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兵荒马乱的早产

林江海的脸上挂着阴冷的笑，他那双猩红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呦呦：“孩子的背上，有秦渊要对你说的话。”
  呦呦瞪向他，恨不得立即将他千刀万剐。
  他那样愚蠢自私又助纣为虐的人，活该被肖烬凌迟！
  鹿鸣知道手里的孩子已经无力回天，可依然小心地抱着他，直到进了室内，将他放在柔软的沙发上，才打开了他的包被。
  包被里都是已经干掉的血迹，孩子的后背上用刀刻满了字：我等不及了，想看看早产的孩子能活多久。
  鹿鸣的手止不住地颤抖，牙齿不停地打颤，他扯过沙发上的毯子，一手托着孩子的后颈和头，一手托着孩子的臀部，轻轻地将他放在了干净柔软的毛毯上，将他的身体包裹起来。
  宝宝的头只有他的拳头那么大，秦渊真的毫无人性！
  呦呦只看了那孩子一眼，便不敢再看。
  她捂着脸，泪水争先恐后地涌了出来。
  不知他是谁家的宝贝，刚生下来就遭此厄运，也不知道他的母亲是否安好。
  赵正让人抱走了孩子，又将换下的包被放在了证物袋里，紧接着便带人离开了别墅。
  代萌那边传来了不太好的消息，他们住的那栋楼真的着火了。
  保镖护着代萌从消防通道逃到楼下后，混乱中被人撞了一下。
  她的肚子一阵又一阵地疼了起来。
  地下车库的车子开不上来，正好一辆救护车开了过来，三人赶紧上了救护车。
  保姆与赵正通着话：“赵队长，您直接去市第一医院。”
  赵正的双手握在方向盘上，呼吸都快了些：“好。”
  他又不放心地问道：“治安局的人找到你们了吗？”
  “没有，太乱了，下面都是人，刚出单元楼就被撞了。”
  “萌萌怎么样？”
  电话开着免提，代萌满头虚汗，眼角挂着泪，她担心赵正心神不宁，开车出危险，于是故作坚强道：“我没事，老公，先挂，你好好开车，一会儿见。”
  她觉得已经上了救护车，不会再出问题，殊不知这辆车本身就是问题。
  先是小王赶到了医院，他问遍了整个急诊科都没找到代萌的人。
  此时代萌一行人的电话都已经打不通了。
  赵正得知消息的时候，大脑一片空白，他单手开车，将油门踩到底，不停地拨打着代萌的电话。
  直到他闯了红灯，差点撞到正常直行的大货车，才终于清醒了过来。
  他的心砰砰砰地跳着，强撑着将车开到路边，停下。
  他先给局里打了电话，追踪代萌的手机位置，又联系了交通局协助调取监控。
  忙完一切后，一向镇定自若的他，再也绷不住了，眼泪止不住得流。
  眼前迷糊一片，他用手抹了又抹，依然无法清明，他哆哆嗦嗦地拨通了鹿呦呦的电话。
  呦呦不放心代萌，一直拿着手机等消息，她语气急切：“赵正，怎样了？”
  “他们抓走了代萌！”
  呦呦的心脏好似遭受了重击，她张着口，却疼得说不出一句话。
  赵正更是陷入了崩溃，泪水在喉咙里滚过，他的声音好似被石头摩擦过：“他们抓走了我的妻子！”
  “鹿呦呦，是你把她带到我身边，是你！”
  “为什么……要从……我身边夺走她……”
  赵正已泣不成声，他的一只手臂不停地锤击着方向盘。
  恒明山绑架案后，秦渊被鹿呦呦彻底激怒，吕静被找到时的惨状还历历在目。
  还有刚刚被害的那个孩子，任谁看了都会忍不住的心疼流泪。
  而他怀着孩子的妻子，现在置于何种危险，可想而知。
  他知道秦渊做的所有一切都是为了鹿呦呦。
  不过，他给呦呦打电话初衷，不是为了兴师问罪或者泄愤。
  可他忍不住。
  真的忍不住。
  他强咽下喉咙里的悲切，哑着声音说道：“有情况第一时间联系我。”
  没等电话那头有所回应，便直接挂断了电话。
  治安局在各个路口设障，检查所有车辆，同时追踪整个城市所有道路的监控。
  40分钟后，终于在一条人烟稀少的小路上找到了那辆救护车。
  从代萌等人上车的一刻起，车厢内便持续释放着吸入式麻醉药物。
  待后车厢的众人失去意识后，司机进入车厢，将代萌肚子里的孩子剖了出来。
  医生赶到的时候，孩子的脐带还未剪开，已经失去了呼吸。
  代萌因为失血过多陷入了深度昏迷。
  好在及时被发现，她捡回了一条命。
  可因为子宫破口较大，且存在明显感染，医生只能进行子宫次全切除术。
  赵正颤抖着拿起笔，慌乱地在手术同意书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他的孩子才不到半斤，将将比苹果大一点点，骨骼软得像橡胶，就那么生生地被拽到了这人间，来不及呼吸，便又离开。
  赵正的父母第一时间赶到了医院。
  他靠着墙，正无助地蹲在手术室门前，看见父母后，又忍不住痛哭起来。

  赵母立即跑上前，将儿子抱在了怀里，想说安慰的话，可喉咙被泪水死死堵住，发不出一点声音。
  赵正哽咽道：“妈，我好难受。”
  赵母听完更加崩溃，她拥紧了儿子，轻轻地拍着他的后背。
  自赵正上小学后，从未让她这样抱过。
  鹿呦呦此时也赶到了医院，看到赵正将自己缩成一小团，颓然绝望地靠着母亲，她匆忙的脚步不受控制地缓了下来。
  一切都与她有关，她在赵正的面前如何坦然。
  她小心地站到他面前，未开口，便已泪流满面：“对不起。”
  她该向他道歉，她只会给别人带来灾难，无论是丫丫还是代萌，都因为她受到了伤害。
  赵正眼眶通红，眼白几乎被红血丝爬满，他慢慢抬起头，看着呦呦的眼睛，怒斥道：“滚！”
  林亦风蹙紧眉头，语气阴冷急躁：“赵正……”
  呦呦抬手握住了他的小臂，没让他继续说下去，拽住他挪动了步子。
  如此厄运面前，任谁都无法理智，呦呦觉得哪怕现在赵正对自己拳脚相向，也是她该承受的。
  医院的走廊的地面又凉又硬，任鞋子再软，呦呦的双脚也被摧残地生疼。
  曾经她以为自己能掌控一切，到头来终发现自己不过是被命运捉弄的蝼蚁。
  她的身体越来越无力，一只手紧紧攀着林亦风的手臂。
  忽而，呦呦感觉到腹部传来一阵剧烈的疼痛，她下意识地捂着肚子，发出一阵痛呼，整个人像虾子一样不受控制地弯了下去。
  “呦呦！”
  林亦风慌乱地扶着了她，没让她跌在地上。
  呦呦的额头上挂满了细小的汗，走廊明亮的灯光打下来，她的脸被照得如一张白纸。
  一波又一波的阵痛如浪潮般来袭，呦呦呼吸紊乱，好像随时都要窒息。
  她被林亦风抱到病床上，医生摸了摸她的肚子，面色凝重：“有早产迹象，先保胎！”
  呦呦疼得看人都有些重影了，恍惚中她抓紧了林亦风的手。
  “肖烬，我……害怕……我……”
  她的声音未落，突然感觉身下湿热一片，有液体流出。
  瞬间，她的腹部疼痛更重，腰好似要断掉一般，
  “羊水破了，先送产房！”
  林亦风只觉得大脑嗡得一声，他紧抿着唇，吓得连句安慰的话都说不出。
  孩子只有31周，这几个月他们一向小心，根本没想过早产的可能。
  尽管家里做了万全的准备，可计划完全赶不上变化。
  病床被推进电梯，又穿过走廊，呦呦感觉屋顶的灯好像都带着刺，将她扎得千疮百孔。
  到达产房门口后，护士将林亦风拦了下来。
  林亦风眼眶通红，眼泪大颗大颗地往下落：“我要陪产，我要陪产……”
  护士满脸严肃：“我们会尽力保胎，本院没有陪产服务。”
  这是全市最好的综合性全科医院，也是人满为患的医院，无论产妇贫穷还是富有，都没人可以陪产。
  林亦风早就安装了空气消毒机，想让呦呦在他们的卧室里生宝宝。
  在熟悉的环境里，尽可能地减轻她的心理压力。
  而现在她只能孤孤单单地进产房。
  看着产房门被缓缓关上，走廊里慢慢回归了寂静。
  无力感与挫败感将林亦风整个淹没，他颓然地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呦呦已来不及再想其他，产房内有好几个待产的孕妇，到处都是兵荒马乱。
  为她做胎心监护的护士小姐姐认出了她，帮她绑完胎监带后，安慰了她两句：“别害怕，没开到两指，先用上宫缩抑制剂，医生会设法延长孕周。”
  感受到陌生人的好意，她心安了一些。
  可随着强烈的阵痛再次开始，她没来得及说句谢谢，又痛得叫出了声。
  护士赶紧摸了摸她的肚子，顿感不妙，立马叫来了医生。
  宫口已经开大到2CM，安乐真的要出来了。
  护士将一堆单子递到了林亦风的面前：“要生了，签完这些下楼办住院。”
  林亦风木然地接过了笔：“要生了，怎么办？”
  护士抬眸看了他一眼：“先签字，签完才能打无痛，鹿小姐才能舒服些。”
  他听完不敢再犹豫，以最快的速度写着自己的名字。
  “我多加钱，我要陪产！”
  “林总，里面都是产妇，实在没条件让你陪产。”
  “女孩儿，我叫安然过来，总之不能让她自己在里面。”
  “放心，不是自己。”
  护士说完直接从他手上扯过单子，转身就要离开。
  关门时，又忍不住提醒了他一句：“林总，给其他家属打电话吧，你自己的话可能撑不住。”
  她觉得眼前的这个男人，估计连块巧克力都不知道给产妇买。
  一会儿，如果出现什么紧急情况，他一头栽下去，连签字的人都没有。
  林亦风确实不知道普通人是如何生孩子的，他家里准备的豪华生产套餐，此时此刻也用不上了。

  无奈，他联系了钱小宝。
  呦呦打完无痛终于活了过来，她给林亦风打去了视频电话，看着痛哭流涕的男人，忍不住安慰起了他。
  “有些女孩儿开到两指都要经历一天一夜，我才疼了半个小时，没事了，别担心。”
  林亦风已毫无形象可言，他眼泪鼻涕一大把：“对不起，我什么都做不了。”
  证件也没带，他都无法去办住院手续。
  呦呦眼圈又红了起来，她心疼道：“别哭了，我都又想哭了，你陪我说话就好，我就很开心。”
  林亦风努力地止住了眼泪：“好，你别哭，我也不哭了。”
  鹿鸣和赵不逊在得知代萌失踪后，一直开车在找，后来得知噩耗，还未赶到医院，便又得知呦呦早产。
  因为没有提前准备待产包，鹿鸣就按照普通患者的标准，收拾了一些衣物和日常用品，拿了证件，赶了过来。
  正巧安然和钱小宝也到了医院。
  安然拿着手机搜索着产妇要用的东西，与行李箱里的东西核对，没有的列出了单子，让鹿鸣想办法去买。
  而钱小宝发挥着林亦风的钞能力，从其他产妇的手中换来了一间单人病房。
  一切尘埃落定时，已经凌晨四点，
  呦呦两点时吃了点东西，便睡着了，小安乐也消停了下来。
  产房外的众人可是一刻都不敢合眼，全都眼巴巴地望着那扇铁门。
  快五点的时候，呦呦又感觉到了强烈的坠痛感。
  她立马叫来了医生。
  十指全开了！
  因为安乐只有2㎏，呦呦只用了40分钟，就把她生了下来。
  她只看了安乐一眼，便被医生放入了保温箱，带走进行常规检查。
  又是漫长的等待，安乐目前来看很健康，只需在保温箱里继续观察即可。
  呦呦也被送到了病房，可她却感受不到一丝初为人母的喜悦。
  因为安乐的后背上真的有神印，而她身上的太阳花已经彻底消失了。
  肖汐的事她管不了，也不愿纠结了，她只知道不能再连累无辜了。
  安然拿着手机给呦呦看她拍来的宝宝照片，笑得天真烂漫。
  呦呦却强忍着没让泪落下来。
  林亦风也有些怪，他一直在忙碌，却又让人感觉他事事心不在焉。
  趁他转身找吸管之际，呦呦看向了鹿鸣。
  鹿鸣一直倚墙站着，头垂得很低，呦呦目光递过来的一刹那，他立马迎了过去。
  他感应得到，自然也看得懂，呦呦的目光是决然的，更是愧疚的。
  她在跟他说对不起。
  他回应她说不怪你。
  在这世上苦熬十世，他无数次想过，即使没有这场劫难，或许他和姐姐也是永世姐弟的命数。
  既然可以同生。
  自然愿意共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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