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我不敢啊
裴砚青站起身走出教室，教室里面依旧是喧闹声一片。
第二节晚自习上课铃声响起的时候他就回来了，手里拿了一张不知道是什么的表格，坐下之后随意地把它夹到了数学课本里，什么话也没说。
他把那道她不太会的题给她讲清楚之后，依旧姿势闲散地坐在座位上翻杂志，面无波澜，平静地不真实。
晚自习回家的路上，洛笙试探性地问他，自己是应该学文科还是学理科。
当时他只是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你要自己做决定。”
其实，她当时在潜意识里真的很想听到他说一句，希望她学理科，因为高三的时候也想继续和她做同桌。
哪怕不直接说，就给她那么一丢丢的暗示也可以。
然而并没有，他没有给她任何的建议也没有表达自己对于她要做什么选择的期待，神色和语气平静到让她感觉他们像是回到了刚刚认识的时候。一年的相处，关系的微妙变化，那些点点滴滴的温柔记忆就好像一场幻觉。
洛笙回家的路上心里不禁觉得失落，但又不敢直接告诉他。
会害怕他察觉到她对他有着难以言喻的小心思，更没有立场和资格要求他一定要给她一个态度。
她不知道该怎么办，心里的苦涩四处蔓延，导致她接下来的几天都是萎靡不振的状态，像是霜打的茄子一般，做什么都提不起精神。
周五很快就到了，大家对于文理分科陆陆续续做好了自己的抉择，不管最终的答案是什么，在他们这个尚且什么都无法确定的年纪，没有对错之分，那只是在人生分叉路口的一次选择。
只是有些人有些事可能会就此错过，可能会留有遗憾，也可能被偶然圆满。
大课间的时候，裴砚青又被班主任叫走。
洛笙拿起水杯去教室后面打水，班里的一些女孩子聚在一起，好像在叽叽喳喳地探讨什么有趣的话题，脸上的神色一会儿有惊叹，一会儿又显出落寞。
她好像隐隐约约在她们的讨论声中听到了裴砚青的名字，于是在好奇心的驱使下凑近听了一下。
【我今天去办公室的时候，正听班主任在和年级主任讲，千真万确，裴砚青已经被保送清大的数学系了。】
【据说上次全国数学竞赛，他又是第一名，清大都直接派老师来我们学校要人了。】
【学神不愧是学神，太厉害了吧，高三都不用上了，直接拿到全国最高学府的通行证，简直是蔑视我等一介草民啊！】
【学校估计也很纠结，毕竟本来还指望裴砚青这个活招牌冲个理科状元呢】
【男神要被保送了，我们高三是不是就见不到他了。】
【肯定的呀，通知书都到手了，还需要上什么课吖】
【那也太遗憾了，海城一中痛失最靓丽的一道风景线，人生得少多少乐趣啊。】
洛笙在她们的话语中大概听明白，原来裴砚青是要被保送清大了。
他这几天频繁地被叫到办公室去大概就是因为这件事吧。
她回到座位上坐下，霎时心绪万千，当真是剪不断理还乱。
她是真心地为他感到高兴和骄傲，清大的数学系是全国最高学府的金字招牌，多少人梦寐以求的理想之地，他数学又那么好，这条路无疑是适合他的。
但同时也忍不住心口泛酸，因为如果是这样，那分别好像就在眼前。
他们在这个年纪都尚且过于稚嫩，未来的一切都不确定，没有办法给对方一个坚定的答案，她还有很长的路要走，他也是。
以后在她哭鼻子的时候，不会再有人给她擦眼泪。
在她遇到解不出的难题时，也不会再有人会耐心地一个步骤一个步骤讲给她听。
她冷了，或者晚上自己一个人回家害怕的时候，都不会再有人给她披外套，和她一起回家。
此后经年，山高水长，他们会成为两条平行线，除非有其中一条偏移原来的轨道，此后将再无交集。
视线落到他的数学课本上，那天他随意夹进去的表格还偶然露出一角。
她伸手一抽，那张表格就完全露出来，她拿在手上，上面的一行大字恍然映入眼帘。
【保送生入学申请表】
只看了一眼，心脏就跟着失了一拍，怕他一会儿发现又悄悄放回去。
她从书桌里拿出那张文理分科表，在“文”后面轻轻地画了一个小对勾，然后看都没看一眼就又塞回去。
裴砚青回来的时候，洛笙依旧坐在座位上写数学题，安安静静，跟周围嘈杂喧闹的环境格格不入。
他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劲，于是像往常一样坐回座位上开始翻物理书。
一直到下午第二节课上课，洛笙都觉得神情恍惚，想刷题，但她的注意力完全不在试题上，听课的时候也总是控制不住走神，心里闷闷地，只觉得心脏像是一朵积满了雨水的乌云，轻轻一挤就有一场倾盆大雨降临。
心里堵的难受，连呼吸都困难，只想找个没人的角落躲起来大哭一场，但是理智又告诉她，不能这么做。
他们都长大了，已经过了给颗糖就可以开怀大笑，觉得不开心了就能嚎啕大哭的年纪。
她应该尊重他的选择，更应该祝福他。
下午第二节课是本周最后一节课，班主任走进教室，提醒大家最后确定一下自己的分科意愿，今天放学前就要交上来。
洛笙的心脏一寸一寸下坠，疼痛感席卷全身的每一个细胞，她在竭尽全力忍耐，不要表现出任何失态的样子。
戒烟还有个循序渐进的过程，她都没有做好任何心理准备，就这样要和他分开......
十分钟过去了，像是囚徒上刑场前的最后期限已过，一切已成定数。
“好了，同学们，把表格交上来吧。”
张老师此时此刻似乎也有点儿感慨，毕竟是自己亲手带了两年的学生，每一个都是看着长大，付诸了心血和感情。
他叹了口气，语重心长地嘱托道。
“学理科的同学高三开学就继续留在七班，我们还有一年能再续前缘。选文科的同学呢，也没关系，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所有的分别都是为了更好的相逢。”
“最后呢，希望我们每一位同学都能记住，从七班走出去之后，不管到了哪里，你都是很棒的人，不要轻易否定自己，更别轻易放弃，人生的路还很长，老师祝福你们每一个人，前程似锦，未来可期。”
大家似乎都被张老师煽动了情绪，有的小女孩儿感性一点儿眼泪直接就“哗哗”流淌下来，分别的气氛浓重阴郁，压得人喘不过气。
姗姗作为班长开始挨个把大家的分科表收上去，走到洛笙这里的时候，洛笙默默地从桌子里拿出了自己的那张表格，看都没看就递了过去，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倒是和裴砚青平时冷脸的样子有几分相像。
她在很努力抑制内心的烦闷和酸涩，不敢抬头，因为她怕一抬头，眼泪就会止不住，她不想这样。
这时她面前怵然出现一只手臂，蓝白校服的袖口简单折了一下，露出白皙的腕骨，隐隐约约还能看见青色的筋络。
好像是递了什么东西过去。
苏姗姗接过裴砚青手里的分科表，径直走出了教室，要给张老师送到办公室去。
洛笙看清楚刚刚发生了什么，眼睛瞪得滚圆，抬头看他，双眸中尽是疑惑不解的神色。
裴砚青见她这幅表情，便问她，“怎么了？”
她结结巴巴地开口，“你，你为什么，也交那个表啊？”
裴砚青一头雾水，不知道她为什么这么问，“大家不是都交了，我为什么不交啊？”
洛笙被他问懵，一时间脑子转不过来，“你不是被保送清大了吗？”
裴砚青眯了一下眼睛，“你怎么知道的？”
洛笙老实巴交地开口，“我，我不小心看到你夹到数学课本里的入学申请表了。”
“哦。”
“你说这个吗？”他直接从数学课本里把那张表格拿出来给她看。
“嗯。”
他看着小同桌老实巴交的小眼神儿好笑地开口，“我的确是拿到保送资格了。”
“但是。”
“我没说就要去啊？”
洛笙瞳孔一震，满脸诧异，心脏要跳停，说话也语无伦次，“你，你，你不去啊？”
裴砚青平静开口，“嗯，我放弃了。”
小姑娘还是没从震惊里走出来，小嘴微张，突然又莫名替他觉得可惜，毕竟那可是多少人在高考这条路上拼了命都够不到的名校通行证，他竟然说放弃就放弃，而且，语气听起来跟说自己向垃圾桶扔了一张废纸没有任何分别。
“为什么呀？”
裴砚青把那张表格从她手里拿回来，重新塞回课本里，语气依旧平淡，面无波澜，“我要考警校。”
洛笙慢慢回过神来，他好像之前的确跟自己提过一次，说想上警校。
但像他这样的人，天资聪颖，智商奇高，只要他想，国内外任何一所大学的任何专业都能随他选择，而且他的家世也摆在那里，生活优渥，什么都不缺，富贵显赫的公子哥一个。
这样的天之骄子理应生活在温室里，不被风吹日晒雨淋，将来继承家族企业，成为富甲一方的商业巨亨，亦或是去念清大的数学系，未来成为一名资深学者，学术专家。
去读警校又辛苦又严苛，甚至毕业后不知道会分配到哪里，山高路远，出任务都是真枪实弹，连生死都要置之度外，这样一个干净闪耀的少年何必要去吃这份苦，受这份罪呢。
因此大概所有人都觉得，他只是一时的少年热血，随口说说而已，不必当真。
“真的吗？”洛笙想最后确定一下。
他扭过头认认真真看她，嘴角微扬，眼角也带着一道勾，眼眸清澈，好像闪着星星点点的光，“嗯，这是我很早之前就认定的事情。”
洛笙此刻能清晰地从他干净清澈的目光中感受到那份坚定，心瞬间软成一滩水。
她在青春最美好的时候，无法抑制地对一个人疯狂心动，不管时代如何变迁，岁月如何流转，她喜欢的男孩儿向来鲜衣怒马，意气风发，温柔而坚定，未曾有一刻改变。
她想象不出裴砚青穿警服会是什么样子，应该和她父亲一样帅吧。
她在心里埋下小小的期许，希望有一天可以看到裴砚青穿警服的样子。
突然想起什么，思绪回归，洛笙猛地站起身，“呀！”了一声，然后就风一般冲出教室，留下裴砚青在原地愣了一下。
过了一会儿洛笙从后门悄悄溜进来的，坐回自己的位置，神情舒展，不见之前的忧愁模样。
她深吸了口气，给自己壮胆，然后伸出手在裴砚青的校服袖口轻轻拽了拽。
裴砚青随着她的动作侧身看她，不知道她是什么意思。
洛笙小小声开口，声线软糯，“我想问你个问题。”
她没有说“我能不能问你个问题”而是直接用了陈述句。
“嗯，问吧。”
“高三，你还希不希望，跟我，做同桌？”洛笙忍住内心的小小羞涩，一句一顿把这句快把她折磨疯的话蹦出口。
裴砚青顿了一下，他看着她头顶，小姑娘不肯抬头看他，好像对自己的签字笔产生了极大的兴趣，径自在纸上画圈圈。
清润声线从她头顶落下，“当然。”
简简单单的两个字却像是一剂镇定剂，把洛笙那颗四处攒动的小心脏给钳制住，她手里的笔顿住，终于肯抬起头，视线与他相对，又继续抛问题，“那，我上次问你，你希望我选文科还是理科，你为什么不说？”
裴砚青垂眸看着她，而后轻轻叹了口气，而后兀自开口，语气是前所未有的认真。
“洛笙，那是你的前途和未来，我不能因为自己的私心，而让你作出可能会让你后悔的决定。”
“我希望能跟你做同桌，你永远不需要怀疑这件事，但我更希望，你做对自己有利的选择。”
“我能为你做的事情也不多，如果你去学文科，确定这是你想要的未来，我尊重你的选择。但如果你和我一起学理科，那我也会尽我所能，不会让你后悔这个决定。”
洛笙此刻似乎被他的话击中心脏最脆弱敏感的地方，他认认真真看着她的视线很软，说出口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是在为她考虑，他尊重她，也愿意成全她。向来自由散漫，潇洒不羁，好像对什么都满不在意的人，甚至用一句并不直白的话语给了她一个承诺。
心软到要忍不住落泪，她轻声开口。
“那你怎么不问问我选了什么？”
“让我觉得你都不在意。”
裴砚青浅笑一声，轻皱了一下眉头，像个委屈巴巴的大型犬类，声线依旧柔软，语调里还带着点儿撒娇的意味。
“我不敢啊。”
“害怕不是我想要的答案。”
【作者题外话】：就是说，砚青青怎么这么会撩，嗷嗷嗷～，委屈巴巴的犬系撒娇男，谁能顶得住，。
下一章就高三了，孩子们长大还会远吗。
我真的是服了我自己了，高二上学期写了20w字，高二下学期两章搞定（笑哭）。
说句实话，这本书开的真是稀里糊涂，我连个章纲都没写，但没想到那么多人喜欢，现在完全凭意念支撑到现在。
后面的都市情节，我肯定得好好规划一下，不辜负大家的期待哈！瞧好吧各位，必须给你们甜出个糖尿病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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