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幸亏好哄
夜幕降临，月色如水般洒落。
语文老师说这节晚自习要做电影赏析，于是让苏姗姗给大家放了一部电影。
电影的名字叫《十月围城》。
电影片头开始放映的时候，裴砚青察觉到旁边的人似乎不太正常。
洛笙知道今天要看电影，可是不知道要看什么电影，以为会是什么喜剧片画着励志青春片之类的，可万万没想到会是这样的。
她原本高高兴兴地坐在那里准备看电影，可不一会儿就忍不住视线模糊，眼泪唰唰唰地留下来，只是因为他们坐在最后一排，别人完全看不见，她也没有让自己哭出声音。
影片里的环境让她想起了爸爸，爸爸生前也是在这样的环境中挣扎生存，用自己的血肉之躯，一腔热血守卫祖国的疆土安宁。
时光倒流回她和爸爸最后一次见面。
那天爸爸本来是要休假的，答应了要陪她去游乐场玩儿，她还高高兴兴的穿上了自己最喜欢的小花裙子，让外婆给她扎了好看的麻花辫。
只是刚要走的时候，爸爸的电话却响起来。
爸爸接电话的时候事情严肃，挂点电话，拿起外套就要走，：笙笙，爸爸要去出任务，你乖乖在家等爸爸回来。
风雨欲来，还没来得及开的桔梗花苞摇摇欲坠。
爸爸说能不能抱抱他，他会带着笙笙给的好运平安回来的。
可那个时候的洛笙还太小，她不知道爸爸要去执行很危险的任务，不知道他要去保卫祖国的一方疆土，只知道，爸爸有一次没有遵守对她的承诺，突然就要离开，且归期不定。
小姑娘眼圈通红，长久以来漫长的等待让她口不择言，字字锥心。
“我不要抱爸爸，我以后都不喜欢爸爸了。”
那是她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发现他的眼角下垂，愧疚和难过从眼睛里溢出来。
那个瞬间她立即就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可小孩子就是恃宠而骄，总是会把脾气发给最亲近的人，那句“爸爸，对不起。”她终究是没能在他离开前说出口，只能朝着他的背影，一边流泪，一边在心底默默地跟他道歉。
“爸爸，对不起。”
“爸爸，再见。”
这是洛笙跟自己的父亲说的最后两句话，然而爸爸并没有听见。
十二年过去了，洛笙一直到今天都不能释怀，如果那天，她乖乖地，没有跟爸爸发脾气，也没有对他说那些伤人的话，他是不是就不会那么难过。
如果她给了爸爸一个拥抱，告诉他，“爸爸我把好运都给你，我等你平安回家。”
是不是，爸爸就会幸运一点，回来兑现陪她去游乐园的承诺。
父亲牺牲后，来吊唁他的同事武警陈叔叔跟她说，爸爸临终前最后一句话是，“笙笙，爸爸很抱歉，不能带你去游乐园了。”
他走的时候最惦念的人，是她，爸爸很爱她，只是他不知道怎么表达。
因为他先属于国家，然后才是洛笙的爸爸。
之后的十二年，洛笙再也没有去过游乐园。
上课铃声响起，第一节课是语文课，语文老师走上讲台。
“马上临近期末考试了，大家最近学习都很累，所以，我有个新想法来让大家放松一下心情，大家听听可不可行啊。”
“以后我们每节课拿出五分钟，大家来分享一下自己最喜欢的一篇文章，或者最喜欢的一个片段也可以。”
“一方面为了让大家放松心情，另一方面也是可以方便拓展一些文化储备，以后写作文的素材也会更多一点，顺便大家也可以看看同学们对于文章的审美以，大家觉得怎么样啊？”
同学们都没什么意见，甚至觉得挺新鲜的。
“那我们就每个人轮流讲。”
“今天没提前安排，那就从裴砚青开始吧，你可以分享一下自己最喜欢的文章片段吗？”
全班的目光都聚焦在教室的西北角，裴砚青闻言抬起头，他眉眼清澈干净，站起身。
身侧，他同桌肩膀微微颤抖，手背蹭过脸颊，默默地抹掉刚刚没忍住掉下的泪珠，看起来小小一团，想哭又忍住的样子更显得可怜兮兮。
洛笙已经在极力控制自己的情绪，她一遍一遍告诉自己，没什么，要坚强一点，要勇敢。
在几近将她淹没的悲伤中，她募然听见旁边的人开口，清澈声线带着冷意，语速不急不缓。
“《谁是最可爱的人》，作家魏巍。”
“有一次，我见到一个战士，在防空洞里，吃一口炒面，就一口雪。
我问他：“你不觉得苦吗？”
他把正送往嘴里的一勺雪收回来，笑了笑，说：“怎么能不觉得？我们革命军队又不是个怪物。不过我们的光荣也就在这里。”
“就拿吃雪来说吧。我在这里吃雪，正是为了我们祖国的人民不吃雪。他们可以坐在挺豁亮的屋子里，泡上一壶茶，守住个小火炉子，想吃点什么就做点什么。”
“他又指了指狭小潮湿的防空洞说，“再比如蹲防熔洞吧，眼看着外面好好的太阳不能晒，光光的马路不能走。”
“可是我在这里蹲防空洞，祖国的人民就可以不蹲防空洞啊，他们就可以在马路上不慌不忙地走啊。”
“他们想骑车子也行，想走路也行，边遛达边说话也行。”
“只要能使人民得到幸福，就是我们最大的幸福。”
那是她小时候最喜欢的一篇文章，每次读到的时候都会想起爸爸是国家的大英雄，他保护了这个世界。
字字句句都印在她的心底，在这个孤立无援的时刻，少年的声音在耳边悠悠回荡。
洛笙抬起头，少年肩背挺直，身上带着优等生的斯文感，可即使他规规矩矩站着，校服扣子扣到最上面一颗，一丝不苟，也依旧掩盖不住他身上那股随意不羁在。
他手里什么都没拿，就这么凭着记忆脱口而出，似乎这字字句句已经成为了刻在他骨血里的东西。
他垂眸看她，视线在她泛红的眼角停留一秒，便又移开。
“和平年代，每一个人的幸福都来之不易，希望祖国繁荣昌盛，远离喧嚣苦难。”
“愿每一位缉毒警察都能平安回家。”
全班上下，从语文老师到下面坐着的每个同学，眼神里满是对少年的赞赏，似乎不敢相信，这是一个十七岁的少年内内心最真实的一面。
裴砚青是数学竞赛大神，常年霸榜全市第一，按理说应该是个充满书生气的富家贵公子。
嘴里念叨的，脑子里想的不应该是经济金融，数学物理天文学，亦或是风花雪月的奢靡生活嘛。
他的这份家国情怀，让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甚至有几个男孩子在嚷嚷，“我都他妈有一种想去参军的冲动了”满怀中二少年的热血。
女孩子们更是眼冒红心，不仅优秀更有满腔热血，正气向上，这样的男孩子不用得到，光是远远的看一眼就能让人止不住的心动。
非常好。”语文老师似乎也不知道说什么，随即简明扼要三个字概括了对他的所有评价。
分享环节结束，裴砚青坐下，语文老师翻开教案，“今天我们开始进行期末总复习的第一轮。”
洛笙吸了吸鼻子，也没说话。
裴砚青刚拿出课本，旁边儿便探出个小脑袋瓜，她用气音在他耳边轻声说话，“谢谢你。”
他侧过脸看她一眼，语气漫不经心，淡声回了句“不客气”。
小姑娘课本微微立起一点儿，眼睛肿的像是核桃，鼻尖儿也通红，下巴抵在桌子上，眼睫毛扑闪着地，像只委屈巴巴的小动物。
听他说完话，小姑娘嘴角瞬间就翘了起来，顺便掏出自己的课本，小身子坐的笔直，认真听课，完全没有了刚刚那副可怜巴巴的样子。
小姑娘双手搭在课桌，刚刚地悲伤从那张小娃娃脸上慢慢散去，好像枯萎的太阳花，被一束阳光照下来，瞬间就恢复了生机。
“怎么跟个没长大的小朋友似的”裴砚青看着她多云转晴的面孔心里暗自庆幸，幸亏小姑娘好哄，不然他可真的不知道怎么办了。
【作者题外话】：片段取自文章《谁是最可爱的人》--魏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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