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因果
柳元恕沉吟半晌，道“你放心，我不杀他便是。”
像是得到承诺一样，白竹终于支撑不住，晕死在他怀中。
青蛇见此情景，急了一样扭动嘶叫，震出大半的冰针来。
柳元恕将白竹拦腰抱起，并把剑从地上捡起来，走到树下，看着挣扎不住的青蛇，冷冷说道“今日看在白姑娘的份上，我不取你性命。不过你需得记得，若非是你的缘故，她也不会伤重如此，你这蛇妖倘若有几分真心，便该知道，既没有能力护她周全，就要远离她才是，何必徒惹祸端！”
他说完转身大步离去。
青蛇见他走了，拼命抵抗挣扎，直到力竭…
风里有浓重的腥气飘远，周围像是没有活物一样安静。
不知过去多久，忽有一股阴风吹过，带着森森鬼气。从树林里走出来一个硕大的身影。
足有一丈多高，青面獠牙，赤足而来。嘴里“喋喋”怪笑着“在哪儿呢，血，鲜血的味道…”
怪物看见被钉在树上的青蛇声音颤抖起来，浑身上下兴奋的乱晃“哈哈，哈哈，蛇妖！你的力量真不错啊，哈哈，来吧，让我把你的妖丹取出来吃掉，吃掉！”
青蛇已经没有力气抬起头，只能任怪物伸出尖利的爪甲，刨开它的肚腹。
霎时金光大盛，青蛇血肉里镶嵌的金色元丹散发出耀眼光泽。
怪物“嘎嘎”笑着，抑制不住地搓着手爪“啊！力量！给我力量！强大的力量。”
它张开巨爪掏过去，却在此时，原本奄奄一息的青蛇豁然张开血盆大口，狠狠咬住那只手爪，毒牙深深嵌入肉里。
怪物吃痛，赶紧想把手夺过来，但是青蛇咬的太紧，根本不动分毫。
怪物急怒之下只好死命向后拽“刺啦”一声，蛇皮撕裂开来，怪物连着青蛇一起从树干上脱落下来。
怪物赶忙用另一只爪去抠那颗妖丹，青蛇一甩尾将它扫到一旁，趁它坐着身体笨重一时起不来，迅速爬过去，用身体将怪物紧紧缠住，同时大嘴咬住它的脖子。
随着蛇身越缠越紧，怪物身上发出骨骼碎裂的“咯吱”声，“啊！”怪物惨叫一声，长出口气，青蛇更迫近一分。
青蛇随着怪物呼吸逐渐勒紧，直到它再无呼出之气，窒息而亡。青蛇这才爬到旁边，任由怪物庞大的身躯“乓”的砸在地上，激起一阵烟尘…
白竹是在一阵悠长的钟鸣中醒来的，一睁眼就看见青灰色的帐幔。她有点迷茫，看看四周，这是一间普通的屋子，几件简单干净的家具。
在她记忆中似乎并没有可以与此处重叠的地方。
又一次钟声传来，雄浑激昂连绵不绝，听着仿佛就在耳边。
老实说她其实有点慌，做为一个妖，这样的声音让她联想到寺庙，很不详的感觉。
门“吱嘎”一声打开，她看过去，有个身影背着光走进来。到近前才看清是柳元恕，手里还端着一面木质托盘，上面有一碗白粥和两碟小菜。
摸摸肚子，确实有些饿。白竹便从床上起来，坐到桌前。拿起筷子又放下了“元恕公子，我想吃肉。”
“没有。”男子坐在凳子上，表情严肃带点无奈。
“哦。”真抠门。白竹端起碗来，三两下将粥饭吃干净，把筷子一放“味道不错，多谢你啊。”
“哼。”
这是什么意思？白竹有点懵。
“白姑娘…算了。”男子想了想，还是没有继续说下去。
“哎，你这人，有话就说呗，吞吞吐吐的干什么？”
“我是说”男子斟酌片刻“姑娘以后还是少与那蛇妖来往，免得再像这次一样无辜受伤？”
“你是说小青？”白竹纳闷，他是从哪里看出自己无辜的？本就是始作俑者好吧，要说无辜，也该是小青，不行，她得去看看小青怎样了。
男子听她的话语似乎还有点不服气，又见她起身要走，忙问“你去哪儿？”
“找小青，我看看他伤的怎么样了。”真的很担心。
哪料到男子忽然“啪”的拍了下桌子，怒道“你真是不知悔改，此番你重伤成这般，还没看出来都是那蛇妖的缘故么？竟然还不死心？他究竟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药！”
白竹被男子的突然发怒惊着了，呆呆的看着他，不知此话从何而来？
男子见她愣怔，以为她已然知错，又觉得自己方才语气太重，这才缓和下来，语重心长的说“白姑娘，你整日与妖怪为伍，沾染妖气，使得蛇妖的仇人找上门来，伤成这般地步，你还不知悔改么？你的师傅若然知道你如此的不自爱，定然十分难过，你怎么不会羞愧？”
白竹听完男子这一席话，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这厮，真是法海大师的弟子吗？到现在还没看出她是个妖怪？真是智商堪忧啊。
不过这话怎么也不好说出口，毕竟这一番话掏心掏肺，实乃真心实意劝导于她的。
一时间两人相顾无言。
“那个，这是哪里？”白竹还是先开了口，这人看起来固执又倔强，想让他打破气氛怕是不太行。
“金山寺。”男子轻飘飘的说。
白竹一下子就跌坐在木凳上，好像被人当头打了一棒，心想着这回完了，来到法海的老巢，还不得被他的紫金钵盂给化掉。犹记得白蛇传中那可是个无敌的存在，白娘子上天入地无所不能，就是斗不过一个碗。
“姑娘放心，我师傅不是不分青红皂白的人，即便你过去与妖怪有过勾连，只要你改过自新，他亦不会追究。便是这疗伤的药，也是师傅给的。”男子温言安慰。
“嗯，那倒是多谢你了。”白竹看着男子，这古板模样大约是得了真传，让法海破例救妖，也是不易。
“那走吧，跟我去见师傅，净化去除你残存的妖气。”
“不必。”白竹马上跳起来“不劳烦大师，我自己注意就好。”
可拉到吧，真净化还不得去除她半条命去。她就打算要走，男子却是不依，担心她再次被妖人追杀。
说起这点，白竹也担心，那冥幽肯定要再找上门来，若是那样，岂不是连累了小青？
该怎么办才好？
这时有小沙弥在门外唤，说是法海大师请她们过去大殿。
白竹只好不情不愿随男子去了，甫一走进去，就听见一阵梵音，她只觉得脑袋一痛，差点守不住神舍。
大殿里聚集着不少僧众，他们个个盘腿闭目，双手合十颂着她听不懂的经文。
而在最上首，金黄色的蒲团之上坐着为披袈裟的老僧，正是法海。
见她们来了，他示意众人停下。柳元恕上前拜见，行了佛家之礼。
白竹站在男子身边，躬身施一礼“多谢大师赐药。”
“嗯”法海看向她说道“此刻门外有一人正在找你，可否要出去看看？”
“谁？”男子倒是率先开口“师傅，白姑娘身体还没好，不如弟子前去看上一看吧。”
他认为是上次追杀白竹的人，其实白竹也是这样认为的。
法海不再说话，将一面八角镜浮于半空，须臾，镜中显出影像来。
只见金山寺门外，宛如一片茫茫大海，巨浪翻腾着涌到大门处。而在水面上有个人踏在浪尖，正在做法，可不就是龙太子冥幽。
白竹惊住，他这是唱的哪一出，水漫金山么？为了她？
“外边的施主定要你出去才要收手，你意下如何？”法海问道，声音不喜不怒。
“师傅！…”男子打算说什么，却被法海挥手止住。
“白施主自行决断，不过你既入了金山寺的大门，老衲自然护你，便不会强迫你就是，但是将来的因果需得你们自行承担。”
这是什么意思？
恶果？
是了，水漫金山，伤的肯定是无辜的平民百姓，法海这是在试探她吗？以无数人的生命？
她看向镜子，冥幽正在施法，水面越来越高，水流汹涌澎湃，势不可挡。
她忽然想到在海边的时候，在面对惊涛骇浪的时候，人类有多么渺小，毫无抵抗之力。
她脑中蹦出画面来，山下水淹过农田，冲开河堤，涌入城市，带走了百姓的一切包括他们的生命。
那她岂不是罪大恶极？她最为恐惧的那个魔咒恐怕就要实现了，白竹只觉得一阵耳鸣，仿佛能听见百姓们无助的哭喊，甚至都看见了漂在水面上的浮尸和乱木。
不能这样下去。
“我愿出去面对。”白竹撂下一句话匆匆奔向门外。
“白姑娘！”柳元恕就要同往，却被法海拦下。
白竹来到外边，向山下看去，还好，水还不曾像镜中那样卷来，一切都为时不晚。
她飞身掠下，踏着水面来到冥幽面前“你胆子很大啊。”
男人倒是没料到她就这么出来了“蛇妖，算你识相。”
“你听不见啊，我说你胆大妄为，你看看那边是什么？”白竹指着山上一座高塔。
“区区一座浮屠而已，有什么可怕？”冥幽不屑的说。
“但是我特别害怕！”白竹目光深深望着塔，自从她来到这里，那便是唯一的梦魇，她不怕死。除了怕疼之外，雷锋塔便是她最怕的，她是白蛇，自带那样的结局“我一直避免走到那一步，现在，我知道，有人替了我，那就是你。”
冥幽不懂她说的什么，只当她被自己吓住“现在害怕是来不及了，我要把你带回海里，用你的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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