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母爱
中火烘了两个小时，肉干都已经酥脆，只剩下大骨头还有些不到火候。
李花让李草继续烘，自己搬来家里磨豆子的小碾子，李叶负责往里丢东西，她则费力的转动碾子，将其反复几次碾磨成粉。
周翠几次路过厨房，却假装什么都没有看到，李花也习以为常，并没有任何期待。
天色将黑，李饼生提前下班归来。
他一进来就看见李花费力的拉着碾子，赶紧上前接过来碾带，惊讶的问道，“花儿，你怎么干这么重的活儿，身体可能受得了？”
李花本来以为自己会从容的笑笑，可鼻尖却忍不住一酸。
此时周翠再次路过厨房，拿舀子舀着一瓢米往外走。
她赶紧摇了摇头，尽量用正常的声音说，“没事爸，我可以的。”
李饼生敏锐的察觉到了什么，瞟了一眼周翠的背影，长叹气，“你这孩子，性子咋就这么倔，你妈不管你，你就真一声不吭的自己干？就你这小身板，不给你累趴下了。”
说着，他开始转动碾盘。
有个大人帮忙，碾成粉的速度就快了许多。
半个多小时，海鲜粉就磨好了。
恰逢晚饭出锅，周翠站在院子里叉着腰喊，“吃饭了，吃饭了。”
李花因为要把粗粉筛出来，把细粉打包，所以去的有些稍晚。
按照往常，李宝肯定要吃的一片狼藉，只给她留点菜汤。
但今天有些出乎意料，竟然有人把菜单独拨出来一份，给她留着了！
李花犹犹疑疑的坐下，刚拿起筷子，就看见周翠瞟了她一眼，不太自然的道，“赶紧吃，给你留的。”
李草在旁边点了点头，眼眶隐隐有些发红。
真是破天荒，开天辟地头一遭。
李花的心情格外复杂。
她不知道，周翠到底是因为她“乖巧”的去刷碗而优待她，还是因为心疼她而特意留了饭。
尽管，后者的可能微乎其微，但李花的心情还是有些波动。
哪个孩子不渴望母亲的爱呢。
吃完饭，因为李花的强硬拒绝，现在刷碗的活已经落在了李草的身上。
但李草也跟着忙了很久，脸上有显而易见的疲惫。
周翠犹豫了片刻，还是站了起来，“今天我刷碗，但明天还是你们，别以为这样就能躲过去干活。”
李花和李草的表情都有一滞，眼底的情绪波动了片刻，最终消散于无形。
李饼生在旁边长长的叹了口气。
等周翠端着盘子走远了，他才看了一眼李花，轻声道，“今天，是你妈托人捎话，让我早点回来的。”
早点回来做什么？
当然是帮李花干活。
夜色黢黑，所有的活都忙完了，李花坐在床沿，外裳已经脱掉，露出肩膀血红的一片。
李草站在一边拿着热毛巾为她擦拭，眼底通红含泪，“大姐，疼吗？”
李花摇了摇头。
“草儿，你说，妈到底是爱不爱我们？”
她思考了很久，都没有想明白。
曾几何时，李花一直执着的认为周翠不疼她，不爱她，生下来就是把她当个工具使的。
但今天李饼生的话，让李花有些迷茫。
所以她忍不住询问。
但李草也只是一个十二岁的孩子，又懂得什么呢。
“也许吧。”停顿半天，李草给了个含糊其辞的答案。
那天晚上，夜色很黑，星空很亮。
两个孩子因为母亲不一样的举动产生了心理波动，那时她们还不懂，这世界上多数人类的情绪都是复杂的。
爱或者恨，从来都不是单一存在的。
————
第二天，李花起了个大早，饭都没吃就把海鲜粉送了过去。
好巧不巧，王老板和老板娘也站在门口望眼欲穿的等待。
当看见李花纤瘦的身影时，老板娘笑着拍了王老板一下，说道，“我就知道小花是个好孩子，不会拿了钱就走的。”
看来，他们也是有点不放心。
李花笑了笑，不以为意。
世界那么大，别人相信你，你应该感激，别人不信你，那是正常地。
“王叔，阿姨，我熬着夜总算是提前做好了。”
李花把油纸包递给老板娘。
王老板有些不安的搓了搓手，“这玩意真的那么管用吗？五块钱呢，可别打了水漂。”
老板娘嗔了他一眼，“好用不好用，你试试不就行了么，小花说的，有了这海鲜粉，味精都省了呢。”
说一千道一万，都不如试做一道菜管用。
当即，王老板就刷锅开火，老板娘切了点茄子土豆辣椒，做了个地三鲜。
首先，三样菜都切滚刀块，茄子沾一层薄淀粉，扔进热油里炸软，土豆炸酥皮，辣椒微微炸个十几秒。
统一捞出，倒出宽油，留底油，加海鲜粉，各色调料，以及三样菜翻炒，略略入味就淋入水淀粉。
待到汤汁浓稠，关火起锅，大勺盛盘。
一盘色香味俱全的地三鲜放在木桌中央。
老板娘深嗅了一口气，笑道，“不用吃我就感觉到了，有一股鲜香味儿。”
等夹起来一块茄子尝了尝之后，眼睛瞬间瞪大了，“好吃，真好吃，有一股说不上来的鲜香味儿，吃了一块还想再吃。”
这时，一个快餐店的老客走了进来，深吸了口气，问道，“做了啥好吃的，咋那么香？”
老板娘拿了双筷子给他，邀他品尝。
老客吃了两口愈发惊艳，竟然要了个凉馍馍就着吃起了早饭。
李花站在一旁，露出了微笑。
五块的材料钱，才磨了不到半斤的粉，但因为用量不多，这一包就能用上一个月。
老板和老板娘在一旁激烈讨论了几分钟，最终一致决定，再给李花十块钱。
这其中，五块钱是辛苦费，五块钱是下个月海鲜粉的材料费。
两张土黄色的五块钱握在手中，李花眼圈有些发红。
之前辛苦捡那么久的破烂也就赚了三块多，如今一夜就拿到了五块钱，她有些心潮澎湃。
最关键的是，五块钱，只是第一步而已。
等以后，她会挣到更多的五块。
跟老板夫妇辞别，李花背着书包激动的冲进学校。
这会正是早读的时候，因为老师不在，大部分同学都在叽叽喳喳的聊天。
赵茹茹有些百无聊赖，瞧见李花才眼前一亮，“小花你来了，这几天你还去捡……那个什么吗？”
她捂住了嘴，为自己差点暴露李花的行为感到懊恼。
“当然去了。”
李花倒没觉得什么，捡破烂虽然很多人不屑为之，但的确为她赚了不少钱。
而且，靠自己的双手赚钱，没什么可耻的。
“那你可注意点，最近有同学好像看到了你，在班里说些不好听的话呢。”
赵茹茹扁了扁嘴，为李花打抱不平，“明明自己也没看清楚，只是觉得像你，就在同学那大肆宣扬，可讨厌了呢。”
李花没听清楚那人的名字，只笑了笑，坐下来，把握在手中的五块钱塞给了赵茹茹。
“茹茹，我来给你还钱了，拿好。”
赵茹茹有些吃惊。
她已经做好心理准备，李花就算不还给她钱也没关系，可没想到这才不到一个星期，李花就把钱还回来了。
赵茹茹由衷的佩服她，“小花，你真厉害。”
中午，李花还是要去快餐店里刷碗。
虽然这学期的学费已经还上了，但她还有初中的学费，高中的学费。
挣钱的路上从不容懈怠。
放学后，两姐妹手拉手，还没进店，就看见了王老板夫妇脸上的笑容。
海鲜粉的确是有效果的，虽然隔壁依葫芦画瓢推出了套饭，也在王老板家价格的基础上便宜了一毛钱。
但总有人愿意为了美味多花一毛钱，进而成为了王老板家的回头客。
瞧见李花，王老板有些激动，三步并作两步冲过去，拍了拍她的肩，笑着道，“多亏了你，好孩子，你真聪明。”
李花下意识的往隔壁看去，果不其然看到那个胖胖的李老板阴沉着一双眼睛看过来，她赶紧钻进快餐店里，“还是王叔手艺好，我只是刷个碗罢了。”
再不肯多言。
王老板也意识到自己失言了，立马闭上嘴进了快餐店。
可该看见的，还是被看见了。
李花预料到自己阴奉阳违这件事，终究会被周翠知道。
但她没想到，会来的那么早。
第三天中午，她一如既往地放了学准备去王老板店里刷碗。
结果还没进店，就听见了那熟悉的大嗓门和吵嚷声。
“我闺女年纪小，上门来干活，你们也敢留，你们这是雇佣童工你知道吗？你们是犯法的，我要告你们，你们得赔钱，赔钱！”
周翠站在王老板的店铺门口，两只袖子撸到胳膊肘，叉在腰上，战斗力十足。
王老板性子面，听到这话早就呆住了，嘴唇一个劲的哆嗦，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倒是老板娘有几分脾气，冷哼道，“你还好意思说，十三岁的孩子被你逼着出来干活赚钱，现在又来倒打一耙，你还是不是个亲娘，孩子是不是你亲生的。”
周翠一听这话立时急了，要不是有人拦着，就要冲进店里撕扯老板娘。
饶是如此，她这般叉着腰闹腾一番，王老板今天也别想做生意了。
李花站在人群里，看着人流被分进了其余两家快餐店，眉头深深地皱了起来。
“姐，你看那。”忽的，李草拽了拽她的胳膊。
李花顺着往李老板的店里看去，正瞧见他坐在高凳上，嘴角勾起满意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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