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第43章
“这些丝线，在吸取普通人的生命力吗？”王驰易显然也看见了类似的画面，他悚然地问。
“是的。不止是人，还有花草、土地……”世界之灵的声音逐渐变得虚弱，仿佛她和这个世界血脉相连。
杨姝看向繁华大街两边的行道树，果然，行道树的树冠上也有半透明丝线，来来往往的人们，没有一个人注意到这些奇怪的丝线，但已经有一个满头银发的老人，捂嘴开始咳嗽。
她咳得如同秋风中的落叶，老人旁边的女生连忙搀住了她。
“是创世神？”
“是他……”世界之灵慢慢站直了身子，用衣袖擦掉额头上的冷汗。
杨姝俯下身子，适时给她递上纸巾，“如果我离开这个世界，你打算怎么消灭他？”
世界之灵接过纸巾，道了谢，回答说：“当你离开这个世界后，大多数白雾会自动脱离你的身体，只有少部分会跟随你离去。
“我可以制作一个盒子，把脱离你身体的白雾存放进去。这些白雾沾染了你的气息，我将把它们制成长矛，扎进创世神的心脏。”
她的年纪明明看起来很小，个子也不高，说这话时，却有一种小女孩独有的、稚嫩的坚定。
杨姝保持俯身的动作，摸了摸她的头。
“你多少岁了？”她问。
世界之灵愣了一下，不明白她为什么忽然转移话题，但仍然冷静回答：“四万岁了。”
“为什么还是小孩的外貌呢？”杨姝温和地问。
“因为真真喜欢小孩子。她说小孩子里面，小女孩最可爱。”
“外貌会影响性格吗？”
世界之灵说：“会有一些影响吧。比如我像小孩一样嗜睡，如果不是这样，或许我能早点发现真真出事了。”
她开始感到懊丧，用杨姝递过来的纸巾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自从最初那阵疼痛过去后，她现在感到好多了。
杨姝笑了一下，再次摸了摸世界之灵的头，直起身，说：“我会留在这里，消灭创世神。”
“咦？”王驰易又惊又喜，“我刚刚以为你不会留下来了。”
杨姝说：“消灭完创世神再走。”
“我刚才确实感觉到你很想离开了。”世界之灵说，“是因为创世神的新动作吗？”
“嗯。”杨姝停了一下，想起病床上的奶奶。
而且，有些事情，需要她亲手去解决。
……
“早就跟他说了，不要出那么多馊主意，那个穿书者和她身边的人，又不是傻子。”
北极的天空清澈冰凉，涌动着无边无际的寒意。在某个与现实交叠的空间内，一个身形颀长的少年，咬牙切齿地说。
他的面容与杨姝不久前见到的灰云化身一模一样，有所不同的是，他的头发漆黑如最浓稠的夜，而那个灰云化身的头发，带着一点淡淡的灰。
黑发少年的身体周围涌动着无边的白雾，面前则有半颗漂亮的粉钻浮在半空，粉钻缓慢转动，吸收这个世界的庞大生机。
随着他的话语落下，白雾的深处传来了一声轻轻的呵笑。
这声呵笑很轻盈，仿佛漫不经心，却猝然点燃了黑发少年的怒火。
“不要这么阴阳怪气。”他冷冰冰地说。
白雾像波涛一样翻滚，慢慢化作一个捧着书的白发少年。他的容貌同样与黑发少年极为相似。
他慢慢走到黑发少年面前坐下，“你打算怎么办，他们马上就要过来了。”
黑发少年的脸色很不好看，“还不是灰云太愚蠢，坏我们的大计。”
白发少年笑着说：“你忘记他是怎么戏弄包括贾仕仁在内的人类吗？他怎么能忍住不出馊主意，不去让人类被他耍得团团转？”
黑发少年皱着眉沉默许久，他心念一动，眼前出现一块巨大的屏幕，在屏幕的中央，可以看见北极的土地上，已经站了四个人，两女两男，他们的身边还有一扇空间之门。
“就是这里。”屏幕上，世界之灵握着半颗魔法粉钻，“但是四周的波动一样均衡，我找不到具体的入口。”
裴致闭上双眸，感受了一会儿。
白发少年望着屏幕中裴致的神情，有片刻迟疑，“他应该不能找到这里吧？我们在这里布置了隐藏的阵法。”
黑发少年说：“我也不希望他找到这里，但是你别忘了，他非常聪明，而且很有经验。”
他说着，想把手指按在粉钻上。
白发少年摩挲着手上的书，出言阻拦，“这是最快的吸收速度了，如果你再加速，不等吸取到这个世界全部的生命力，魔法粉钻就会崩溃，我们得不偿失。”
黑发少年的目光暗沉沉的，落在白发少年的书上。
“把书给我。”他说，“我要开启梦魇绝境。”
“你疯了？开启梦魇绝境的代价这么大，裴致还没找到入口呢。”白发少年看向屏幕。
他的话音未落，屏幕中，裴致说：“找到了。”
裴致缓步踱向一个方向，随着他脚步落下，隐藏这片空间的屏障开始闪烁。
“好快！”世界之灵惊喜地说。
她抬起手，看样子是想把魔法粉钻递给杨姝。
王驰易对世界之灵说：“刚刚你加强我的‘危机感知’时，我有预感，这半颗粉钻放你身上会好一些，其它的选择都让我感到危险。”
杨姝道：“那就暂时先放世界之灵身上吧。”
世界之灵点头，“也好。等我收回另外半颗魔法粉钻，就可以重新获得完整的预知能力了。”
她让杨姝和裴致的手再次搭上来，试图打破屏障。
安静的氛围中，屏障被她一次次攻击，逐渐出现裂痕，连黑发少年所在的白雾空间也开始跟着摇晃。
黑发少年冷冷地说：“你的缺点是傲慢，灰云则是轻视。再这样下去，我们就直接死在这个世界吧。”
白发少年收起了所有漫不经心的笑容，说：“我们本是一体，你说我们，何尝不是在说你自己？”
他没有再拒绝，把手上的书递过去。
这是一本淡金色封面的书，上面画着一对美貌的少女和少年。少年站在树下凝望，少女则决绝地远离，一行漂亮的小字写着：“唯爱永恒。”
黑发少年接过。
在他接过的瞬间，书页无风自动，“哗啦哗啦”地翻页。
白发少年化作无边无际的白雾，全部涌入黑发少年的身体。
黑发少年露出痛苦的神色，但与此同时，他的气势，也变得极为惊人。
他在空中划拉一下，手上出现一支黑色的笔。
他按住不停翻动的书页，找到“北极”那一页，在上面落笔：
【2018年11月23日，北极开启梦魇绝境，杨姝被卷入梦魇绝境，永远沉沦，虚度此生——】
屏障破碎的声音“咔嚓咔嚓”地响起，这片广阔空间猛烈摇晃。
黑发少年握笔的手越来越剧烈地颤抖，仿佛在书页上写字这个行为，给他带来了莫大的疼痛。
当他书写到“杨姝”两个字时，如同遇到了极大的阻力，他冷汗淋漓，面白如纸，身体像寒风中的枯叶一样颤栗，但他仍然强撑着写完“生”字的最后一笔。
随着最后一笔落下，整个空间响起了一声整齐的、极为清越的屏障破碎声。
“原来你才是真正的创世神啊。”杨姝嗓音平静，和几个人一起传送过来，站在这片开阔的空间内。
她的视线落在粉钻和书上。
粉钻连接无数根半透明丝线，显然在攫取这个世界的生机。而这本书，被一片淡淡的光晕笼罩着，她看不清晰。
她把目光挪到黑发少年的笔上。
世界之灵牵住杨姝的衣角，运用了她的能力——让被接触者的异能，短暂地变得更强。
杨姝轻轻地抬了一下手，黑发少年的指尖立刻感受到强烈的滞涩感，随之而来的，还有整个世界的压制。
他再也无法书写一笔一划。
杳无声息的倒计时开始启动——3秒。
杨姝召唤出君临剑，提剑朝他走过去。
黑发少年松开手，那支笔像烟雾一样消散。
“这本书就是世界的权柄，可以在上面修改人的命运、记忆，还有周围的环境。”世界之灵跟在杨姝身边，小声解释，“最好是一旦落笔，就继续往后书写，不要停下来。”
杨姝点了下头，黑发少年露出一个残忍的微笑，“你当然可以现在杀了我，但这整个世界都会为我陪葬。”
2秒。
杨姝迟疑片刻，她迟疑的时间很短，一秒都不到，她走至黑发少年跟前，瞥了一眼那本书，把君临剑搁在他的脖子上，“你在撒谎。世界之灵，看一下他在书上写了什么。”
这本书上面仍然泛着淡淡光晕，当她目光投注其上时，什么也看不清晰。
但她不会相信这个黑发少年，因为他撒谎成性，而且在路上，世界之灵明确说过，现在消灭创世神，所有的生机将回复到每个生灵身上，生灵们只会疲倦几个小时，没有任何其它的负面影响。
1秒。
世界之灵的视线落在了那本书上。
“天哪，杨姝！”她语气磕绊起来，松开了握住杨姝衣角的手。
杨姝的力量从被增强状态恢复到普通状态。
世界之灵的两只小手在半空中挥舞，变幻出一支金色的笔。
她把笔尖落在书页上，用尽全力划掉已经书写的内容。
就像是推翻命运，只能按照逻辑进行，她也只能从最后一个字开始划。她一边划，一边双臂颤抖，恍若承受了莫大的压力。
裴致瞬移至她们身旁。
黑发少年感觉到力量的松懈，他开始挣扎。裴致淡漠地抬手，帮着压制他。
杨姝的压力陡然一松。
她握着剑柄用力，黑发少年化作一团黑云，她的剑插入了云朵里。
云朵肉眼可见地变得虚弱，看起来小了整整一圈。
云朵没有表情，它往后退缩，但人人都看出了它的恐惧。
0秒。
3秒钟倒计时结束。
那本书骤然散发出强烈的光芒，杨姝被这阵光芒裹挟着，眼前场景蓦然一花。
下一瞬，她带着她的君临剑，从这片广阔的空间消失了。
一同失去踪迹的，还有裴致。
黑云重新化作了黑发少年，他面色苍白，捂着胸口，咳嗽了一阵后，对着世界之灵露出微笑。
“现在轮到我了。”他伸出手，想把世界之灵和她身上的魔法粉钻抓过来。
世界之灵一边警惕地往后退，一边飞快地阅读书页上的字。
【2018年11月23日，北极开启梦魇绝境，杨姝被卷入梦魇绝境，】
逗号后面，以不可思议的速度跃动出字符，补全未写完的部分。
【裴致也被卷了进去。】
句号落下，命运早已生效。
已开启的书页无风自动，“啪嗒”一声合上。
王驰易无暇顾及这边的情形，他冒着被烫水浇灌的触感——虽然实际上并没有烫水在浇灌他——把那半颗浮在半空的魔法粉钻摘了下来。
粉钻下面连着无数的丝线，随着他的动作，丝线也跟着移动，他有一种在摆弄他人生命的小心翼翼和胆战心惊。
黑发少年伸出的手，化为一个巨大的手掌，抓住了世界之灵。
“王驰易！”世界之灵大声喊。
王驰易抬眼看过去，呆了一刻，眼看着那只巨手牢牢地抓住世界之灵。
他用了裴致留给他的、唯一一次瞬移。
他瞬移至世界之灵身旁，把那半颗快把他烫伤的魔法粉钻塞进她怀里。
世界之灵挣扎着握住两半魔法粉钻，它们如同受到吸力，自然地合并在一起，重新变成一颗完整的钻石。
切工完美，熠熠生辉。
“你无法注意到我。”她低声说。
黑发少年感觉自己抓住了一片空气，他下意识地微微松了一下手。
世界之灵从那只巨手间钻出来。
黑发少年停了一下，有所领悟地望向了王驰易。
“你们这些蝼蚁一样的人类，总是做出让我惊讶的事情。”
他的语调极其不悦，抬起手，想施放新的异能。
“你也无法注意到王驰易。”世界之灵低声说。
在黑发少年的视角里，王驰易所站的地方，也变成了一无所有的空气。
他没有停顿，仍然让一棵藤蔓扫向了那片静谧的空气。
这棵藤蔓十分粗大，世界之灵拉着王驰易飞快往后闪，然而王驰易依旧被扫中，肩膀留下一道伤口。
世界之灵把手指点上去，让伤口飞快愈合。
“怎么回事啊？我们是隐身了吗？”王驰易小声问。
“不是隐身，是另一种异能，可以让他下意识忽略掉我们，就算我们站在他面前，他也注意不到。”
“听起来很厉害的样子。”
世界之灵：“……并没有。”
黑发少年把那本书收起来，目光在四周逡巡，他封住了这片空间，同时开始让空间的温度升高。
王驰易感觉有点热，他擦了擦额头的汗，说：“好吧，这个异能确实有一点缺陷。裴哥和杨姝呢？刚才我好像看见他们被一束金光卷走了。”
“他们被那本书送入了梦魇绝境。”世界之灵指着黑发少年手中的书。
王驰易：“？”
世界之灵说：“创世神本来打算在书上写字，把杨姝永远困在梦魇绝境里的。我抹去了句子的后半部分，但是三秒的倒计时到了。”
“倒计时？”
“是的。那本书上的每一句话，都代表生灵的一段命运。所以一旦开始书写，就不能随时中断——命运是真实的，而真实的命运，永远不会停下来等待，它最多只给人们三秒的思考时间。”
“难怪我们才进来没多久，突然就变成这样了，他肯定一开始就写了……那现在裴哥和杨姝怎么样了？我的意思是，你刚刚是说抹去了一部分，所以那本书是自动把句子补全了？”
“是的。它自动补全的句子是，‘2018年11月23日，北极开启梦魇绝境，杨姝被卷入梦魇绝境，裴致也被卷了进去。’”
“为什么要补全这种句子啊……要是裴哥还在就好了，就算他不能对创世神动手，也一定能让我们不这么热。”
王驰易的衣服被汗水打湿了，他不停擦拭着身上的汗，却无济于事。
黑发少年已经好整以暇地坐下来，翻看着那本书，同时不断让这片空间的温度升高。
王驰易看不清那本书上面的字，只可以看见它笼罩着一团浅浅的光晕。
世界之灵牵着王驰易的衣角，使用了她的治愈异能——但这只能让他们不要被热死或烫伤。
“我活了四万年，大多数时候都在沉睡。”世界之灵说，“但我记得一件事情——那本书补全未完成的句子的时候，会受到周围人类愿望的影响。哪个人类的意志越强大，对它的影响就越大。”
“什么意思啊？”王驰易迟疑地问。
“意思就是，”世界之灵顿了一下，“裴致他可能……很想留在杨姝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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