休息。
“哥哥。”萧年露出小脑袋,“让你担心了。”
何恙附身亲了亲她的额头:“傻丫头。”
有时候他不希望萧年如此懂事,这样的萧年只会令他心疼。
知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后,一方面,蒋岸欣喜萧年的机智,但又担心她的善良。
“年年,你后悔吗?后悔帮他看病。”
后悔救了一只豺狼吗?
后悔在那般情况下愿意为对方治疗,却用好心换来这般下场吗?
萧年想了想还是摇了摇头:“外婆说过,学医就是为了救人,不分好坏。再说了,我救他的目的也不纯,一个晕厥的人总比一群生龙活虎的人好对付多,不然我怎么能打出电话呢?”
说完,狡黠一笑。
何恙被逗乐了:“你怎么不给哥哥打电话。”
“之前也有想过,但是怕你忙着找我或是别的什么情况听不到怎么办?所以直接打了报警电话,顺便让警察跟你说。再说了,就算你接了电话不还是会报警吗?我这一步到位。”
“机灵鬼。”
也是亏得她机灵,不然现在何恙不敢想。
何恙接连陪了两晚上,第三天萧年说什么都不让他在医院待着。病房里只有一张床,何恙晚上几乎都是趴在床边,不然就是靠在椅子上休息。看着都憔悴。
晚饭后萧年一直盯着何恙,目不转睛,看的何恙一阵不解,笑道:“怎么了?我脸上有东西?”
“唉。”萧年叹气,“看着你我就想小余了。”
何恙笑出了声:“知道了,我现在回去接她过来陪你。”
萧年太了解他了,大多时候何恙对自己提出的要求都是有求必应,唯有劝他回去休息怎么就这么困难,也是实在没辙了,萧年串通蒋岸,等何恙回去后就将他锁在屋内,告诉他就一晚而已,陈欣和会陪着。
真的是下下策,但若不是这样,恐怕没等到自己痊愈,何恙就先累趴下了。
至于陈欣和那边,萧年也不打算麻烦她,在医院怎么说都比较安全吧。
病房内萧年一人靠在床上,左手骨折的疼痛阵阵的。想起前不久的经历,萧年心有余悸。冷静下来才发觉自己当时有多莽撞。若是一个不小心,自己一条小命就要交代在那里了。
蒋岸一进来就看到萧年恹恹的模样,无精打采的坐在床上。
“想什么呢?”
萧年这才回神看到蒋岸:“我哥那边?”
“他明早过来。”
这句话等同于事情解决了,萧年心里能松快些。
蒋岸从墙角拎了把椅子放到床边,坐下后环着手臂看着眼前的女孩。萧年想忽视那束目光都做不到,抬起头对视道:“你看什么?”
蒋岸身上那股子懒散劲释放得淋漓尽致:“害怕吗?”
萧年垂眸:“怕什么?”
从萧年醒来的那一刻开始,即便她笑着与何恙打趣,按时作息,见人与平时无异,可蒋岸还是能看出她的恐惧,偏偏周围人都觉得她面对那样的事聪明,机智,随机应变。可在这样的想法下,忽略了她不过是个刚过了十四周岁的女孩子。
她会害怕,会不安,面对那些丧尽天良的人贩子,她隐藏在机智下的恐惧只在没人的时候悄悄泄露。
蒋岸没有回答,萧年也在沉默。
女孩下意识的抠着手指,怕,怎么不怕?
即便是这样,她更怕何恙担心,自己小心隐藏的情绪又怎么能泄露分毫。从自己被抢救过来,看到的何恙都是一脸的担忧与憔悴,陈欣和那般骄傲的模样竟变得自责起来。
这样的自己都会让在意自己的人更加愧疚自责。
正陷入这般情绪里,萧年感觉到头上那抹温柔的轻触。
蒋岸伸手抚摸着她的发顶,虽一言不发,可是行动却轻诉着他的安慰。
萧年一惊,第一次见到这样的蒋岸,刚刚的慵懒随意的劲不复存在,此时的他满是温柔。那抹温柔的安慰似乎直达心底,一股暖意涌上,萧年只觉眼眶发热。
“不怕。”
如同早已知晓她未说出口的答案,蒋岸做出了回复。
萧年刚忍回去的泪意再也抑制不住,直接扑到蒋岸的怀里,脑袋埋在他的胸前,小声的抽泣。
见状,蒋岸直起身,小心翼翼与萧年受了伤的胳膊保持距离,下意识要推开她的手顿在了半空,落下时变成了轻拍。
她怕啊,怎么会不怕?
和那个男人争辩的时候会怕,被人劫上车的时候会怕。
手脚被困,又不知道被带到哪里的时候会怕。
打报警电话的时候会怕,晚上缩在墙角的时候也会怕。
听到自己要被丢出车外的时候更会怕。
这一点点细碎的片段整夜整夜在梦里循环,一遍遍提醒着她所有强装出的‘我没事’都是纸糊的,脆弱到一句‘不怕’这样的安抚都能让自己顷刻决堤。
萧年小声的抽泣听在蒋岸耳里像是曾经看到纪录片里小兽的呜咽,带着丝可怜兮兮。有那么让人不忍。半晌,才伸手推开了她,顺带抽了几张纸塞在她手里。
萧年一通发泄完之后,涌上心头的就是不住地后悔。
糟糕,自己怎么那么没出息,竟然在蒋岸面前自己明明将情绪控制的很好。
太丢人了,实在是太丢人了。
萧年将手上的纸巾盖在眼睛上,不动声色的一点点下滑进被子里,整个人蒙着被子缩成一团。
蒋岸见状轻笑一声,知她此刻的难堪,于是当什么都没发生过,整了整衣服站起身:“陈欣和一会就来。”
说完,又从兜里取出一件东西放在柜子上,便离开了病房。
屋内一片漆黑,萧年听到门关上的声响后才探出了小脑袋,呼吸了口新鲜空气。她伸出手,床头柜上放了件冷冰冰的东西。
那触感,是一根钢笔。
她猛然想起,之前在迟归旅馆的时候自己看上蒋岸随身携带的那把刀,外表是笔,拔开是把锋利的小刀。
现如今萧年看着手里的小刀,仿佛看穿了那个男人内心深处的温柔,如同他发现自己心里的恐惧般。
萧年紧攥着,心里踏实了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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