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基因崩溃
对烤红薯的冲动压倒了吃肉的欲望。
林岚近乎虔诚地捧着那一颗超大红薯，给它均匀地裹上了一层湿润的泥土后，便轻轻地把它投入了烧得正旺的火堆。这是烤红薯的土办法，适合没有锡纸可用的末世人。
等待的时间，她看向被遗忘在一旁的小鸽子，感觉有些头疼。鸽子肉自然是要吃的，可是今天吃完那个红薯，估计也吃不下鸽子了。
但今天把它杀了，万一明天它就腐败了怎么办？
林岚也见过死后尸体立刻开始腐烂的变异动物，那速度，简直惊人。
“不然，再养一天？”林岚自言自语，“反正它这么虚弱，应该也翻不天吧？”
她说着，拎着奄奄一息的鸽子的脚把它提了起来，仔细观察了一番。小鸽子雪白的羽毛已经沾满了血迹，羽毛下面的伤口深可见骨，精神萎靡，有进气没出气的。
林岚有些感慨，它能活到现在，简直堪称奇迹。
“也挺可怜。”她摸了摸鸽子的羽毛，把它放在怀里，拿刚刚顺手薅下来的红薯叶子接了点水，润湿了它的喙，“来，喝点，好好活到明天。”
鸽子虽然已经没有什么意识了，本能却还在，几滴清凉的水珠从尖喙的边缘沁入后，它猛地战栗了一下，随后一个猛啄，把红薯叶子啄走一个角，囫囵咽了下去。
“咦，还知道吃呢？”林岚有些意外，“还知道吃，应该一时半会儿死不了吧。”
看着小鸽子吃东西的样子，她突然想到自己小时候喂鸡的经历。
她小时候也住在乡下，总是帮妈妈喂鸡，只需要端着一大盆谷子往地上一泼，大公鸡小母鸡就连跑带追地一股脑涌了过来，哆哆哆地捡着谷子吃，十分省心。
她也喂过小鸡崽，把挖到的蚯蚓拿瓦片切成几段，放在手心，拿到毛绒绒黄嫩嫩的鸡崽面前，它们会好奇地围过来，胆子大点的就会一口啄下去，然后退后几步，微微仰起头吞下去。
小鸡崽子们尝到甜头后，会主动靠近她的手，想在她手里再找到好吃的，对人完全没有戒心。
它们小小的，黄黄的绒毛蓬蓬的，看起来非常娇憨可爱。
那时候为了喂小鸡崽，她能挖一下午的蚯蚓。
离开家乡去大城市打工后，林岚已经很久没有想到这些往事了，此刻想起，她心情有点复杂。
她又瞥了小鸽子一眼，叹了口气，尝试着把一整片红薯叶子撕碎，一点一点喂给它。小鸽子也很配合，送到嘴边就吃，一片红薯叶很快吃完，它的精神也肉眼可见地恢复了一些。
林岚见有戏，又到菜地里薅了一些叶子和果实，每个都尝试着喂了一下。
说来奇怪，小鸽子都死到临头了，竟然还挑食，除了红薯叶其它什么都不吃，就算林岚硬掰开它的嘴往里塞，它也能再吐出来。
“还挺难伺候。”林岚失笑，于是就光给它吃红薯叶，吃了六七片后才停手。也不能真给它喂饱了，不然等下醒了跑了怎么办？
感觉没有东西再送到嘴边，小鸽子就不再张嘴了，它依然没有睁开眼睛，却下意识地把头凑向林岚，柔软的绒毛轻轻地蹭了蹭林岚的手。
绒毛扫过掌心，有些痒痒的，林岚看着小鸽子如此人性化的依恋，心中一荡，“这小家伙还挺可爱……等等！”
她的心中忽然警铃大作。
这可不行，不能再这么下去了，万一真养出感情来了不舍得吃了怎么办？
她立刻冷着脸，把小鸽子丢到一边，目光转回到火光已经燃尽，只剩下一堆漆黑灰烬和木炭的火堆上。
不断有香甜的味道飘散出来，红薯应该已经熟了。
她拿棍子扒拉了一下，已经烤好的红薯立刻滴溜溜滚了出来，外层的泥土已经烤干成硬块，干裂的缝隙里能看到有些焦黑的红薯皮。
林岚捧着有些烫手的红薯，往地上磕了磕，泥土立刻裂开掉落，同时那股烤红薯甜甜的焦香味变得更加浓郁，勾得林岚口水直下三千尺。
她动作飞快地把红薯清理干净，然后捏住已经烤得黄黑焦稣的红薯皮，轻轻一撕，刹那间热气蒸腾，烤得金黄流油，香甜诱人的糖心蜜瓤顿时呈现在林岚眼前。
滋溜——
林岚甚至等不及它变凉一些，迫不及待地咬了一口，瞬间，软糯香甜的味道充满了她的口腔，每一次咀嚼，都能感觉到甜蜜绵软的滋味在味蕾上跳舞。
感受着这熟悉而扎实的口感，林岚顿时两行清泪落下，这才是人吃的食物啊！
她大快朵颐，没有浪费一点点。
随着一整个热腾腾的烤红薯落肚，来到这陌生末世的恐慌，委屈，以及无影无形的孤独感都被驱散得一干二净。林岚摸着鼓起来的肚子，呆呆地坐着，精神都放空了。
饱暖思□□，是该洗个澡睡一觉了。
她看了看自己黏满糖浆和红薯碎屑的手，又顺手往鸽子嘴边抹了一下，“来，尝尝甜。”
小鸽子又啄了一下，吃进去一小块红薯肉，闭着眼睛咕叽咕叽地扭了扭，似乎也在感叹这惊人的甜香。
“嘿，真挺会吃。”
林岚笑了笑，把鸽子带回屋里，翻了一会儿找出个破旧的鸡笼把它关着，随后直接往滚烫的铁锅里兑了点冷水，在院子里洗了个热水澡。
来到末世这么久，还是第一次洗热水澡呢，现在天气已经入秋，山里的气温已经渐渐转凉，洗个热水澡也变成一种享受。
她仔仔细细地把自己搓干净，这才裹上新搜刮来的长袖，舒服地叹了口气。
之前穿的衣服是自己穿越时的短袖和长裤，现在已经成了到处是破洞和碎布条的破烂，但也不能丢，洗洗还能用。
好在内衣内-裤还没烂，洗了晾干又能穿了。
好不容易搞完一切，她把小院的铁门关好，拿木棍抵住后，直接钻进了被窝，打算睡个午觉。
而就在她渐渐入睡的时候，门外忽然响起了一些窸窸窣窣的动静。睡得香甜的林岚一无所知，反而是被关在鸡笼里的小鸽子忽然睁开了眼睛。
有变异动物靠近！
周猛下意识地想要起身去掏自己从不离身的长刀，但才站起来，就一个趔趄摔倒，撞上了竹子做的鸡笼。
他头晕眼花地甩了甩头，随后便看到自己脏污的爪子和关住自己的小笼子——他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已经不在基地的驯养所了，他被驱逐了。
不过，他记得自己离开基地的时候基因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整个人接近濒死状态，为什么还活着？
他闭上眼睛感受了一下自己的状态，发现本该崩溃的身体竟然已经稳定了下来，而且隐约还有些要进化的苗头，他能感觉到自己的异能核心在隐隐发光，莹润饱满，宛如重获新生。
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呆呆地坐了一会儿，回想起自己是怎么来到这里的。
两天前，他和平常一样在驯养所的周围警戒，随后突然毫无征兆地倒了下去。
再醒过来时，他已经被丢出了基地，几个卫兵冷冷地看着他，告诉他，他的基因病发作没几天好活了，没有价值的他已经不配再留在基地。
他被驱逐了。
周猛早就料到会有这么一天。
基因病，是这个末世无法逃开的诅咒。
他是个弃婴，从小就被抛弃，是几个游民把它抚养长大的。
四岁时，游民们被基地接纳，有了容身之处，他也因为有一些异能，被接入驯养所，成为基地护卫队的一名预备役。
驯养所是基地培养人才的地方，里面都是已经发现有异能的孩子，将来会根据能力的强弱分到不同的岗位。
被接入的第一天，有一位胡子花白的爷爷来跟他们聊天。
老爷爷告诉大家，因为末世的污染，所有生物都会死于基因崩溃，只是有些死得早，有些死得晚。
“就不能治好这个病吗？”小小的周猛认真地看着爷爷，“我不想那么早死掉。”
爷爷苦笑一声，摸了摸他的头，“基因病不能治愈，只能延缓，而延缓基因崩溃的唯一办法，就是少吃点被污染的食物，因为基因毒素会随着食物进入身体，加速身体的崩溃。”
“那我们吃的这个可以吗？”周猛举起刚从基地领到的营养块，那是一块灰白色正方形，看不出任何原材料，散发着隐隐的腥味。
“……”爷爷叹了口气，又摸了摸他的头，“吃吧，好好活着，能活一天是一天。大家都要好好增强能力，为基地做贡献，争取获得更好的食物。”
吃完那一顿饭后过了几天，爷爷就死去了。
直到爷爷死去的时候，周猛才知道，头发花白浑身孱弱的爷爷，今年也才35岁，他只是基因崩溃，才会快速衰老成这个样子的。
后来，在驯养所的二十几年，周猛渐渐知道了基地的规则。
异能强大的人才能吃得上基地精心处理过，去除了大部分污染的食物，而没有能力的人，只能努力做贡献，用贡献值换取一些基本果腹的营养块，就是他第一天领到的那种。
那是直接由食物原料打碎搅拌之后，加入消毒剂和油脂做成的食物，里面的污染比直接吃变异动植物少百分之十不到。
基地的食物分为五个档次，五等污染度80以上，四等污染度60-80，三等40-60，二等30左右，一等20左右。
再往上，就是污染少于10的接近天然的植物，听说那种植物甚至能对基因崩溃有稳定作用，是极为珍贵的东西。
贡献越高，获得的食物越好。
周猛吃过最好的，是一管三等的营养剂，他记得那个味道，依然带着淡淡的腥味，但是能吃出一点点淡淡的豆子香味，让人觉得幸福。
他的能力只够获得这些了。
他的异能是变成各种动物，但是四岁之前吃了太多的变异食物，他的身体遭到了破坏，异能非常弱，开始时只能变成小蚯蚓小虫子一类毫无用处的昆虫，一点攻击力都没有。
这样的本领显然没有什么用处，所以他领到的食物总是散发着难闻的腥味。
随着年龄增大，他为了活下去，练就了一身的肉搏本领，每次出去狩猎都拿命搏杀，靠着一股狠劲，他被基地看上，留在驯养所当一名护卫。
直到他28岁时基因崩溃，被当成废物丢了出来。
他记得自己当时靠着基地的外墙认真地想了想，如果马上要死了，他要去做点什么才不会遗憾。想了很久之后，他选择调动自己所有的异能能量，变成了一只小小的白鸽，飞上了朗朗晴空。
如果要死了，那就去远一点的地方看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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