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爱莲说

九月的最后一个傍晚，霞光万丈，预示着明天又是一个好天气。

        校园里热闹非凡，结束了一天的课程，晚上就是国庆晚会，明天就开始放七天长假。很明显，大家已然进入了放假状态。

        打扫卫生的，装饰教室的，抢购零食的，还有各种奇装异服在校园中穿行的，不用说，这种打扮肯定是晚上有节目要表演。

        此刻的秦衣就是奇装异服中的一员，她穿着飘逸的舞蹈服，嫩绿的裙摆被晚风吹得翩翩起舞。

        本来是一幅唯美的画卷，偏偏被画中人破了意境。秦衣顶着一张浓妆脸，眨着12mm睫毛长的大眼睛，疯狂地摇晃李软软的手。

        “求你啦软软！去嘛，好不好？”

        “我好不容易说动赵安琥陪我去安城玩，谁知道居然卡在了我妈那儿……只有你能救我出门了，求你啦软软……你就跟我去嘛，只要有你，去哪我妈都同意！”

        在秦妈妈眼中，李软软就是乖宝宝、好闺女的典型，而秦衣就是疯丫头的代表。秦衣只有跟李软软出门，她才能放行。李软软这个借口，秦衣已经不知道拿来忽悠她妈多少次了。

        “就五天！好不好嘛？好软软，一起去嘛……我真的是好不容易，好不容易才说动赵安琥的！机不可失，你忍心看着宝宝我失恋吗？”

        李软软看着秦衣那委屈的模样，真的很想说，你啥时候不失恋的？

        秦衣追赵安琥的事儿，李软软不仅是见证者还是参与者，高一追到高二，李软软没少瞎出主意。秦衣和赵安琥是青梅竹马，秦衣从小就喜欢她的大虎子哥，到了高中终于鼓起勇气追了，却一直被拒绝。

        李软软没少见秦衣被她大虎子哥气哭。追疲了，就生气，气完了，再接再厉，反正李软软是觉得这波操作很迷。

        “软软呀，一起去玩嘛！你看，我知道你要补觉，还特意给你留了两天回来补觉呢！”秦衣比了一个耶的手势，杵在李软软眼前，眨巴着大眼睛，一脸“你看我多爱你，快表扬我，快答应我”的傲娇表情。

        “好吧好吧，我回去跟我妈妈商量一下，明天早上给你答复。”李软软最服秦衣磨人的功夫，由此她也一直很纳闷，就她这磨人功居然还没拿下赵安琥。

        “耶！我最爱你了软软！明早去你家接你！”

        李软软：？？？怎么就成直接来接我了？

        “走吧走吧，晚会快开始了……”了却一桩大事，秦衣身轻如燕拉着李软软开始跑。

        两人在会场门口分开，秦衣去后台备场，李软软在高二观众区随便找了个空位坐下。

        入场没多会儿，晚会正式开始。

        灯光都聚集在台上，下面黑黢黢一片，李软软像个小鹌鹑一样缩在自己的位置上。

        开场照例是歌舞大乱炖，热热闹闹的引起了全场第一个小高潮，以至于李软软也没去注意身边窸窸窣窣的声音，等到安静下来，她才发现身边换人了。

        “这么好看？”低沉的男声贴着耳边响起。

        李软软偏头就是那张放大的脸，棱角分明，眼角带笑，黑暗也遮不住那股少年独有的张扬恣意。

        “你……你怎么坐这儿来了？这儿是高二区……”李软软往后仰，跟他保持距离。

        白琅发现她的小动作，啧了一声，把她往怀里拉，“过来，都靠别人身上去了。”

        “你，不用去后台备场？”

        “嗯？”

        “你们不是跳街舞？”

        白琅想起来了，于小宝那傻逼上次瞎忽悠的。“你想看？”白琅又凑近了些，低头小声跟她说话。

        李软软不习惯这样的亲密，拿手抵着他：“不想……”然后又用力推他：“你好好看节目。哎呀，你别靠这么近呀。”

        她这点小力气，哪里推得动稳如泰山的白琅，不过是怕她又恼了，白琅勉强向后退了点。

        大会场的座椅一个挨着一个，即使是端正的坐在座位中央，两个相邻的人又能离得多远。黑暗中，白琅就这样目不转睛地看着李软软。

        多奢侈，她鲜活的，乖巧的，安静的在自己身边。

        台上的光忽明忽暗，光影摇摆不定地反射在她脸上，显得一张小脸更加莹白生动。她看节目看得很认真，一会儿眉眼弯弯，一会儿掩唇轻笑。

        他突然想起了以前带她去长安最繁华的街上看夷人杂耍的场景。夷人多有奇淫巧技，能使枯木逢春，能造六月飞雪。

        那时的她也是这样，一脸纯真，无忧无虑。看到惊奇的地方会瞠目结舌，看到有趣的地方会巧笑倩兮。那时的她，更会在害怕时躲进他的怀里，玩累了就爬上他的背。

        娇娇气气，让人宝贝得不行。

        “哈哈，于学长好可爱。”白琅的回忆被身边人的娇笑打断。

        原来是于小宝的街舞团上场了，这货，与其说是街舞表演，不如说是耍宝表演。

        于小宝一身紧身黑皮衣，肩膀上还带金属尖刺，服装是挺帅的，但搁在他这身澎湃的肥肉上，就显得格外滑稽。

        但似乎他自己还觉得挺帅，自信地和台下互动，飞吻不断。当音乐响起时，他还是妥妥的c位！别说，扭动的节奏还挺准，引起台下阵阵欢呼。

        “没想到，于学长的街舞还跳的挺好。”李软软扭头笑着和白琅说。

        “不过，”李软软皱皱鼻头，“他是个骗子，还说是你——们——都跳呢。”结果，就他一个人上台了，带着一群小弟群魔乱舞，没白琅就算了，连赵安琥的影儿也没见着。

        白琅看着她可爱的小表情，没忍住轻轻捏了下她的脸，笑道：“这么想看，下次我跳给你一个人看。”

        李软软小鼻头皱更紧了：“哎呀，那算了吧……”

        为她跳舞算什么，上一世为她打架，为她夺天下，为她连命都可以不要了，还有什么为她不能干的？

        可现在看她这嫌弃的小模样。啧，个小没良心的。

        “渴不渴？饿不饿？”白琅看她两手空空，不像别的女同学，一个个看节目跟聚餐一样，手边不是饮料就是零食。

        李软软还真有点渴，其实她也是个爱吃小零食的，今天这不被秦衣逮住说话了嘛，什么吃的喝的都没来得及买，光杆司令就进来了。

        “有一点儿……你喝什么？我去买。”李软软很自然的起身，想去买点零食。

        白琅速度更快，弯腰站起来，顺便压住她的肩膀，“你别动了，我去买……”然后仿佛不经意间，嘴唇擦着她的耳朵而过，留下了极低一声：“等我。”

        这人……李软软好想锤他，如果他不是校霸的话。

        白琅回来的时候，正好赶上秦衣的独舞表演。

        她跳的是古典舞《爱莲说》，秦衣练舞多年，在舞台上的一颦一笑，一舒一展，将荷花的“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演绎得淋漓尽致。

        更妙的是，精彩绝伦的舞姿配上了走心专业的舞美设计。一袭嫩绿莲叶裙摆在竖琴潺潺流水的伴奏中舞成一朵含苞待放的荷花；一阵晚风袭来，白烟袅袅，婉转悠扬的弦乐变得激昂澎湃，水中仙子时而奔放，时而羞涩，时而迎风起舞，时而醉卧天地间。

        李软软在下面看的如痴如醉，一舞结束，全场沸腾。李软软更是激动地站了起来，小手吧唧吧唧拍的震天响，白琅那个角度能清楚的看见她手掌心都拍红了。

        这小傻瓜，至于这么激动？

        李软软正亢奋呢，一杯奶茶递了过来，吸管正戳到她嘴里，她激动之下没反应过来就是一大口。

        唔，是最爱的奶茶味道！温温热热的，好好喝！

        李软软不好意思的咽下一大口，尴尬的笑着：“谢谢你……”坐下来才反应过来：“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喝奶茶？”

        你有什么我不知道的？李软软对奶茶是真爱，无论这一世还是上一世。两人才重逢没几天，白琅已经看见过几次她抱着奶茶笑眯眯地嘬了。

        草原人都爱喝奶茶，西域贫瘠，奶制品很多，但茶却是个稀罕物。大家顶多拿商队带来的茶渣或者沉茶饼熬制奶茶，也就重大节日喝两口。

        小公主却不一样，嗜奶茶如命，嫌羊奶腥，白琅专门给她养了几头奶牛供她喝，茶叶也都是来自中原的新茶，专人熬制，就供小公主一人享受。

        小公主娇气，白琅也愿意宠。

        所以宴会之上常常画风成谜。白琅带着族人大碗喝酒、大口吃肉，都是刀口舔血的糙汉子，作风豪放不羁。偏偏大王身边永远带着个娇气包，倚在身侧，小口小口品尝着温热香甜的奶茶，神情餍足得像只猫。

        想到过往种种，再看着身边这个小傻子抱着奶茶依旧坐在自己身边，白琅心里胀胀的，软软的。

        “因为我喜欢你呀，我关注你，自然知道你的喜好。”

        一句话，李软软又害羞了。也被追过不少次了，那些被拒绝的男生，还真没有像白琅这样……脸皮厚如城墙，行动神出鬼没的奇葩。

        李软软有点呆，她也不知道该如何接话了。

        等到一杯奶茶喝完，晚会也到了尾声。大家陆陆续续散场，李软软想去后台找秦衣，晚会结束的晚，两人早就说好一起回家。

        到拐角处，左边出场馆，右边去后台，李软软挥手跟白琅作别，就想往后台那处走，刚迈出一步，就被一只手从后勒住了脖子，惯性拉得她向后一倒，正入白琅胸怀。

        这货就着这个别扭的姿势，带着李软软向场馆外走。

        “哎哎哎，你干嘛呀？我要去后台找秦衣……她还在等我呢。”李软软边挥舞着双手，边笨拙地稳住身形。

        “她不用你等，有人守着。”晚会开始前，白琅就看见赵安琥往后台走去了，啧，嘴嫌身正直典型。

        “嗯？”李软软疑惑的转头，小脸因为挣扎和一点道不明的羞涩而泛红，整个人像个熟透的小番茄。

        “管好你自己。”白琅毫不客气的拍拍李软软的头，然后恶意来袭，故意把她头发揉得像个鸡窝。

        李软软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烦躁地推他，边扒拉自己的头发边小声说：“讨厌鬼……”

        白琅听见了，看着她别扭的小模样，宠溺地笑了：“走，讨厌鬼送你回家。”

        两人出来的早，特意避开了离场高峰期，所以身边只偶尔有零星几个提前离场的同学经过。虽然人少，但无一不是以贴着墙、低着头、我什么也没看见、你看不见我看不见我的姿势经过。

        怪只怪白大佬气场太强、名声太臭，虽久不在校园，校园恶霸传说却一直存在。

        活久见，恶名昭著、脾气暴躁的白大佬，居然在调戏小女生，好温柔啊，好宠溺啊，还要送人家回家？这是什么魔鬼校霸？

        看见这一幕的同学们心里怎么想，两个当事人当然不知道。

        终于走到了会场外，皓月当空，四下静谧，真美的夜晚啊……如果，身边没有这个讨厌鬼的话。

        “额，白学长，你不用送我回家的，我一个人可以……”

        白琅打断她的话：“白学长？”

        “啊？”

        “换个叫法。”

        “昂？”

        “叫我名字。”

        在无数个等待的深夜里，在漫无边际的昏迷中，白琅脑中总会浮现一声声的“白琅”，娇媚的，愤怒的，搞怪的，笑意盈盈的。有一个姑娘，不厌其烦地唤他，白琅，白琅……唤得他头疼欲裂，唤得他泪流满面，也唤得他甘之如饴。

        “可是你是学长啊，直接叫你名字会不会……不太礼貌？”在李软软所受的教育里，礼仪礼貌是最重要的，人可以笨，成绩可以不好，礼貌一定不能丢。

        白琅看着她认认真真又乖乖巧巧的样子，真的想……抱走狠狠欺负啊。

        怎么就他妈那么乖的。

        “算了，你爱怎么叫怎么叫。”拿她没办法。

        “对了，你十一什么安排？”白琅设想的好，十一七天假，绑也要把她绑出来，呆满七天，怎么也得磨成女朋友。

        说起十一，李软软就脑阔痛，想起秦衣的安城游，无奈道：“我十一要去安城……”

        “安城？”白琅眉头一皱，“去干嘛？和谁去？去多久？”

        李软软奇怪的看着他，不说话。

        “咳，我就问问……”白琅也发现自己态度有点不好，旋即放缓了声音：“你去安城干嘛啊？”

        “就……和秦衣去转转啊，还没去过呢。”

        “安城啊……”

        白琅低声重复了一遍，暗沉的眸中神色莫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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