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第26章
“这盏灯可以压制多久?”裴致问。
“三年。”杨姝说。
“效果还可以。”
“嗯。”杨姝再次看了模糊镜面中的奶奶一眼,下了楼。现在已是晚上九点,她感觉自己腹中有些饥饿,想去吃点速食食品。
裴致陪着她来到一楼客厅,对她说:“厨房的恒温台上有留给你的饭菜。”
杨姝惊讶,道了谢,去厨房取出饭菜,独自吃完,回到房间,重新进入练习之舱里。
当天夜里,裴致再次在梦中听见创世神的声音。
“你会后悔的。”创世神说,“你让我错失了最好的净化她的机会。”
裴致站在一望无际的空旷梦境里,平静地打量四周,“我观察了她十天,她只有三天离开了这栋房子,其余时间大多待在房间里,并没有出手伤人。”
“她可能只是在寻找合适的时机。”
“是吗?”裴致轻声说,“所有的预言只是你的一面之词,我从没有见她做过任何恶事。”
创世神的声音变得有些恼怒,“你不是试探过她?她显然并没有失忆。”
裴致沉默片刻,“或许有别的原因。”
创世神冷笑一声,“你又要犯和当年一样的错了吗?非要等到局面不可挽回了,才知道后悔?我的预言什么时候出过错?你三番两次地反驳我,是不是忘记了我之前对你的种种帮助?”
“抱歉,我没有忘记你的帮助。当年的事,我也没有再后悔。”裴致说,“如果她真的是邪神的容器,我自然会亲自解决她,我只希望你不要再对她出手。”
创世神冷哼一声,梦境如水中波纹一般散去。
裴致慢慢清醒过来。天已经亮了,窗外的鸟儿在枝头鸣叫。
他知道,创世神并没有答应。
裴致垂下眼睫,起身洗漱。下楼的时候,他透过客厅的落地窗,发现花园里的蔷薇和芍药都凋谢了。
d镇的夏季,比别的城市更长一些。现在是八月中旬,花园的蔷薇和芍药一直在盛开,此时一夜之间,它们却忽然全都衰败了,软绵绵地耷拉在枝头,有些已经落到了地上。
裴致推开大门,走到花园里。在满园枯败的花丛中,他察觉到了微妙的、针对杨姝的杀机。
裴致有须臾沉默。
在他的印象里,创世神是一个傲慢强大、脾气算不上太好的生灵。
他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创世神,毕竟他也从未见过创世神的真面目。他和创世神唯一的联系,是共同致力于消灭那个叫做“世界之灵”的邪神。
在过去,裴致遭受过许多邪神带来的危机,创世神偶尔会提点他,让他避开致命的危险,削弱邪神的力量。唯一的一次意外,是他放过了一对双胞胎。
当时,创世神提前预警,说这对双胞胎是邪神拥趸所化。然而,当裴致对上这两个孩子纯洁明亮的眼睛时,他并没有立刻出手。
他仔仔细细地查察,没有在他们身上发现任何邪恶的气息,最终选择放过他们,转身离去。
在他离开的瞬间,这两个孩子化成数不清的黑雾,铺天盖地朝他扑来,打烂他的膝盖,撕碎他的衣襟。他费了一番力气,剿灭了这些黑雾,但此后数年,创世神没有再联系他,大约是生气了。
那次,他受了很重的伤,也曾后悔自己的决定。在发现杨姝来到这个世界之后,他更是决定相信预言,第一时间出手。
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不愿意再武断地对杨姝下手,即使创世神已经对他解释了龙血树森林的“真相”,打消了他的疑虑。
他有时会担忧,自己的犹豫,是否在让这个世界遭受更多的风险;但另一方面,他的心底,一直有一个声音告诉他,杨姝不应该在毫无罪证的情况下,就被轻易判处极刑。
创世神提出的净化仪式,是一种真正的极刑。
裴致凝望着花园,思量片刻,抬手挥出几缕白雾,白雾在花园里转了一圈,顷刻之间,蔷薇和芍药的花瓣重新变得鲜妍娇艳,杀机消弭,花园恢复了勃勃生机。
不久之后,杨姝和宋承之先后下楼,众人一起吃了早饭。
饭后,裴致对宋承之说:“我可以拆掉楼顶的时空通道吗?那上面的绿色宝石,对杨姝回家有帮助。”
宋承之惊讶地看了他和杨姝一眼,立刻说:“当然!能帮到姝姐,我很高兴。”
几人一起上了楼,裴致没有让杨姝和宋承之碰到时空通道,独自把所有材料拆卸下来。
“拆卸比安装快多了。”宋承之嘟囔着,把绿宝石递给杨姝,“姝姐,我把它送给你,希望你能早日回家。”
“谢谢。”杨姝接过绿宝石,真诚地说,“希望你也能早日回家。”
宋承之笑了一下,有些期待地说:“不知道我爸妈看见我,会是什么反应。”
……
为了让所有人尽快回家,在这天接下来的日子里,宋承之留在别墅吹空调,杨姝和裴致到达d镇边界,开始破解边境的黑色屏障。
准确来说,是裴致在破解,杨姝负责旁观。
对杨姝而言,近距离观看一个熟悉异能的人拆解、改变规则,受益匪浅。
她在一旁学习着裴致的技巧,不时做些笔记。到了第三天的下午,裴致忽然对她说:“可以了,你也一起来拆解吧,用我这几天的思路。”
杨姝动作稍顿。
裴致说:“两个人一起拆解,可以加快进度。”
杨姝点头答应。她从指尖抽出白雾,如同丝线一般的缕缕白雾,以既定路径交织,从而形成了繁复的、令人眼花缭乱的规则,覆在黑色屏障之上。
她的思路一开始略有阻塞,加上时不时忘记当下在做的事,有些磕磕绊绊。随着练习,她的动作逐渐流畅,几乎达到与裴致一样的速率。
“你的学习能力很强。”裴致说。
杨姝望过去,却发现裴致垂着眼睫,专心拆解面前的屏障,并没有在看她。
午后阳光镀在他的侧脸上,他神色很平静,如一潭安静涌动的清泉,就好像……他刚才只是,漫不经心地,夸了她一下。
“嗯……”杨姝沉吟片刻,“谢谢。”
裴致没有再说话,也没有转头看她。
两人各自做手上的事务,成果却总能凝聚在一起。他们知道彼此的思路,使用的也是相似的技巧,常常猜测到对方下一步的步骤。就这样,黑色屏障以双倍的速度被快速破解着。
当时间流逝,秋风逐渐萧瑟,边界屏障也已经被拆解了三分之二。这天晚上,皎月升起,杨姝和裴致仍在d镇边界破解屏障。裴致望了眼杨姝的侧脸,询问道:“你要先去休息吗?”
“不用。我想早点离开d镇,找到神秘之境。或许离开d镇之后,我的失忆也能好。”杨姝说。
裴致应好,过了一会儿,他站起身,划出一道空间之门,去别墅客厅,给杨姝拿牛奶。
这是经常发生的事,杨姝把这归因于他的绅士体贴,并没有在意。
她低头推算着屏障规则,听见轮胎碾过地面的声音由远及近。
杨姝没有抬头,因为总是有汽车出入d镇边境,这些司机看不见他们,可以自由出入这道黑色屏障。
但是,当这辆车从杨姝身边驶过时,杨姝心中蓦然产生强烈的危机感。她站起身,下意识召出了君临剑,沁凉剑柄被她握在手中,她略微回神,抬头看向卡车司机。
司机没有发现杨姝的存在,她神态放松,握着方向盘,驶过杨姝身边。
“杨姝?”裴致握着一盒牛奶,从空间之门迈出。他看了看杨姝的君临剑,又看了看司机,问道:“你怎么了?”
杨姝皱眉,收起君临剑,重新坐下,“不知道,刚才情绪突然有点不好。我们应该尽快离开这里,我感觉d镇可以影响我的情绪。”
虽然程度不深,她也总能很快回神,但这种感觉不算太好。
“嗯。”裴致在她身边坐下,把牛奶递给她。
杨姝接过,道谢,从这天起,两人推迟了休息时间,加快了破解屏障的进度。
但杨姝还是感觉到微妙不同。
比如,裴致不再离开她,去给她拿牛奶。
他总是在早上就拿好足够数量的牛奶,叠在杨姝手边。
他总是陪在她身边,吃饭的时候,破解屏障的时候,还有晚上,他总是把她送到三楼,和她互道晚安,再回到他自己的房间。
杨姝想拒绝,但他彬彬有礼,温和优雅,无可指摘。
十月十三日的傍晚,杨姝和裴致坐在d镇边界的屏障前。黑色屏障已经变得薄如蝶翼,似乎只需轻轻一刮就能刮破,但杨姝用君临剑试了一下,还是无法劈断它。
“我想——”
“或许——”
杨姝和裴致同时开口。
两人顿了一下,看向对方,裴致嗓音温和:“你先说。”
“最后的工作都很机械,我们只需要重复破解这三种规则。”杨姝伸出手,在黑色屏障上面示意了几下,“这三种。或许,我们可以用白雾制作一个异能道具,让它重复破解,这样日夜不休,比我们破解屏障的速度更快。毕竟我们都要睡觉。”
裴致不由露出一个微笑,“我刚才也是这样想的。不过,你知道吗,杨姝,我们是可以不用睡觉的。”
杨姝:“?”
“人不睡觉,不是会死吗?”杨姝说。
“是啊。但是我们已经被白雾增强了体质,和普通人不同。异能者不睡觉不会死,只是会困。这是一个冷知识。”
杨姝看了一眼裴致。
他这是在跟她,闲聊?
他闲聊的内容好无趣啊。
杨姝点点头,把目光转回到屏障上,“那我们来制作这个异能道具吧,我感觉不会太难,一天就可以了。”
她一心推算这个异能道具,根据她的预测,制作完成的异能道具,大概仅需十四天,就可以完全破解d镇边界屏障。
裴致安静地望了她一会儿,看她着手制作异能道具。杨姝想要练习自己学会的技巧,因此裴致没有提供思路,只是在旁辅助。不久之后,休息时间到来,他们暂停了工作,各自回房休息。
次日,杨姝罕见地睡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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