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第96章
1趴在窗前远眺，如林耸立的建筑群上，是如洗的天空，万里无云。在市中心的高层建筑里，琉璃靠在桌前翻看着一份名单。
她的目光从首行逐级向下移动，瞟到某个名字后她定了定神，捏着纸缘的手指尖都泛白。
“港口黑手党，芥川龙之介。”她轻身说道，像是在无意识的呓语一样，“中原…中也。”
——喜欢一个人，就该满世界地去找他。
“喜欢，”她喃喃道，“很喜欢。”
素白的指尖略过纸张，小心地抚摸着那个名字，她的眼眸一转，望向了另一侧的一个名字，刚刚那股子柔情和亲昵瞬息间消失得一干二净，灰红的眼里迸发出狠意，又在顷刻间烟消云散。
“我们还有笔账要算。”指甲狠狠地嵌入那块地方，纸上出现了一道极窄极深的痕迹，就像是划去了那个名字一样，“长谷川泰子。”
2西口五番街，一条繁华又有些喧闹的街道，行至其中总是不免被周围琳琅满目的店铺迷了眼。
日料店、西餐厅、书店…但总有些独特的东西是格外引人注目的。
横滨是座繁华的城市，虽比不上在深夜都亮如白昼的东京，但仗着自身优越的地理位置，众多的人口和与各地密切的商贸往来，俨然是日本一大重要都市。
繁华城市下的任何来往匆匆都仿佛是理所当然的，那么一家娴静淡雅的花店是否显得有些突兀了呢？
来者自然没有这么想，琉璃在门口停住了脚步，慢慢地看着，目光从门口矮小的盆栽一寸一寸挪动到柜台的满天星。
店门口放着一排的花架，排排玻璃瓶里插着的高高低低的花朵和肆意生长的文竹之流让门面在这车水马龙的街道里显得格外生机盎然。
主人家坐在这花团锦簇的尽头，是一个年轻的女孩，她编了两绺长长的麻花辫，穿着白色的棉质长裙，她正摆弄着一大束的粉玫瑰——一半是花骨朵，一半已经开了。
她见来了人，放下手里的东西起身相迎。
“你好，今天想买点什么花呢？”
这话有些问住了她，她迷茫了一瞬——是哦，买些什么呢？
主人家仿佛看出来琉璃的困顿，笑着说：“是给谁的呢？男生？女生？”
“嗯…男生。”
主人家满目笑意，“是男朋友吗？”
琉璃连忙挥挥手，“不是不是，是朋友啦。”
“既然如此，向日葵怎么样？代表了阳光、明亮，作为给朋友的礼物再适合不过了。”她笑着撵了撵一旁开得正盛的花朵，那些花儿灿烂、明艳，盛开的姿态蓬勃、恣意，心情也跟着明媚起来。
琉璃点了点头，“帮我做成花束吧。”
好像…连你喜欢什么花也不知道啊，她有些郁闷地想着。趁着主人家包装的空档，在店铺里转悠着。
很神奇的，一家小小的、有些与众不同的花店，却装着整个季节的花。她拨弄着玻璃瓶里的小雏菊，那些柔软的花瓣弯了弯，作恶的手指离开后复而还原，娇嫩地舒展着。
“牛皮纸可以吗？”
“可以。”
满室的花香和葱茏的草木味，琉璃的目光止不住地望向那一墙缤纷的花架，她停下了脚步。
满目的、五彩斑斓的玫瑰，许多还是闭着的花苞，也有好些已经开了。玫瑰，一瓣一瓣地盛开着，骄傲又张扬地昂起头，站在纤细笔直的枝子顶端。
这派灿烂的景象却像火烧似的让她的心里一慌，她想扭头避开。
“玫瑰花很好看吧。”主人家笑着走来，手上拎着几条丝带，“选一选吧？”
琉璃犹豫了一下，选了正中蓝色的。
主人家又抽了几只白色的满天星出来，边裁剪着边说着话。
“门口的那一大束粉玫瑰很好看吧？有一位顾客总在每个月固定的时候买走一大束，一直如此。但前两天却突然和我说不需要了，还特地前来道歉。”她说着话，漂亮的眼睛却一刻不离手里的花朵，“真是很有意思的一位客人，明明穿着那么严肃，让人有些害怕，却意外地没有架子。”
鬼使神差地，琉璃突然想到了曾经收到的那一大束饱满鲜艳的粉玫瑰花，那个穿着黑大衣，带着毛呢黑帽的人手捧着它，浅湾般的眼里满是柔情。
她看向主人家手里包好的花束，浅色的牛皮纸包绕着四朵向日葵和零星的满天星——太像了，她的记忆回溯到住院时，中原中也捧着一束花来看望她。
“中原…中也。”她喃喃道。
“请问一下老板在吗？”
另一道声音在店门响起。
2春天的阳光总是很写意，给人一种温暖清新的感觉。明秀调整了靠椅，整个人腾的一下倒下来，他刚想翘脚，又有些怕鞋上的灰土蹭到真皮座椅上，以一种别扭的姿态把一条腿虚虚地靠着另一条腿。
鹿芒坐着驾驶位上，车子甚至都没有熄火，看样子并不准备久留，他正在平板上飞速翻阅着总部传来的资料。那些在明秀看来密密麻麻如同火星外语般的神秘字符让鹿芒读起来似乎毫不费力，指尖还在ipad上迅速滑动做着记录。
他有些好奇地凑过去一看，鹿芒面无表情地在他完全看不懂的界面上输入各种参数，129寸的屏幕上出现地球。蓝色球体的周围遍布着行行列列的线条，各种镜头不断地拉近，像是电影里指挥星际飞船的司令部一样。
但他敏锐地发现了一个问题。
“这不是现在的时间啊？”
“是，根据从港口黑手党那里得到的资料，异能特异点的碰撞发生在横滨郊外的森林。”鹿芒的手在屏幕上细细划过，点开日本某处的导航图，一颗卫星出现在屏幕上，“我们需要这颗卫星的影像资料。”
他拿出电话正准备拨打，明秀猛地一下拉住了他，鹿芒有些迷惑地看着神经兮兮盯着窗外的明秀。明秀食指落在唇中，以一种极其夸张和扭曲的表情，大声地说：“嘘！嘘！”
“…”
鹿芒不解地看向窗外，挑了挑眉，他算是明白明秀奇葩的反应是为何。
3有时候过多的巧合会让人不经迷惑，是命运使然吗？琉璃看着面前的这个人，就是这么想的。
来者显然没有料到到她会在这，刚刚还肆意的样子卡了壳，多出了些拘束来。
“你…你也在啊。”中原中也说。
主人家把理好的花束递给了琉璃，惊奇的目光在氛围有些奇妙的两人中间来回扫荡了一阵，了然地笑笑。
“嗯，好巧。”
所以说，那些玫瑰，这些熟悉的、似曾相识的感觉全部都是因为…
“中原先生，这次要些什么花呢？”
“嗯？啊啊，这次这次…”
被突如其来的意外打断了脑回路，中原中也一时之间竟忘了自己是来做什么的，“之前订的那些花我还是拿了吧，突然取消也挺不好意思的。”
不用买了，琉璃心里想，她就在这里。
但她终究什么也没说，只是对他点了点头，向外走去。但出乎她意料的，一股不容忽视的力道抓住她的手腕，阻止了她向前。
“去哪？我送你。”
好啊，这句话想说出口，绕到嘴边又变成了，“不用啦，我自己可以走的。”
但那手却没有因此放开，反而用劲更大了，他一个字一个字地说道：“我送你，我们之间还有些事没解决吧？”
最终，她被拉着出了这家店，她有些不满。
“你们mafia就是这样独断专横的吗？”
中原中也回头瞅了她一眼，轻哼一声。
“你们dragon不也这样我行我素吗？”
好吧好像没有什么可反驳的了，她选择闭上嘴，由着中原中也拽着她向外走去。
“在这等我，不要让我发现你跑了，知道？”
平静的话语，如果眼里没有露出凶光，身上没有出现一层黑红光芒，或是地面上没有出现两个因过强重力砸出的坑会更好。
琉璃摆了摆手，看向了街边的一辆黑色的车，“不用了啦，我有…”
但她话说到一半停住了，中原中也疑惑地随着她的目光看去。一辆漆黑蹭亮的迈巴赫62s停在路边，还有些路人在拍照围观，车窗徐徐落下，露出两张带着墨镜的脸，不过里头的那个人奋力地挥舞着手臂，打了几个不知道什么意思的标志，最后又比了一个叉。像是生怕他们不懂事的，他还卖力的大喊着。
“头儿你去吧去吧！我们会在后面远远地跟着的！绝对不会打扰到你们的！”
说完还比了一个大拇指。
中也突然觉得她有一个这样的下属真的是棒极了，又一转脸看见琉璃一副吃了屎的表情，没由来的觉得愉快极了。
“哈，你也有这样的时候啊。”
他终究还是忍不住笑出来了，看着琉璃越来越咬牙切齿的表情，想拼命地憋住笑意却笑的越来越没边。
“抱歉，哈哈哈，抱歉抱歉。”眼角甚至笑出来眼泪，他抬手擦去，“实在是…哈哈，一向爱折腾人的你也有这样的时候啊。”
“给我差不多一点！开你的车去！”
“抱歉抱歉，哈哈哈。”
3但当两人处于同一个密闭的空间时，又显得缄默沉静了。
这样的无言从上车起已经持续了5分钟了。琉璃有时候看着窗外掠过的建筑人影发呆，有时候偷偷瞥向中原中也操作档位飞速移动的手。带着黑色手套的手有一种将万物操纵于手心的磅礴感，像是有人永远在幕后看着你的那种沉默寡言的强大和心安。
最终中也忍不住了，想打破这种让人难受的沉默，他抓紧方向盘，咂了咂嘴。
“喂，讲点什么啊？你以前不是很会讲吗？快点讲些什么啊！”
…哈？这是什么理直气壮的要求？
“哦…哦，你…好像没怎么变啊，不管是哪次分开后。”
最后一个音节落下之后，车内又是短暂的沉默，中原中也发出了一声像是气急败坏的笑声，一拳砸在方向盘上，琉璃惊慌地扫了一眼，还好，没用异能，看起来不像恐怖故事。
“没怎么变？”
她没有看中原中也的脸色，却也能想象出那副清秀的面孔此刻还是怎样一副扭曲冒火的嘴脸，想必每一个字节都是他强硬地从声带里绷出的。
但她觉得有必要解释一下。
“嗯，我是说，呃我不仅在说身高，嗯我没有说身高。”感觉到身边人火气逐渐上涌后，她赶紧改了嘴，“嗯，你成熟了很多嘛！也厉害了不少。”
身旁那股灼热的气焰归于平静，她的脑子也渐渐冷静了一下，她低头咬着指甲盖。
“说实话有点意外，没有想到你会加入mafia，还有那些事情。”
他吃了一惊，“你怎么知道？”
她偏过头，看着吃惊的人，“我不能知道？”
“不是这个意思。”
在中也还在激烈地做着脑内斗争的时候，琉璃又继续说了。
“男人，”她轻声说，“更像一个男人了。”
红绿灯前，中原中也一个刹车，“本来就是一个男人。”
她只是发出来一声轻轻的“哈”，索性靠在椅背上，看着窗外的车流。即使背对着他，即使看不见她的脸、她的表情，中原中也此刻也能猜得到琉璃的表情。
散落的鬈发挨着她的耳朵，嘴唇动动又迅速抿上企图消灭她笑了的证据，眼睛也眯起，卧蚕微微鼓起，说不定还正拼命地咬住颊肉不让自己笑出来呢。
过了数秒，她才像绷不住了地大声笑了起来，回头看向中原中也，露出一个很温馨的微笑，微微上扬的嘴角弧度都那么完美。还有让中原中也一直期待着的，却始终没有见到的，饱含爱意和亲昵的双眼，让他无法移开视线。那笑容就像跨越了时空，汇自他们的14岁和一年前的时光，在狭小的空间里荡漾开来。
中原中也愣住了，他原以为按照这人别扭有些傲娇的性格还要再嘴硬一会，他都想好如何拿出自己黑手党的气节——把盯上的人抢过来。饶是如此，他却有些摸不着头脑了。
“开你的车，我还不想英年早逝呢。”
熟悉的语调，那么理所当然又那么不正经，中原中也想和她绊两嘴又忍不住偷着乐。
这好像也没什么，琉璃心里想，她握紧了双手，看着窗外却忍不住扬起嘴角。
——总有些事，总有些人是你不能放弃的。
不妨大胆一点，是的，你不妨大胆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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