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第二十五章巴基

第二十五章

        罗伊纳觉得那并不是一件大事：称呼一个麻瓜出身的女孩为泥巴种。这一个词在千年以前就存在，通常用以称呼那些非巫师家庭出身而来自村野农民的孩子，歧视的性质比南方人北方人互相蔑称的“南方乡巴佬”“北方蛮子”还要轻。但是既然这个词在近代被赋予了侮辱性质的词义，也该避免让一个孩子接触到这类粗话。所以德拉科在家中并没有接触到这些——但若是学校里同级之间往来知道的——孩子的交往必定有着好信息与坏信息的交通。

        与近代社会麻瓜和巫师泾渭分明不同，中世纪初期的拥有魔法天赋的人可比现在多多了，广范围的赋魔者大多数无法自己精准控制自己的魔力输出，在情绪剧烈变化时魔力失控伤害普通人，这才导致猎巫风气愈演愈烈。毕竟，魔法的存在以及其操控者对当政朝廷具有不可忽略的威胁性。

        在霍格沃茨受梅芙女王的青年巫师训练营启发成立前，巫师们大多凭借着家族传承和学徒制度学习魔法。

        ——是的，他们四个都是出身一个有着良好魔法传承和麻瓜社会背景的家庭。

        戈德里克的父亲是一名风度翩翩的爵士，他的舅舅是一名杰出的骑士，他从小在良好的家庭氛围里长大，在爱的环境中继承学习了父亲和舅舅的决斗技巧成长为一名优秀的剑客。在他十八岁的时候，他决定出门历练。萨拉查和他同岁，萨拉查的父亲坚信着低温潮湿的环境能对炼制魔药更有裨益，并且酷爱阴雨夜晚里通过冥想接受上天赐予的魔法信息，幸好萨拉查的母亲是一位深爱丈夫和孩子的伟大的温柔聪慧的女性，有她在那些珍贵的魔药材料才不至于沤烂发霉，她始终觉得阴郁狭窄的居住环境无法利于孩子自由成长（虽然这让她皮肤白皙光洁），于是她早早地把孩子丢给交好的巫师学习魔法。萨拉查辗转换了好几个老师，刚成年的年轻巫师在回家探亲途中遇到了戈德里克，于是他选择另一种方式锻炼自己。两个少年就在命运的安排下相遇并成为挚友。

        虽然一个内敛冷淡一个外放热情，但这并不阻碍两个年纪相仿的少年交谈甚欢，在嘈杂的酒馆里、在星辰漫天的草坪上交换着彼此对魔法或械斗的看法。

        就这样游侠般的在这片大陆行过两个月，在秋天他们抵达了一片金黄色的威尔士平原。戈德里克曾在威尔士生活过一段时间，重回熟悉口音的土地格外亲切。路过一处丰收燃起篝火庆祝的村庄时，他们受到了一个有着杰出的种植和养殖经验的小女巫的招待——最重要的是，这个也有着浓烈似火红发的女巫有着一手惊人的厨艺！两位英雄汉在这片富庶的原野度过了一个温暖而美味的冬天。当早春的嫩芽星星点点钻出土壤，戈德里克下决心以照顾之名拐跑这个父母早亡仅与奶奶相伴的赫尔加（事实上赫尔加奶奶经过一个冬天的考核觉得两个男孩十分靠得住才松口有了让赫尔加去外游历的念头），说服这个比他们俩还小上两岁却在草药学有着惊人见解的女巫加入他们的行列。

        有这样一个与神奇动物格外亲近的同伴，他们的旅途变得更加有趣。

        他们不断拜访有名的巫师汲取不同的学识，互相讨论研究新发现的草药、魔药和神奇动物，这样一个世界对于年轻的他们实在是太具有探究的趣味了。

        罗伊纳停止回忆的念头。

        她跟着德拉科在斯莱特林长桌上坐下，然后她摊开书一边用勺子舀着蔬菜汤一边一目十行地看书。

        “罗娜，”德拉科喊她，他戳了戳盘子里的烤牛肉，“你有没有觉得——我是说，你给我的感觉是：忙碌，永远都有事情等着你去做、去筹划。”

        罗伊纳停止下来，她把书本合上放在膝上去看德拉科，“是的，你没有说错。的确我有很多事等着思考、处理。”

        “像是有什么东西在追赶你，如果你不够迅速就会有被吃掉的危险。”

        罗伊纳眨了眨眼，嘴角翘起，“这么说也没错，虽然现阶段我无法将所有事情全盘托出，但是随着你的成长我会告诉你其中一些，并请你帮忙。”她拿起一块斯第尔顿奶酪核桃馅饼，示意这个话题到此结束。斯第尔顿奶酪质地柔软而滑腻，略带酸味的口感醇厚还略带辛辣的味感，与许多混合的坚果碎在烤箱里被烘焙得香气四溢而奶油感浓厚。她倒了一小杯深色的葡萄酒，让奶酪的味道与清醇的酒液混合，既减轻了口腔残余的奶酪味又叠加上另外的香气。

        来自中世纪的拉文克劳女士表示近代的食物无论是什么都比以前好吃。

        不得不说，成立所谓的校董会明显是找了十几个冤大头，但有他们的存在霍格沃茨的运营维持的确轻松了许多——也给学生提供了更好的住宿饮食条件。一个姓氏能够进入校董会还成了件相当荣耀的事，哪怕提供给学校的资金支持是个没有同等回报的无底洞。如果马尔福家族这学年末被驱逐出校董事会，也会立刻有新的家族自愿补上。有邓布利多这样名望和魔法都在英国魔法界数一数二存在的校长，校董会的施压大多数时候起不了什么作用。

        今晚要有大事发生了。

        罗伊纳回头在临近的格兰芬多长桌上寻找一个畏缩的红发女孩的身影，正好看见金妮·韦斯莱结束午餐紧紧抱着一本黑皮笔记本走出礼堂。

        她屈起食指抵在下唇思考了会儿，今晚应该是第一次“放出”巴吉里斯克[1]。巴基是很乖的男孩，哪怕饥肠辘辘一千年也不会主动攻击学生。在巴吉里斯克的声音被哈利听到前，日记本里的汤姆·里德尔一定利用无知女孩对巴吉里斯克做了什么或者说了什么，让它变得具有暴躁攻击性——或是说在五十年前他打开密室后，在计划内怀着某种恶意的想法教唆了巴吉里斯克，然后女盥洗间被桃金娘·伊丽莎白·沃伦无意闯入造成了她的死亡。哪怕巴基已经满一千岁了，可它还是一个心智并不成熟的孩子。

        在千年前普魔的魔法世界，稍有一点魔法能力的孩子都被自然赋予通晓动物心声的能力，听懂是一回事，自由沟通就需要更高强的魔法能力了。蛇佬腔也算不上很少见的天赋，他们四个都能听懂巴基说话。四个学院的代表物当然也与此有关，戈德里克格外受狮子欢迎，有一次他远游到埃及，一个部落的狮子都撒娇似的往他怀里钻于是他捡了两只幼狮回山谷喂养。大型猫科动物的撒娇，实在是可爱极了。罗伊纳曾经养了一只巨大的苍山鹰，打开的翅膀能达到六英尺长。虽然不知道她死后，她的小鹰是不是全身都被人制成了魔药材料。鸟语者算是比较常见的，现代巫师也有着以先天驯服猫头鹰为天赋的家族[2]。而赫尔加家里的后院住着一群蜜獾，常常与她分享找来的蜂蜜。值得一提的，赫尔加是他们中唯二能和巴基聊天的人。能与动物沟通是魔力达到一定程度和自然亲近的代表天赋之一——虽然她不知道为什么他们四个人里就萨拉查的蛇佬腔代代遗传给了后人，作为斯莱特林血脉的凭证之一。

        罗伊纳拿起餐巾擦了擦嘴，如果她提前二十年来到霍格沃茨，根本不用像现在这样走一步看十步被处处限制费力地筹谋——她直接找到汤姆·里德尔杀了他，之后再找一个同伴合作慢慢搜罗魂器毁掉它们。然后她就可以轻轻松松地待在学校（甚至不用待在学校）干她想干的事，在食死徒罪恶滔天[3]前扭转斯莱特林学院的不正风气。而不是现在，她又要担心干扰了哈利三人组的行为影响到正常轨迹，又担忧引起邓布利多的注意和猜疑，又担忧打草惊蛇导致魂器的转移，更要紧的是要保护德拉科和马尔福家的安全。她恶狠狠地把餐巾砸在桌子上，站了起来。德拉科被她突如其来的脾气吓了一跳，“你怎么了？又发什么火！”罗伊纳居高临下看了眼他的餐盘，慢吞吞地问他：“你吃好了吗？”

        “没有！”德拉科狐疑地看了眼又变得奇奇怪怪的罗娜，护住刚拿的淋了红加仑子果酱的约克郡布丁，“怎么了？”

        罗伊纳只得坐下，“我要出去一趟。”

        “…！”

        罗伊纳按住德拉科的肩膀，用眼神示意他镇定，“没错，是你想象的那样。我要出霍格沃茨一趟。”她贴近德拉科的耳朵低声说：“放心吧，万圣节前我会回来。”她加重手上的力度，从德拉科眼神里读出来“你怎么走那么久”的控诉。“其他人是不会察觉到的，你给我在学校乖一点，好好学习好好打球。晚上不要随便乱跑，听到不正常的响动先闭眼。”末了，罗伊纳用威胁的眼神盯着德拉科，得到他保证的点头，才露出满意的笑掐了掐他肉感未消的脸离开礼堂。

        有了一些不可能实现的念头后，就愈发意难平了。罗伊纳郁瘁地想，她连二十年前的帮手都想好了，雷古勒斯·布莱克，家族优越身份高贵足够聪明足够勇敢，简直是老天安排好的伏地魔抗争者。可是有什么办法，他已经和成千上百的阴尸一起沉湖水底。

        德拉科回到宿舍时，在自己的床上发现了一瓶药剂和一本夹着书签的校史书，他拿起纸条：针对石化症的复活药水，看完记得烧掉（眨眼的笑脸）当他读完，纸条就自己燃烧起来。德拉科拍了拍落在床榻的灰烬，心里不平：明明自己施了自动阅后即焚的咒语还画蛇添足地不放心地嘱咐一遍。他翻开那本厚厚的《霍格沃茨，一段校史》，书签卡在关于“斯莱特林的密室”那一篇，他对这些并没有多大兴趣，他撇嘴把书和药剂放进衣柜深处。既然是有预兆性的指示，那么等相关的事情发生了之后再看也不会晚。他叹了口气，看向窗外绿莹莹的水波荡漾的湖底。她可能已经离开霍格沃茨了。

        -

        罗伊纳给德拉科留完东西并没有立刻离开学校。她去了趟二楼的女盥洗间，她引开哼哼唧唧的桃金娘后，回忆着萨拉查和赫尔加的蛇佬腔试图打开进入地下的入口——然后失败了。见鬼的，谁知道在后来一次次的改建装修中，哪一代恶趣味的冈特家的传人又设置了这一层禁制[4]。罗伊纳捂住一边恼羞而红的脸，气冲冲地离开盥洗间。行至一半，她又调转回来，身形抽长恢复了成人模样，口中喃喃着饶舌的古英语，从魔杖发出一道银色的光。圆形的洗手池向外移开，露出一个黑黝黝的洞口。虽然她不会正确的打开方式，但是她作为霍格沃茨的创始人，对城堡里的一切具有至高无上的可调动权。

        她跳进洞穴。

        她在黑暗里和巴基见了一面，出于对它的怜惜，罗伊纳将它喂了个半饱。原本巴吉里斯克已经不太认识她了，在久违的饱腹感后它用（相对于它心智而言）稚嫩的童声喊她“罗”的时候有一种叫她妈妈的错觉。如果你不经常从你爸雕像的嘴里爬出去玩水的话，你已经化成灰烬灵魂归于天地的父亲应该会很欣慰。罗伊纳慈祥地摸了摸巴吉里斯克鼻孔旁边的蛇皮——这勉强算脸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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