助人为乐
人世间的种种意外,如果事后回想,真的是注定的。不早一分,不晚一分,刚刚好,哪怕吃饭时候多喝口汤,走路的时候低头紧紧鞋带,亦或街头与熟人打声招呼,也许就什么都不会发生了。可冥冥中似乎真有天意,驱赶着人们奔向早已定好的结局。夫天地者,万物之逆旅也;光阴者,百代之过客也。而浮生若梦,为欢几何?诚不欺我!
而现在,小霸王韩大勇也已经踏上了属于他的命运,勇往直前,不再回头。
头天晚上下了场小雪,雪不大,半夜就停住了,但天寒地冻的,到早上的时候,雪就完全结成了冰,镜面子一般的泛着亮光。
大勇虽然喜欢争狠斗勇,可却是个极孝顺的孩子,平日里在一起的小兄弟,若是做了什么伤了爹娘心的事,大勇也不废话,拳打加脚踢,捶到自己认错为止。
大勇的爹娘为了照顾铺子的生意,基本上晚上都不回内城住。码头有时候赶上夜里商船到岸,苦力们干完活,筋疲力尽,最喜到韩记喝口热汤,弄好了一晚上也能挣个一二两银子。大勇自己一人在家看家,倒也习惯了。娘的手一到冬天就爱生冻疮,大勇想着雪后天寒,怕激起娘的老毛病,一大早拿上了娘用惯了暖手的手婆子,想给铺子里送过去。
冬天天亮的晚,又加上路上结冰难行,内城通往外城的路上几无行人,大勇借着晨曦,小心翼翼的走着,实在太滑了,一会功夫就摔了三跤了。有心不去铺子了,又担心娘的手疮发作,咬了咬牙,闷头深一脚浅一脚的继续前行。
记不清摔了多少个跟头后,总算离铺子不远了。大勇紧了紧棉帽子的带子,骂了句鬼天气。虽然很辛苦,但想到娘见到自己后的高兴劲,好像也就不累了。
再往前有座小拱桥,小到连个名字都没有,赶上晴天,三五步就过去了,今这天气,到是要加点小心,大勇心里嘀咕着。
天已经蒙蒙亮了,隔着不远,大勇看到有个人正推了个独轮车上桥。背影看应该岁数不小了,车上依稀堆满了核桃一类的干果,估计是去码头那边撂地摆摊的商贩。桥上有冰,车装的又满,一时间上不上下不下的停在了当间,推车人拼尽全力的顶着车,眼瞅着就要不行了。
大勇正想着快走几步过去帮把手,那边已经传来一声惨叫,推车的力竭,一松劲,一车的分量都冲着大腿来了。本来如果不管车了,人跳到一旁也就没事了,可干这种小买卖的都是苦命汉,舍命不舍财惯了,生生想用腿劲别住车。咔嚓一声,腿骨头应声而断。
四下无人,大勇一个人跑了过去,到近前看清了,是个六十多岁的老伯,脸上丘壑纵横,饱经风霜的样子,剧痛之下,浑身疼的直哆嗦。大勇毕竟就是个十二岁的孩子,遇到这事也没了主意,只知道拍着后脑勺干着急。老伯缓缓神,指了指倒在一旁的独轮车,大勇恍然大悟,弯腰扶起车子,靠着桥边放好,又把散落一地的干果归置好,这才问道:“老伯,疼的厉害吗?您忍忍,我去前面寻个郎中来给您瞧瞧。”老伯看着自己血迹斑斑的大腿,白色的骨头渣子渗人的露了出来,脸上的表情变得复杂起来。“娃娃,不用找郎中了,我家就在这附近,你能不能给我家里儿子送个信?”大勇慨然应允,江湖大侠吗,这种时候,当然要扶危济困了。
按着老伯给的地方,大勇找到了门口,一处破的不能再破的茅草房,能一直不塌绝对是个奇迹。大勇扯着嗓子喊了半天人,终于从院里走出来位大爷。那德行就别提了,四十岁上下的年纪,头发估计得半年没洗过了,直打绺,胡子邋里邋遢,满嘴黄板牙,隔着三米都能闻到扑鼻的口臭。瘦麻杆般的身材,瞅着还没大勇分量重,棉衣外面油光闪闪,估计放地上能站着。“谁他妈一大早叫丧呢?找灭呢吧!”别问,妥妥的混混老炮,大勇平日里也没少跟这种人打交道,根本不惧,扭头就回骂道:“眼瞎呀,小爷站这看不着是吧,别跟这嘴里不干不净的,弄急了小爷打掉你满口牙。”对方一愣,仔细看了下大勇,虽然还是个半大小子,可这几年小霸王的名号也不是白来的,气场已经到位了,岳峙渊渟的一站,还真挺唬人。
于是这位爷的口气软了下来:“你谁呀,一大早找我什么事?”大勇也懒得废话,冷冷说道:“你爹在村边上的小桥上摔了,腿断了,你快去看看。”
大爷一听,立马急了:“这老不死的,净他妈不消停,腿断了正好,让丫死外面,省的我看着闹心。”
大勇真急了,他是最恨那些个跟爹娘没大没小的畜生的,呼的一下从地上扣起块石头,“去你娘的!”奔着对方脸上就过去了。
也就算大爷反应还算机灵,险之又险的偏头躲了过去,没被拍个满脸花。这种人,最是欺软怕硬的性子,一看小霸王混不吝的劲,场面话都没敢补上几句,乖乖的跟着大勇屁股后面出来了。
这时候天光大亮,等大勇带着大爷再回到桥边的时候,老伯躺在了地上,边上已经围了几个路人,正七嘴八舌的乱出着主意。大勇分开众人,领着大爷走上前,俯身说道:“老伯,您儿子我找来了,您就放心吧,我还要给我娘送东西去,就先走了。”说完,起身就要离开。
啪的一声,老伯的手紧紧抓住了大勇的手腕,“你这娃娃,把我害成这样就想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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