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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流民寨4


“嗐,你们是没瞧见!”

        回程路上,整片松林都被阿兴的声音填满了:“那几个妖魔比猪还蠢,听见动静就追,被火烧了就叫,林放在地上写一行字,他们就凑拢了认真研读,看见灵石砸下来,就跟见了鬼似的,也不找块镜子瞧瞧,他们自己不就像鬼吗?”

        大获全胜,寨民们皆兴致高昂,听他说话便笑作一片。

        “如此看来,妖魔什物,也不可怕!”

        “咱们把矿石藏好,回去好好再干一仗!”

        “这斩杀妖魔,也不知能领多少赏钱?”

        “会不会给咱消了罪藉?”

        “叫你回皇城当那富贵翁吗?”

        “嗐,能做个二亩地的良民,我便心满意足啦。”

        阿兴听着,一拍胸脯道:“杀了妖魔,咱们就去驿站报捷!”

        长庆羞道:“说得跟你多厉害似的,还不都是林放的计谋。”

        阿兴道:“当然是林放的计谋厉害,可我也不差,我敢拿石头去砸那妖魔,你敢吗?只怕看见恶魔扑人,就要哭着喊妈妈!”

        长庆把他一拦:“你说谁哭着喊妈妈!”

        “就说你呢,你哭着喊妈妈!”阿兴做个鬼脸,突然朝他身后一指,笑嘻嘻地说:“正好,你妈妈来了!”

        林放一路沉默不语,他觉得奇怪,太奇怪了!

        方才一番交手,那些鬼怪听话得好似他手里的傀儡,上赶着往他圈套里钻,真如阿兴所说:蠢笨如猪。可在李兵头家里时,他们明明机警得很,还狡猾地将叔伯们哄骗了,怎会遇着他就降智了?

        还有,运输队的叔伯们既被鬼怪所控,鬼怪伏诛后便该清醒才是,可现在依旧魂不附体,呆呆傻傻地……

        正想着,就听一声惊喜的呼喊:“阿娘!”

        扭头一看,就见长庆满脸激动地朝右斜方跑去,一个人影正站在火与黑的相接处,一动不动。

        阴森密林里突然冒出一人,大家都有些害怕,就算知道是长庆他娘,也不禁停了说笑。

        “阿娘,你怎么在这里?”长庆习惯地去拉他娘的手,觉得那手冰凉彻骨,还以为阿娘在这松林里被寒气侵扰,赶紧替她哈气揉搓,他刚在峡谷边跑了两趟,现下正热着。

        “是啊,长庆他娘怎么在这里?”林放心想:“她不在李兵头府里吗?”他们火烧全寨之时,一来害怕被那些鬼怪逮住,二来李兵头的府邸远离寨民居处,便没有去闹……他突然心头一激,哎哟,他们全都和鬼怪一起留在寨里啦!当即大喊:“长庆快跑!”

        “啊?”长庆回过头,不解地看着林放:“啥?”

        就见他娘将脑袋机械地一偏,发出石头磨地一般的声音:“长、庆?”

        长庆答道:“是啊,我是长庆。阿娘你怎么啦?”

        他一个“啦”字还未出口,就被他娘咬在颈部大动脉上,随即狠狠一扯,血柱冲天,喷在她大半张脸上!但她毫无知觉,一口接一口,竟赤喇喇地将长庆吃了!

        “啊!!!!!!”一声尖叫冲天,叫醒被吓傻的众人。

        同时林间簌簌乱响,留在李兵头府中的十几人相继走来,个个眼冒绿光,嘴喷黑烟,磕磕巴巴喊着自己亲人的名字:“强子、温伯、阿爹、彩儿、娘子……”

        “他们都成妖怪啦!快跑!”

        林放大喊一声,却是喊醒了运输队的叔伯们,人群里麻麻一片呼名唤字,随即尖叫叠起,运输队的叔伯们竟也化身妖魔,同长庆他娘一样,将牵着自己的亲人一口咬死,原地戮食!

        有些找不到亲人,便追逮他人,好似主人逮鸡,惊得人群一窝蜂惨叫奔逃!

        血腥盖在松林的湿气上,闷得林放头昏脑涨。他一颗心比石头还冷,沉沉往下坠——人遇上妖魔,竟是如此不堪一击吗?

        往右见鬼怪逼近,往后见鬼怪乱扑,他一眼看到三丈外的山洞,又看到混乱中为人所弃的矿车,突然灵光一闪,边跑边喊:“不要慌!六人推一辆车跟我来!”

        人们见他往预定藏矿的山洞跑,忽然有了主心骨,只当那山洞是救命的稻草,乌拉拉狂奔而去。

        林放回头一看,见他们只顾逃命,并不推车,气得大叫:“矿车!矿车才能救命!”

        可人们吓破了胆,谁都害怕落后于人,谁都不肯废力推车,林放只好拉着阿兴回去,几个汉子犹豫了一下,终于跟去帮忙。

        鬼怪们一只逮住一人,不管头脚,张嘴就啃。陷落的人见林放他们回来,无不痛苦呼号,哀求救命,恍然看到瘦猴儿被他爹摁在地上,满肚皮咬得稀烂,瞪着眼虚弱呼唤,唤得林放一颗心不停发抖,弃他而去时生生咬破了舌头。

        几人只推得一辆矿车,急急在山洞口铡石堆叠,直到一片清冷蓝光笼住整个洞口,才弃刀而坐,却是一屁股坐进稀泥里,又冷又麻。回头一看,山洞内阴冷潮湿,人们不知是冷的还是怕的,皆三五成堆,抱作一团,呜咽颤抖不止。

        却听洞外远远传来凄厉的呼唤:“强子、彩儿,强子、阿娘……”

        林放自洞口空隙看去,只见那些鬼怪惧怕灵石的蓝光,只好一脸怆然地在林间荡来荡去,仿佛寻找什么。外面哭喊渐止,一些鬼怪正满身是血地站起来,恐怖之下却见得他们满面悲伤,泪流不止。林放心神一动:“莫非这些鬼怪还残留着人的情感?”

        忽然远远传来一道尖锐刻薄,不男不女的声音:“小孩儿,你们躲在那山洞里有什么用?没水没粮,不出三天就全饿死啦!”

        这声音让全洞的人神情一震!是人!有人在说话!

        林放定睛一看,就见林中雾一样显出一个红衣男子,瞧着纸片般单薄,坐在两个转玉使的身上,不,与其说是坐着,还不如说在飘着。散了一地的鬼怪见他如见神祇,纷纷凑拢过去,俯地叩拜,边拜边哭。

        “瞧着不像好人。”林放回头一说,众人当即委顿。

        阿兴愤恨道:“我看他就是这群妖魔的头子!”说完一抹眼泪,呜呜哭了起来。他爹妈都在外头,谁也没跑进来。

        众人听他一哭,伤心压过了恐惧,男女老幼呜呜哭成一片,哀戚不已。

        又听外头那人道:“哭有什么用?赶紧想办法才是呀!我在旁边瞅了半宿,瞧你挺有意思,火棘树装鬼,松脂引火,指挥得当一步不乱,也算是个天才了!可惜呀,聪明过头就变蠢了,我欲隐匿身份,没想取你满寨性命,偏你自作聪明装神弄鬼,搞得真鬼假鬼反正有鬼,我只好昧着良心,杀人灭口咯!”

        林放心想:“我信你个屁,杀人便杀人,还要找个借口!”却听身后有人暴起:“原来这祸患是你引来的!”

        又有人说:“林放!看你干的好事!大家都被你害啦!”

        外头那人接着道:“是呀,都是他害了你们。算啦算啦,我也不是非杀你们不可,这小子坏我好事,我恨他得很,你们只要把他踢出山洞,让我挫骨扬灰,再发誓不会泄露一句今晚之事,我便饶了你们如何?”

        林放心中一惊,见山洞中死一般沉默,沉默中,不少人都抬起眼,冷冷地盯着自己。

        不禁后退一步,叫到:“你们疯啦?妖魔的话怎么能信!”

        阿兴亦跳起来帮他说话:“是林放一直出谋划策,咱们才能安全地躲在这里,若将林放交给他,你们谁能有办法与他相斗?那时才真的是个死!”

        又一人道:“呵,咱们躲在这里没水没粮又出不去,难道不是等死?”

        再一人道:“什么救命,若不是他自作聪明,咱们会招来这场危险吗?!”

        说话间竟是伸手就要来抓人。阿兴气得又骂又踢,护着林放就往后退,两人退无可退,贴到垒石的洞口,见外面鬼怪们正将矿车运走,林放伸手一指,张嘴辩道:“他们的目的是偷矿,丢了矿石,咱们能有活路吗?”

        阿兴接道:“林放说得对!咱们是不得不与他们拼命!再说,当时知道运输队那么多人都要被杀人灭口,难道我们为了自己活命,就不顾家人了吗?”

        抓人的两人动作一顿,面露愧色,随即又转为狠厉:“现在情况不一样了,林放,对不起了,你就当报答咱们多年的养育之恩吧!”

        林放张了张嘴,却不知说啥。阿兴说的话多半是他心中所想,他是个无父无母的孤儿,从小就在流民寨长大,爷爷死后多受寨民照拂,心中早已将他们当做家人,没想到有人竟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再看洞中其他人,虽然未上前逼迫他,却也不置可否,心中猛然涌上一股委屈。

        却听洞外男子哈哈大笑,边笑边道:“哎,小孩儿,这些人比你还有意思,你本可自己逃命,非要绞尽脑汁带上这一帮蠢猪,人家不止不感激,还嫌你做得不彻底,要你拿命铺路呢!唉,你这么聪明,死了真可惜,不如丢了那些狼心狗肺的蠢猪,来做我手下算啦!”

        众人被他说中心事,又听他看中林放,要收他做手下,才知被他消遣,均脸上一红,不敢再看林放。

        有几个一直没做声的人犹犹豫豫,其中一人说:“林放,你……”不知是想叫他出去,还是想叫他别走,说到半截说不下去了。

        林放心忖那男子鬼话连篇,绝不可信,见有人出口相劝,只当他是好意,冲他感激一笑,扭头便以手作喇叭,对外面大喊道:“要你小爷做手下?你有那本事吗?我看你也就说话厉害,连这小小的灵石墙都怕,要是跟了你,哪天遇上仙人除妖,被当做同伙丢进那专炼妖魔的大铜炉里,可比死在这里可怕多啦!”说完仿佛吐出一口恶气,重重“哼”了一声。

        那男子音量一提:“你说我比不过仙界那些酒囊饭袋?”

        林放嘻嘻道:“我可没说,是你自己说的。”

        “呵呵,呵呵。”只听那男子干笑两声,阴恻恻道:“很好,很好,你很聪明!可是再聪明又有什么用呢?你们只能在那山洞里一天比一天饿,饿得吃自己的肉,吃别人的肉,那可比被我这些小乖乖吃掉好玩儿多啦!”

        众人听他说话,仿佛那惨相便在眼前,只觉肚中饥饿难耐,又觉皮肉生痛,好似已被人咬下来一块,惧怕之下竟是不顾寒冷,纷纷独坐,看谁的眼神都像是仇人!

        林放亦感觉到自身变化,奇道:“这妖怪仅是说话便能控制人心吗?大家别听他瞎说,都把耳朵堵上吧!”

        说着,看见众人头顶隐约有黑气窜出,游丝一般往洞外飘去,而那男子与众鬼怪皆仰头闭目,仿佛在吸食什么,全都入了定。

        林放惊道:“哎呀!咱们身上都在窜黑气,被那些鬼怪给吃啦!”

        “什么?”一老大爷骇得杵拐而起,至洞口查看后,痛心疾首地连跺拐杖道:“我们这是遇上大浊鬼了!快快平复心绪,收起你们那些仇视愤恨、恐惧哀怨的情绪,否则被他吸光精气,都得变干尸!”

        众人一听,吓得脸都绿了,一头黑气炊烟似的往外冒。

        老大爷忙道:“不要害怕,他便奈何不了我们!”

        阿兴哭丧着脸道:“储大爷,这又不是咱们能控制的!”

        林放记得他是先前认出仙阵的大爷,便不耻下问:“褚大爷,大浊鬼又是什么?”

        褚大爷道:“人死后魂魄飘过仙人断,入籍鬼界。鬼界与各界本不互通,但修炼到一定的境界便可越过仙人断,进入人界来吐纳灵气修炼。可有一部分鬼不吃灵气,专门挑拨人界恶事,吸取暴戾、恐惧、哀痛、愤怒等等浊气修炼,就是浊鬼,其中有一些浊鬼炼出了只纳罪恶的人形,法力堪比大妖,出手却更为狠辣,常为炼浊气而屠村屠镇,甚至因吃煞气成瘾而挑拨战争,致尸骸遍野!有言道:浊鬼祸,一城没,便是说至少要一整城的生灵才能炼出一只大浊鬼来!”

        林放问:“所以他刚才说那些话是为了挑起我们内讧,然后吸食浊气,神不知鬼不觉地杀了我们?”

        褚大爷叹气道:“应该是了。”

        林放却笑了:“那正说明他确实进不来这山洞,咱们暂时是安全的。”这灵石虽能制服那些鬼怪,却不知到底威力如何,眼看这浊鬼是他们头子,林放心里还真怕拦他不住。

        阿兴愁道:“他进不来,咱们也出不去呀!打也打不过,怎么都是个死啊!”

        褚大爷道:“是啊,凭咱们是完全无法与浊鬼相斗的。这不是普通的小精小怪,非得仙山上的仙人才能收服!”

        “仙人!”阿兴眼睛一亮,随即又黯淡下去,“不说我们在这里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就算仙人知道我们受困,又凭什么要帮我们?”

        洞内叹气连连:流民寨里都是罪人,皆被除了良藉,不在仙人的保护名单里。

        “就算有仙人愿意搭救,祈仙庙也远在几十里外的驿站,咱们又如何能去呢?”

        林放却喜道:“只要去到祈仙庙,就能求来仙人吗?”

        他自小便在山林中逮兔抓蛇,是以知晓林中洞穴多是野兽所筑,而兽穴多孔,十个里有八个都是前后相通的!所以如今这个洞穴,不定哪里就另有出口。

        众人听他一说,无不面露喜色,当即就有人起身寻觅,却被褚大爷制止。

        只听他压低声音道:“浊鬼虽厉害,却也是鬼,是鬼就怕太阳,咱们现在行动难免不被他们发现,需等到白天他们蛰伏之时再去寻找。只是,这松林黑压压不透阳光,恐怕在白日也于他们少有制约,咱们倾巢而出必定有害,应该遣一个心思灵活,又熟悉山林行走的人前去祈仙庙,剩余人留在洞中与那恶鬼周旋,争取时间。”

        众人都觉有理,却一时不知叫谁去好。出去的人要独自穿越这片松林,随时都可能被那些恶鬼捕获,谁都没有勇气自荐。

        好一会儿,有人提到:“让林放去吧,他即熟悉山林,咱谁也没他机灵。”

        阿兴立即否定:“凭什么危险的事就叫林放去!”

        又有人说:“不让林放去,难道让你去吗?”

        阿兴道:“怎么不是你去?”

        另一人道:“我也觉得……这里没人比林放更合适了。而且,多多少少,咱们也是因他遇难,他该负起责任来……”

        林放刚熄灭的委屈因这话又卷土重来,越想越气,气得面红耳赤,刚想理论,脑中却一转念,有了个想法,便和和气气道:“既然大家一致推举,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吧。”

        阿兴眼眶一红,只觉憋屈,转过脸不再说了。

        有了定夺,众人又散开了,也不知是尴尬还是害怕有人偷跑,所有人都一夜未眠,眼睁睁看着黑烟聚在头顶,如水流荡。

        待到破晓,那浊鬼悠悠醒来,对众人威胁一通,便领着鬼怪们避到林叶更密集处。

        山洞内立刻忙手忙脚四处推凿起来,不多时,当真在左后角挖出一个被枯叶所埋、乱草所掩的小洞,正好够一个瘦弱的少年通过。

        见到那洞,立即有人道:“这差事果真非得林放不可。”

        阿兴白他一眼,拉着林放道:“林放,一定要求得仙人来,臊死这些没心没肝的人!”

        林放冲他一笑,又看褚大爷,听他说道:“小放儿,当心。”又将求仙的注意事项一一说明。

        林放“哎”了一声,钻出洞去。

        洞外是一个土坳,正好比他高半个头,林放不敢大意,先拾起几块石头依次丢进乱草中,见无人来查,才一边朝外丢石头,一边猫着身子缓缓前进,直等到一条日光直刺他眼,才直起身子,往那光亮处发力狂奔,直奔了三刻,他才如煤球掷空,飞出松林,落在枯草地上打一个滚儿,迎着朝阳边跑边笑。

        “去你娘的臭狗屎!小爷一门心思替你们想,你们却三番两次推我送死!小爷才不去什么狗屁祈仙庙呢,小爷自己跑出了这鬼地方,要一路跑去东华城!你们就等在洞里烂掉吧!”

        说完再“哈哈哈哈”大笑一通,顿觉胸中恶气尽除,想着那些鬼怪定然不敢来大道上晒太阳,便停下脚步,躺在一块大石上歇了起来。

        躺了一会儿,肚子咕噜噜乱叫。遂起身找食,找了一圈,拔得几根野萝卜,在裤脚上蹭巴蹭巴,和泥一起吃了,既解渴来又饱肚。

        本来挺高兴,忽然想到临行前阿兴握着他的软绵绵的手,也不知他现在吃了没吃?一定没吃了,那山洞外全是杂草,连颗蒲公英都没有,而且谅他们也没那胆子出洞觅食。

        哎,不去想不去想,非亲非故,当然大难临头各自飞。

        却管不住自己脑子。

        他想到爷爷刚死时,家里断了粮,他饿上两顿脸都绿了,正对着爷爷排位哭呢,隔壁李大妈舀了满满一大碗疙瘩汤给他,那香味儿,他现在还记得!

        忽而又想到六岁时在小树林里设陷阱打猎,结果一不小心自己掉进去了,深更半夜蛇窜狼吼,吓得他哭都不敢哭,还好阿兴他爹领着半寨的人进林寻他,不然肯定被啃得骨头都不剩!

        接着又想到八岁那一年,十月里下了一整月的雨,满地的粮食都坏了,却有好多人上门来拜祭爷爷,给他堆了满屋子的祭品……

        “李大妈他儿子还在洞里吧?”林放想,“他们好些人,好像每年都会来家里祭拜爷爷……虽然他们此刻对我不算好,却也没有真的害我……”

        这么一想,手里萝卜便不好吃了。他回头看了看那刷子一般的黑松林,忽然“呸”了一口萝卜渣,给了自己一巴掌:“一件坏事都做不成,简直愧对人家叫你小混蛋!”

        说完把萝卜一丢,迎着渐渐长高的太阳,撒丫子狂奔起来!

        跑跑歇歇,歇歇跑跑,直到夜幕张开,才停在驿站外边。

        只见那驿站前庭后院,甚是大气,却开着大门,不见燃灯,林放心中警惕,偷偷摸到门边朝里张望,这一看,竟看到满地被吸干血肉,扭曲四肢的尸首!

        肯定是那些鬼怪干的!

        他朝地上拜了拜,便去找祈仙庙所在。

        但他里里外外找了两圈也找不见,傻了半晌,突然一拍脑门:“哎哟!真笨!仙人怎会和凡人共处一室!”

        返身便去野外,但见皓月当空,银光铺地,却只铺北面不铺南面,往南细看,只瞧得长长一片竹林,黑压压迎风甩头,定望深处却似有金光在闪。当即一拍大腿,长驱直入!

        进去后才知,那竹林只是一层障眼法,眨眼间便扭曲消失,进而出现一座黑木大庙,高有五丈,宽约十丈,庙门如口,黑洞洞似老妖洞穴,只见阴森,不见半点灵光。

        林放咽咽口水,壮胆踏进,那庙中竟无灯自亮,照得人心胸畅然,如沐清风。

        抬头看去,不见屋顶,只见一片瓦蓝天空,俯首再看,脚下无砖无石,软绵绵绿草如茵。肚子不饿了,周身疲惫尽舒,仿佛泡在了温水里,什么烦恼痛苦都没了。林放奇得呼吸都忘了,还以为自己走进了仙境!

        又见前方一根黑色巨木直擎天空,明明是根木头,无脸无眼,却像望见了一位活了一万岁的智者,心中又敬又怵,只想跪倒在他面前,祈求他的抚摸与赐福。

        与褚大爷的描述一致,这便是祈仙神木了!

        强按住内心的畏惧,林放照褚大爷的吩咐,单步走到神木前,端端正正跪下,口里大喊:“祈求上仙,护佑微民,驱魔除祟,涤荡浊尘!”再重重磕三个响头。

        如此三次,就见眼前金光一闪,半空中浮现一行正楷大字:大道中正,皆有因缘。

        林放心里咯噔一下,依褚大爷所言,这便是祈仙不应。他想:“莫非是我还不够心诚?”当即又磕了五个响头。

        五个不应,再磕十个,十个不应,再磕二十个……可不管磕多少个头,眼前只有那轻飘飘的八个字:大道中正,皆有因缘。

        “难道因为我是罪民,所以才不灵?”这么一想,他就不高兴了,干脆起身了,伸手啪地拍在那神木上,嘴里怪道:“你这木头,到底听不听得懂人话啊?还是就是个摆设?这里浊鬼横虐,死伤无数,罪民不是人吗?那么死板干啥?赶紧通知仙人来除鬼啊!”

        不料他此话一出,那八个字赌气一般,更亮了!

        林放“嘿”了一声,绕着那神木走了两圈,气得胸口直挺,忽而又邪恶一笑,“原来你听得懂话啊!原来你知道有浊鬼作祟呀!那你装什么死?哦,我知道了!一定是你仙法轻微,仙职低下,不敢与那浊鬼叫板,只能眼睁睁看着他在你门口大杀特杀,只能眼睁睁看着他偷盗灵石,只能躲在这里当缩头乌龟,让人踩在龟壳上!”

        话音未落,庙内天地骤然变色,像有人手持道具愤怒操控,黑暗挤走蓝天,灰烟吹走草地,轰隆隆敲鼓打雷,劈啪啪电蛇落地,直在林放身前炸出一个黑咕隆咚大窟窿!

        吓得林放双腿一软,险些跌跪在地,抬头见乌云如手,推着那神木欺压而下,仿佛老人发怒,正骂他狂悖不孝,正问他该当何罪!

        这是,生气了?!

        当即不服气地吼:“你劈我算什么?你去劈鬼啊!”

        “啪!”

        又一道惊雷落在他脚边,林放“啊”地一声,正要再吼,那天却像不耐烦了,噼里啪啦下起了电雨,每一道都恰好与他擦身而过,打得泥土翻飞,石屑炸裂。

        林放骇得缩成一团,心想:“看来这是个小气的神仙……”

        却听身后传来一声讥诮:“你这小孩儿真有意思,天不怕地不怕,连神仙也敢骂,只是你欺负根木头有什么意思,有种的去诛仙啊!”

        林放惊讶回头——

        “轰!!!!!!!”

        天上仿佛扣下一盆子闪电,眼前全白了!

        隐约看见门口站了一人,道袍麻鞋,长眼带笑,正缓步走了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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