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抢钱
这话让李花直接抬起头。
挨打，是为了让自己更清醒。
给钱，绝对没门。
“我没钱。”她语气冷漠。
周翠更怒，想抓鸡毛掸子，却发现已经断裂。
她想了想，干脆抓住李花胳膊，直接翻兜。
李花拼死反抗，却奈何不了。
左边兜被摸了，没有。
右边兜也摸了，依然没有。
周翠松开手，眉头紧皱。
“钱呢，钱藏哪里了，拿出来！要吃肉大家一起吃！”
呵，李花冷笑。
她自己赚钱，自己吃肉，合情合理。
拿出来一起吃，凭什么？
“没有。”李花冷漠，“钱都花了。”
周翠更怒，指着她鼻子，却发现她连挨打都不怕。
没办法，周翠只能砸出狠话，“那你就下学，赚钱去。”
“又拿这个威胁我？”李花目眦欲裂，“你自己说过的话都忘了吗？你说过让我上完小学的。”
就一个月了，再过一个月，她小学就能毕业。
只要考上初中，学籍被调走，就自由了。
“我以前是说过让你上完小学，那是建立在你听话的前提上，可你看看你都干了什么，早晚不归家，赚钱不给家里，还学会了偷吃，你这样的人，不下大狱就是老天开眼，你配上学吗，你配吗？”
周翠也生了肝火，拿出十足十的战斗力，一句接着一句，喷了李花满头唾沫。
连下大狱这种恶毒的词汇都抬了出来。
亲妈不是亲妈，闺女不是闺女。
李花心里堵的难受，她想留点骨气不哭，但眼泪不争气地往外奔涌。
“钱在哪，你放哪了。”周翠不死心，还在她身上摸索。
眼瞅着就要摸到腰部位置。
李花一把擦干净泪，夺门而出。
“偷吃的贱嘴丫头，你还敢往外跑。”周翠气地连连喘气，站在门口叫骂，“这次跑了，你就别回来，有种你死外面，就当我没生过你这个东西。”
“贱丫头就是贱丫头，永远上不得台面，永远没什么用。”
“贱死你了，贱骨头。”
李家两个女孩全都躲在院子里瑟瑟发抖。
只有李宝敢在周翠喘粗气的时候跑过去，拉着她的衣角问，“妈，晚饭还吃肉不。”
“吃个屁。”周翠骂骂咧咧，“今天晚上全都喝西北风。”
有邻居在外头探头探脑，估计想打听一下发生什么事了。
周翠假装没看见，一巴掌把大门拍上，气呼呼地回了屋里。
而外头，呼啸奔跑的李花，在晚风温柔的抚摸下，竟奇迹般的没那么疼了。
她一直跑，跑到力竭才停下来。
环顾四周，发现竟然来到了小学门口。
已经放学两个小时，学校里一片寂静，老师学生都走了个干净，只余门卫大爷坐在岗亭里，孤单地抽着烟。
李花扒着小矮墙，呆呆地看着这片承载着希望与未来的土地，心底突然有些害怕。
怕周翠给她办理退学，怕后半生只能打工，怕摆脱不掉从前的命运。
她身子微微战栗，连骨头都跟着生怵。
偏这时旁边传来了动静，“噗通”一声，有个人从墙头跳了下来。
李花受惊，一屁股跌在地上。
那人站稳身形，才发现地上坐着个小姑娘。
他摸了摸头，有些羞赧地伸出手，“你没事吧。”
李花没借力，她选择两只手撑着地，自己站起来。
再简单拍打掉自己屁股上的树叶灰尘。
“我没事。”
这三个字一出来，温忆就觉得耳熟。
他借着月光看清楚鼻青脸肿的少女，心底有点震动。
这不是那个捡破烂的小姑娘吗，怎么……好像被抢劫了一样。
“你还好吗？”温忆压着声音问，“有没有危险？需不需要报警？”
说完，还特地左右看了一圈，生怕有人窜出来。
李花被这个男生的谨慎逗笑了，“我没有被抢劫。”
说完，又收起笑容，“这是我妈打的。”
亲生母亲。
温忆有些失语。
人世间怎么会有下手那么重的妈妈，又怎么会有人这么冷漠地说出这句话。
他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她。
“不用你安慰。”李花看穿了他的想法，“我没有摔到，你也没吓到我，不必内疚自责。”
说完，她转身，随机选了个方向。
回家不知道该怎么回，不回家又不知道去哪里。
她只能漫无目的地走，走到哪里算哪里。
腰上的钱快要藏不住了，以周翠的性子，知道她手里有钱，不拿到手绝对不会善罢甘休。
可转交出去，又没有合适的人选。
给谁李花都不放心。
想来想去，李花坐在路沿，脱下了脚上的鞋。
这是她十岁那年的生日礼物，当时特意买大两码，以至于纯白的鞋面已经发黄，两道红蓝折线和拼音字母都模糊了，还在脚上穿着。
她从里面抠出起球的鞋垫，把几张大钞票整整齐齐压在鞋底，再把鞋垫装回去。
虽然脚底不舒服，但心里舒服多了。
李花长松一口气，摸着腰上零星几个硬币，换了个路径。
她总觉得身后有人，怕有危险，连小路都不敢走。
又走了十几分钟，耳畔渐渐传来呼唤，是一道中年男声和一个小姑娘的声音。
李花往前走了两步，慢慢看清楚，是李饼生和李草在找她。
“大姐。”李草找了大半天还没找到人，几乎都要以为李花出意外了，突然看见人影，眼眶瞬间红了，“大姐，你去哪里了，我和爸都担心死了。”
李饼生也松了口气，“你这孩子，跟你妈吵架归吵架，怎么能不回家，这大半夜的多危险，以后不能这样了，知道吗？”
李花低着头没说话。
周翠要是不打她骂她，她能跑出来？
名字叫家，实则等同于豺狼虎穴。
“走，回家。”李饼生拍了拍李花的肩，却拍到了肿起来的部位。
李花倒吸一口凉气，后退了两步。
“咋了花。”李饼生不明所以，“你这是连爸都气上了？”
李花一声不吭，把肩膀上的衣服拽下来。
借着淡淡的月光，李饼生和李草同时看清楚，少女细嫩的肩膀上，一道道鼓起的青紫，鞭痕，凌乱且交错。
李草捂着嘴，眼泪倏地涌出。
躲在暗处的温忆也悄悄地屏住了呼吸。
“这，这是你妈打的？”李饼生也呆住了。
周翠脾气不好，动辄骂人他知道，但很少这样动手，还打地那么狠。
一时间，脾气好如李饼生都动怒了，“她咋能下那么狠的手，这是亲生的啊，她咋能那么狠心。”
“因为我赚的钱没给她。”李花擦着眼角，连妈也不叫了，“因为她带小宝回姥姥家的时候，我给妹妹们炒了五毛钱的肉。”
她猛地抬起头，含泪质问，“爸，我辛辛苦苦捡破烂挣个五毛钱，给妹妹们买点肉吃咋了？就因为这个妈要打我？为什么呀。”
为什么呀。
因为周翠没吃到，周翠最疼的李宝也没吃到。
凭什么三个丫头先吃了。
李饼生不是不知道周翠偏疼李宝，对家里三个丫头难免有所忽视。
但忽视归忽视，也不能偏袒成这样。
“我得说她。”李饼生拿出了当家男主人的气概，“小花小草，你们跟我回去，我说你们妈去。”
李草不敢置信地看着父亲，眼眶再次逐渐变红。
只有李花不置可否，虽然跟在李饼生身后，但没有太多心理波动。
李草年纪小不知道，李花却十分明白，李饼生性格软弱，又不太会说理，从来都是被周翠拿捏地死死的，根本没有翻身的机会。
果不其然，爷几个刚回到家，李饼生的嘴还没张开，周翠就气势汹汹地扔来一句话。
“不是不回吗，怎么这就回来了，我还以为你骨气有多大呢。”
李花没说话。
李饼生还想维持气概，“小花都跟我说了，本来就是你不对，孩子们吃点肉咋了……”
剩下的话没说出来，因为周翠突然冲到了他跟前，食指杵到他眼前，“咋了？你说咋了？咱家什么情况你不知道？我吃过几口肉？小宝吃过几口肉？她带着小草叶儿吃，还带着一个外人吃，都不带她妈她弟弟，你说咋了？李花她就是个狼崽子，养不住的白眼狼。”
一顿唾沫袭来，李饼生呆了。
周翠却还没解气，扭头看向李花，“我辛辛苦苦把你养那么大，你不说回报我，给我买点肉吃，你买给别人吃，你给你自己吃，你怎么不孝顺我，你怎么没想过生你养你的老娘，你的心是什么做的，你还跟我置气，不孝顺的白眼狼。”
里里外外，总是李花不是。
见李饼生低下了头，周翠越想越生气，一把抓住李花胳膊，继续在她身上摸索。
这次，李花挣脱不开，而她也终于摸索到了李花腰上的布袋子。
“我说你兜里怎么那么空，原来钱都藏这里了。”周翠又想笑，又生气，一把将布袋子薅下来，丝毫不管会不会弄疼李花。
“那是我的。”李花还想做最后的挣扎。
周翠根本不理她，反手把布袋子打开，清点里头的钞票，硬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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