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四章暗访 一
“你要跟我去?老当家的肯放人么?再说这山里,也离不开你这女当家的坐镇,李先生那方子虽然不错,可是老当家的身子还是得养。你要是走了,山寨怎么办?”
“那我不管,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我已经是你的人了,要考虑的是你的安危,而不是山寨。你是我的男人,于我而言,你比山寨重要多了。那陕西情况复杂,又是落箸巡抚,又是国舅总兵。总之就是一群混帐,没有人保护你,我怕你到了那不安全。爹有了李先生的方子,身子已经好了大半,至少能维持山寨运转,陕西那边更需要人手。”
杨承祖带的伴当都是陕西人,进陕西之前,也曾从他们嘴里了解了陕西的情形,她说的落箸巡抚,国舅总兵乃是现在西北三边的两位要角,自然知道根脚。这两人一个是都察院右副都御史、兵部侍郎、陕西巡抚郑阳,一个是以右军都督府从一品都督同知实授固原总兵马昂。
大明的陕西由于靠近河套,与蒙古人接壤,乃是要紧的边陲地区。在弘治时设三边总督,节制延绥、甘肃、宁夏、固原三边一镇(实为四镇)之兵马,以防蒙鞑入寇。
只是三边总督与陕甘总督一样,都并非定职,如今这个职位已经撤消,陕西行政大权掌握在陕西巡抚手里。
作为大明九边体系中最为重要的一环,三边一镇的额兵加起来有三十八万之数,为国朝边地囤兵最多的地方。每年消耗的军粮都达四百余万石,在这个地方当巡抚,就算手指头里漏一点,就能当个富家翁。
只是自从河套失陷之后,陕西与蒙古的冲突越发尖锐,防范北虏已经是重中之重。在这里做巡抚,得负担抵抗外寇的重担,身上承担着沉重的军事责任。当年杨一清镇三边时,修筑边墙,广置烽燧,又大兴屯田,严肃茶马,将三边经营的井井有条,很有一派兴旺景象。
可是到了郑阳巡抚陕西,军民两政皆废,整个陕西的局面日渐糜烂起来。当年正德天子巡幸陕西,郑阳与陕西的镇守中官有接驾之职,他特意将御宴上为皇帝准备的筷子揣到袖子里。只等着天子来时,自己把筷子献上去,好让天子记住自己。
可是他不认得正德模样,就问那镇守太监,镇守太监告诉他去认龙袍。这位堂堂的巡抚,就自己站到路中央,等天子鸾驾过来好认龙袍。哪知迎面过来的,是一支大军,个个身上都是铠甲戎装,哪有一个龙袍?
郑阳那在路中间寻人,这些军汉可不管他是谁,就这么横冲直撞过去,将个堂堂三品巡抚撞翻在地,从上面踩了过去。一名军汉直接来到御宴前,大剌剌坐下,拍着桌子问“这陕西是什么规矩?怎么摆了宴席,不给孤准备筷子?”
郑阳挣扎着起来,这才知道,万岁原来没穿龙袍,而是一身甲胄的裹在军队里,这才战战兢兢的把筷子送过去。正德倒是没发落他,只说了一句“使我若做抚按官,决不如此怠慢”。
从此这位落箸巡抚的名声渐渐传开,陕西军民多有所闻。
至于马昂,他原本是延绥总兵,因为吃了败仗,被弹劾去官,还要追究罪过。他的妹子马氏嫁了陕西都指挥毕春为妻,生的姿色出众,且能骑善射,精通番语,算的上巾帼魁首。这消息为江彬所知,又由江彬引见,竟把她送到了豹房,为正德天子侍寝。
马氏进豹房时,还怀着身孕,可是正德也不在意,反倒对她格外宠爱,马昂兄凭妹贵,从延绥总兵改任了固原总兵。马氏进的是豹房,并不曾受过正式册封,也就没有妃子名分。可是宫中太监都称马昂为国舅爷,他这国舅总兵的称号,在陕西三边很是有名气。
郝青青道:“他若是光献了妹子也没什么,更可恨的是,当初天子巡陕西时,曾到他家里吃酒。见他的妾室杜氏生的美貌,竟然要他将杜氏送去侍寝。当时马昂有些犹豫,正德拂袖而去,这厮事后害怕,还是把杜氏打扮的漂漂亮亮的送去宫里,供正德享受。他就靠着献了小妾,结果就升了从一品都督同知。”
“原来这厮是个绿帽总兵啊,还叫个什么国舅总兵?把自己的女人送去给皇帝睡,很不是个男人。”
郝青青听他如此说,问道:“那假如……假如有朝一日,万岁也看上了你的女人,你又该如何?”
“如何?那我就反了!大丈夫三不让,妻、财、子不让。当然,这话不能说全对,若说是金银财产,让了也就让了,没什么大不了。可若是谁要是打我女人的主意,那就是白刀子进去,红刀子出来。我不管他是皇帝也好,还是玉帝也罢,谁敢动我的女人,我就是一刀过去,一了百了。大不了就是抄家灭门诛九族外带刨坟戮尸,想让我献女人出去,没门。”
“可他要的不是马昂的老婆,只是他的小妾啊。”
“小妾和正妻都是我的女人,没什么区别,哪个我也不献。”
“我就知道,我当家的才不会像那个绿帽总兵那样,用自己的女人去换前程。”郝青青温柔的将头靠在他怀中“有你这么个好男人,我这辈子,值了。”
次日清晨,郝青青从睡梦中醒来,发现身边的杨承祖没了踪迹。她一个激灵坐起身来,正在左右寻找,闻到一阵阵香味扑鼻而来,顺着香味看过去,杨承祖已经端了一碗面从外面笑呵呵的进来。
“你们青龙山不平寨的厨房太难找了,折腾了半天,就只好煮了碗面,你先凑合吃着吧。回头你带我认识一下伙房在哪,我给你做好的。我在家的时候,就总给我娘做饭,手艺比你强多了。”
“当家的……你……你怎么自己下厨房了?伺候男人,给男人做饭,是女人应该做的事,怎么能让你……”
“我怎么就不能做饭啊,男人女人又有什么区别,难不成男人下了伙房就要死?我昨天晚上把你折腾的够戗,你别乱动,我给你擦擦,再伺候你把面吃了。……诶?好端端的怎么哭了?我没说错什么吧?”
只见平日里豪爽洒脱如同男儿的郝青青,竟哭的泪流满面,一颗颗晶莹的泪珠如同断线珍珠般流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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