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不负所托
封九九睁开眼睛时，正好是晨光熹微之际，四周静悄悄的，只有晚睡的夜枭还在远处低鸣。
他看了一眼自己已经处理好的伤口，又环顾了一圈这低矮破旧的棚屋，“我，我这是在哪儿……”
他记得他昏迷前，有一个少女朝着他走近，是她救了自己？
还没等他想明白，门吱呀一声，一个棕发，扎着马尾辫的少女走了进来，她手里还端着一杯清水。
“呀，你醒了！”
少女走近他，脸上笑意盈盈的，“睡了一觉，你感觉好些了吗？”
“……”封九九捏紧了被角，“你是谁，是你救了我？”
“我叫灰雀，昨天我看你倒在街上，怕你死去，就把你带回来了。”灰雀一边解释，一边递给他水，“你的嘴唇都裂开了，喝点水吧。”
封九九有些无措，他能感觉到灰雀的善意，但他不能理解——萍水相逢，她为什么对自己这么好？
见他呆呆地不接，灰雀也不生气，她把水杯往床头柜一放，拍了拍手起身。
“厨房里还有吃的，你要是没事了就自己吃点东西，然后离开吧。”
她说着就推起了自己的小冰车准备出门，“我要出门去集市啦，听说今天那位小姐也会来呢，我得早点去看看。”
“等等！”
封九九见她真的要走，不由得一急，“你，你……”
他嘟囔了半天，却不知道要说什么。
“怎么，你也想一起去吗？”灰雀歪了歪头，“可以啊，那你来给我推车吧，我还能带点别的小菜去碰碰运气！”
于是十分钟后，灰雀带着还有些懵懂的封九九来到了集市。
一到集市，就看到熟悉的那个角落里正排着老长的一个队伍，保守估计得有四五十人了，而且还在不断地增多。
“哎呀，来晚了！”
灰雀跺脚，马上挤到前面去，想看看今天那位小姐带来了什么神奇的东西。
封九九愣了下，也跟了上去。
队伍的尽头，正是林岚，以及抱着一个大筐的猛男咕咕。
筐里装着许多金黄酥脆的红薯饼，看得出都是新炸出来的，还冒着油，散发着浓浓的甜香。
大家都伸长了脖子往筐里看，咽唾沫的声音此起彼伏。
这场面，说实话看着有点像网红早餐打卡点。
林岚此刻正在给一个大娘递饼，一边递一边嘱咐，“我这红薯饼，只要吃一次就能彻底止住基因病的复发，但一定得吃完一整块，不然效果不够好，您可千万别掰成好几块跟别人分哈！”
“好好好，谢谢风语小姐！”大娘连连点头。
“另外这是一袋毒粉，要是有人逼问您这饼哪来的，您把这毒粉往他脸上扬！”林岚又拿出一个小三角包，“保管他当场抽过去！”
大娘瞪大了眼睛，接过去又是一顿感谢。
林岚挥了挥手，“下一个！”
下一个是个尖嘴猴腮的男人，他嬉皮笑脸地往前一凑，“风语小姐，我家婆娘基因病发作2年了，也想要个饼！”
“可以，你叫啥，我登记一下。”林岚点头，拿出一个小本子，“终端点开，我要实名的。”
“啊……啊？”
男人一愣，脸色讪讪，“不就买个饼吗，不至于搞这么复杂吧？”
林岚笑笑，“不好意思，我这人臭规矩比较多，不说名字的一律不卖。”
没办法，一早上下来，发现好几个重复排队的，就想着薅她的羊毛！气得她当场搞了个实名制买饼，每人限购一个，让这些投机分子无路可走。
“你这人怎么这样，我跟你说我可是……”男人正想撒泼，抱着筐的周猛忽然站起身来，冷冷地看着他。
“额，那个啥……我可是遵纪守法，最懂规矩的了！”男人败下阵来，老实点开自己的终端，给林岚看了身份信息。
“好嘞，摩多先生，给你一个。”林岚当着他面写下他的名字，周猛则包给他一个饼，“承惠300信用点。”
“啊！？”摩多瞪大了眼睛，“我看刚才那个老太婆就给了你一把青菜，你怎么收我300？”
“我说了，我臭规矩多。”林岚瞥了他一眼，“到底要不要？”
“……要！”摩多一咬牙，从林岚手里抢过饼，然后给她刷了300信用点。
他老婆真发病了，这饼不能不要。
“多谢惠顾，下一位！”林岚摆了摆手。
“那个，毒粉呢？”摩多眼巴巴地看着林岚，“我也想要……”
林岚笑眯眯地开口，“不好意思，那是老弱病残专属赠品，没你份哈，下一位！”
摩多：……好一个黑心商家！
在一旁看了会儿的灰雀一拍手，马上跑到队伍后排着，她可看见了，筐子里饼不多了，再不排队，等会儿该轮不上自己了！
所幸，轮到她的时候，还有最后十来个饼。
“又见面了！”灰雀兴奋地跟她打招呼，她刚才已经听到了这位小姐的名字，“风语小姐，多谢你上次的帮助！”
“客气了，你父亲好些了吗？”林岚笑眯眯地看着她，还有站在她身后，把脸埋在衣领里，想假装自己不存在的黝黑少年。
封九九。
他怎么跟灰雀在一起？
周猛的目光也紧紧锁定着封九九，看得他浑身汗毛倒竖，恨不得立刻离开这里。
“我爸爸已经好啦，多亏了你！”灰雀自觉地点开自己的终端，“我也想要一个饼，我朋友他重伤了，最近基因崩溃的情况很严重……”
封九九……把头埋的更深了。
“好嘞，给你。”林岚没有多问，直接给了她一个饼，“免费送你。”
“啊，这怎么好意思！”灰雀惊喜交加。
“没事，等会儿我还想请你帮个忙呢！”林岚笑眯眯地看着她，“等会儿我忙完了去找你。”
“好，我就在门口卖冰糕，我等你。”灰雀开心地拿着饼，领着封九九走开。
直到两人走出了饼摊的视野范围，封九九才开口问道，“她是谁？”
“你说风语小姐？”灰雀想了想，“一位神秘的，好心的小姐。”
“……”说了跟没说一样。
“对了，这个给你。”灰雀把手中的饼递给封九九，“你赶紧吃了吧，吃了这个，应该很快就会好的。”
尚带着几分余热的香糯红薯饼递到眼前，封九九眉头猛地拧起，“你为什么要这么帮我？我们明明不认识！”
“因为你们的同伴救过我呀。”灰雀的眼睛闪闪发亮，“我爸说过，要知恩图报！”
“我的同伴？”封九九一愣，随后猛地捂住了自己的腰，神色变得狠戾，“你知道我们？”
“我不知道，但我爸爸说你们是好人。”灰雀强行把饼塞到他怀里，“哎呀我不跟你说了，这么久了我还没开张呢，最近生意本来就不好……”
她一把推过冰车，直接占住了一个风水宝摊，大声吆喝起来，“冰糕冰糕，冰冰凉凉的冰糕，好吃无污染！”
……
都什么天气了，还卖冰糕……
封九九忍不住在心中吐槽了一下，但随后，他握紧了灰雀递给他的红薯饼，掉转脚步，悄悄离开了这里。
这份恩情他先记下了，以后有机会再还吧。
至于这个饼……他看着手中微微裂开，露出橘红色红薯馅儿的饼子，咽了一口唾沫后，飞速地包好塞进怀里。
要真像那位风语小姐说的一般神奇的话，那有人比自己更需要这个饼。
他得赶紧回血刃会复命去！
……
林岚卖完所有的饼子，也就花了不到半个小时，大部分时间都浪费在实名登记上。
“哎呀，真累！”
她伸了个懒腰，看了看自己的终端，今天一共卖出去100多个饼子，收了45个看起来就不那么缺钱的人的钱，也就收入1350信用点，剩下的都是收的客人家里种的菜什么的，又把筐子装满了。
还有几株带根儿的幼苗，不错，可以拿回去净化试试。
“我给你捏捏。”周猛默默地凑了过来，给林岚按摩着肩颈那儿酸胀的肌肉。
她今天起了个大早，光是煎这一大筐饼就花了一个多小时，肯定累坏了。
“呼，真舒服！”
林岚享受了一会儿男友服务，这才让他停下，然后摸了摸自己背的包——里面有几棵用保鲜膜裹好的，还带着泥土的土豆苗。
“走，我们找灰雀去。”
半个小时后，灰雀兴奋地领着林岚回到了自己的家。
“风语小姐，我真的没想到能把你请到家里来！”灰雀殷勤地给她和周猛倒了水，然后还贴心地加了两个冰块，“你有什么事要我做的，我绝不推辞！”
“也不是什么大事。”林岚笑了笑。
她看着棚屋外的一小块土地，上面整整齐齐地种着一排排小青菜，虽然都是变异种，但是个个都水灵茂盛的，显然得到了很好的照料。
有几棵的体型还明显地比一般的变异青菜要高大，叶片也泛着隐约的绿色，应该是改良过的品种。
“你会种菜？”她喝了一口水，开口问道。
“哦，你说那些呀！”灰雀挠了挠脸，“那是我爸爸种的，他发病之前就爱种菜，现在身体好了点，马上又把菜地捡起来了。”
说着说着，她有些自豪，“不瞒你说，我爸爸以前还是种植所的……”
“小雀！”
一个严厉的男声忽然打断了灰雀的话，林岚一回头，看到一个拄着拐杖，脸色发黄的中年男人走了进来。
“你们好，我是灰雀的父亲，灰熊。”
男人礼貌地自我介绍，“你们就是小雀一直说的好心人吧，我这把老骨头能苟活下来，多亏了您二位的帮助！”
“小小事情，不足挂齿。叔叔你好，我是风语，这是我的家人，炎息。”林岚照例报出假名，“我们这次来，是想拜托灰雀帮我们一个忙。”
上次看到灰雀拿着改良冰草，她就猜测她家里应该是有种植条件的，又或者又会种植的人。
现在看来，果然如此。
这位灰熊大叔，应该就是这块菜地真正的主人了。
“哦？”灰熊挑眉，“我们能有什么帮得上的，一定全力以赴！”
对于灰雀的家人，林岚是没有任何怀疑的，哪怕眼前这位叔叔看着一脸深沉，但她能感觉到他不是坏人。
她没有犹豫，直接把土豆苗拿了出来，放在了地上。
灰熊的目光扫过土豆苗，猛地一凝，“这是……”
“是土豆的植株……”林岚笑了笑，补充道，“或者再确切点说，是天然土豆的原始植株。”
这是她昨晚连夜净化好的，原来的茄子苗因为接近成熟，需要的净化时间长，赶不上今天早上带过来了。
林岚就另外种了几棵变异土豆的幼苗，今早正好净化完。
土豆苗还小，还没到开花的时间，但是经过净化之后，它的每一片叶子都青翠欲滴，精神抖擞，仿佛重获新生。
原本变异土豆的叶子颜色是红色的，植株更是变成了藤蔓委顿在地。
但净化完成后，它又恢复了低矮的一蓬状，茎秆粗壮，绿色的叶子密密地挤着，非常健康。
“这……”
灰熊不敢置信地蹲了下去，双手颤抖着捧起土豆苗，细细地查看起来。
他在马尔斯家族工作时，培育最成功的一株植物就是一棵7级的土豆苗——但那棵植株所蕴含的生命力，却根本不及眼前这颗的千分之一。
末世的人对植物的敏感度本就高，此刻看着这几棵幼苗，灰熊已经感觉心跳有些失控了。
这和他梦想中的天然植物一模一样……不，比他想象中的更生机勃勃，更充满原始的美感！
“这就是天然植物的样子。”林岚没有藏私，直截了当地告诉灰熊，“我需要有人帮我把它种活，并且能把它大范围地推广开来。”
“我觉得棚户区这边的条件很好，既能避开贵族们的窥探，又有非常富饶而肥沃的土地，最重要的是，家家户户都种了菜，种植的基础非常好。”
“但这些幼苗在这边适应估计需要一些时间，所以我先把这几棵放到你这里做个缓冲，等它们结果收获，就可以把种子切块催芽种下去了。”
林岚的规划很清晰，“不仅如此，我还需要一个领头人，能在棚户区这边说得上话，而且说话有分量的，以后我会提供其他的幼苗，都需要他帮忙推广和分发。”
她目光灼灼地看着灰熊，“叔叔，我能相信你吗？”
迎着林岚的目光，灰熊的喉头几度哽咽，他几乎不敢相信，他曾经做了半辈子的梦，竟然在他行将就木的时候，突然就实现了。
虽然不知道这位小姐为何选中了自己，背后又是否有什么阴谋……但他根本不愿意错失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我……交给我吧。”灰熊狠狠地抹了抹眼角，“我一定不负所托！”
亲手将天然植物送进千家万户，这是多么无上的荣誉！
若真是做成这件事，这辈子也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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