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考试周
一场秋雨一场寒，昨晚锦城又迎来了一场大范围强降雨，今早一看，满城梧桐都没能躲过暴雨的冲刷，本就摇摇欲坠的黄叶几乎一夜间掉光。
李软软一早起来就给自己添了条秋裤保暖，马上就要期中考了，关键时期可不能感冒。
锦高惯例，进入十一月就意味着上学期已经过去了一半，高一高二的学生都要进行期中考试，然后放假给高三学生腾教室，让他们进行全市高三第一次联考。
考试临近，学校里的氛围愈发紧张，连秦衣这种恋爱脑都知道了克制，尽量不去打扰赵安琥的学习，也留出时间自己临时抱佛脚。
但偏偏有人不懂何为克制。
譬如白琅。
这位哥一大早就站在了李软软班级门口守株待兔。
原本懒散阴沉的身影，在看见李软软的一瞬间就站直了身体，沉寂的双眼也恢复鲜活。
人来人往的，白琅一点也不知道避嫌，等了一早上就为了递给李软软一杯豆浆和她最爱吃的小笼包。
李软软没接，不好意思地躲着周围同学揶揄的目光，扯着白琅的袖子逃到一边，着急道：“你怎么又来送早餐啊？我不需要的。”李软软从兜里掏出小面包，“你看，我有早餐的。”
“那你以后别带了，我每天给你送。”
“？”这人怎么说不通啊。
“不是，我的意思是，你别这样……你怎么那么闲啊？你们高三不是时间紧迫吗？”
“不差这点时间。”白琅每天睁眼的动力就是李软软，高三高四的，谁在乎。
“！”李软软抿嘴瞪着他，听不懂啊你！
“我不要。你天天送我也不要。”
白琅脸黑了。
别看这些日子大家相处时间长，李软软对白琅“校霸”的印象逐渐改善，甚至觉得这人还挺温柔，但他这么一黑脸，李软软还是有点怵的，更何况这角落偏，学生们都回教室早读了。
李软软低下头，声音都小了：“马上要考试了，你不抓紧时间复习啊？”
“还有两天，我们就开考，我们考完就是你们考，我都不够时间复习了，我快紧张死了，你……你们高三联考诶，你怎么，一点也不紧张啊？”
哈，白琅看着李软软这副样子是真着急上火，不由好笑：“考个试而已，你那么紧张做什么？”
“考得好，有什么奖励吗？考砸了，谁还敲你不成？”
李软软听着这种“考试算个屁”的言论，惊了。考试不是为了自己吗？好好学习，考出好成绩，考上好大学，不就是现在每天上学，勤奋努力的原因吗？
这人……这人怎么一副无所谓的态度，压根没把联考放心上！
朽木不可雕也，朽木！朽木！
李软软觉得跟他多说无益，简直就是浪费时间，她嘟着嘴：“你不在乎成绩，我在乎！我真的要抓紧时间复习，你不要来找我了……”
怕他又翻脸耍狠，李软软说完这句，乖乖地软了语气恳请道：“……好不好？”
“好。”白琅深呼吸，“行，不打扰你考试。你好好考，考完，不许再拒绝我。”
白琅气呼呼地走了，走前也没忘把小笼包甩给她。
李软软看着他暴走的背影，哎，阴晴不定，喜怒无常。
于小宝在对面高三楼看这场戏看得哈哈直笑，能让我们校霸这么吃瘪的，除了小女神也没谁了，人才啊，偶像啊。他更觉应该抱好小女神这根大腿，关键时刻能救命啊。
～～～
考试时光飞逝，像李软软这种学习不咋地还特在乎成绩的学渣，每逢大考必去半条命。
估摸着这次又是元气大伤，李软软走出考场身上的气儿就泄了一半。
“软软，明天去逛街呀，呼，谢天谢地终于考完了，明天我要嗨一整天！”相比于秦衣考完试的欢快，李软软的状态实在是又蔫又丧。
头都没抬，李软软声音闷闷的：“不去了……我感觉我又考砸了，数学好多都不会，英语作文都没写完……”
“呜……我妈妈又要骂我了……这次再摆脱不了倒数一百名，我妈妈要把我扫地出门了……怎么办……”
“你妈妈……额，你妈妈……”秦衣突然结结巴巴。
“嗯？”李软软终于抬起了头，疑惑地看向秦衣，就见她手指着前面，还在重复：“你妈妈……”
“姐姐！”一道响亮又欢快的童声响起。
马路边，一辆银灰色的宝马suv安静停着，车窗摇下，露出詹清保养得宜的脸。
唯一破环这份静谧的，是一个在车内爬上爬下的小男生。
此刻，他正骑在詹清腿上，大半个身子笨拙地趴在车窗边，大喊：“姐姐！姐姐！这儿！”
“帆帆！“李软软低迷的情绪在看到弟弟的瞬间治愈了，她高兴地跑过去，到了近前又停下脚步，有点害怕的看了眼詹清，声音又小又怯：“妈妈。”
詹清看她这副样子就知道，得，这是又没考好。
“嗯，上车吧，回家了。”
跟秦衣作别后，李软软乖乖地上了后座。李启帆看见姐姐，妈妈也不要了，麻溜地爬到了姐姐身上。
“姐姐，姐姐，帆帆今天来接你回家。”
“我们帆帆真乖。”李软软抱着弟弟胖嘟嘟的脸蛋“吧唧”就是一口。
“考得怎么样？”詹清虽然心里有数，但还是期待着有一天女儿能高兴自信地跟她分享好成绩。
“还……还行吧……”
“还行是什么意思？卷子做完了吗？”
“……差不多……”
“哎……行了，别丧着一张脸了，高兴点，今天你爸爸回来吃饭。”
“爸爸回来了？”李软软脸更白了。越长大越害怕爸爸，她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小时候还愿意在爸爸身上撒娇，现在却连在一起吃饭都隐隐抗拒。
可能是因为见多了父母失望的脸，他们恨铁不成钢，他们也遗憾着急多年来只得一女。直到三年前，詹清人工受孕成功，在美国诞下一子，这个日益破裂的家庭才勉强维持住了现状。
李建忠工作忙，大老板每天都有应酬，李软软十天半个月见不到他也是常事，猛地听到爸爸晚上回家吃饭了，她还有点不习惯。
上一次一家四口在家吃饭是什么时候呢？李软软不记得了。
入冬日短，他们到家的时候天已经全黑，别墅外围的夜灯全开，暖黄的灯光照着气派的独栋洋楼，任谁看了也会羡慕感叹，谁能投生在这样的家庭可真幸福啊。
恐怕也只有李软软会觉得，灯影下的这个家，压抑又虚假。
刚进院门，吴姨已经闻声打开了大门，李软软抱着弟弟下车走过去，声音终于有了几分温度：“吴姨。”
这是从小照顾她长大的吴姨，陪伴她的时间比父母多得多。
“软软回来啦，快进来。”又对后面的詹清说：“先生已经回来了。”
“爸爸！”听到爸爸回来了，李启帆比谁都激动，三两下挣开姐姐的手向他爸爸跑去。
李建忠正在沙发上喝茶，看到小炮弹一样的儿子，赶紧放下滚烫的热茶就怕烫着他。抱起胖墩墩的儿子，他笑声浑厚：“诶，爸爸的乖宝贝哟，今天玩什么了？想爸爸没？”
“想！帆帆每天都想爸爸！”
李启帆的小甜嘴哄得李建忠合不拢嘴。
“爸爸。”李软软换完鞋，磨磨蹭蹭地过去打招呼。
“软软啊，来坐。”李建忠招手让她坐到身边来，看着这个话少呆板的女儿，李建忠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听你妈说，今天考试了？”
又是问学习和成绩，每次的开头好像除了成绩那些事，没什么是他们关心的了。
“嗯。”
“考得怎么样啊？”
“不知道。”李软软始终低着头。
李建忠被噎了一下，看着这个八棍子打不出个屁来的女儿，也是头疼，不知道怎么就越长越内向了，一点也不大方。
还是逗儿子吧，他心累地挥挥手：“给你带了礼物，放你房里了，你去看看吧。”
“好。”
李软软回到房间，看到桌子上放满了纸袋和礼盒，也没有心思打开，第一件事就是瘫倒在床上，望着天花板放空自己。
爸爸只要出远门回来，就不会忘了我的礼物，虽然交流不多，但还是爱我的吧？
他们是爱我的，是我让他们失望了。
李软软一次一次地给自己洗脑，谁不爱自己的孩子呢？
可是为什么，心里还是闷闷的，难受得想哭。
李软软就在这种低迷的情绪中在家宅了几天，连秦衣的逛街约定都鸽了。
但低潮往往没有最低，只有更低，你以为生活已经够丧了，但总还有更丧的在等着你。
李软软的情绪崩溃于周一的晚上，在他们常去的校外火锅店包厢里，她没憋住，哇哇哭了个痛快。
事情的起因是这样的，周一上午，高二年级期中考试的成绩公布，李软软拿到成绩单的一瞬间，情绪就不好了。
语文102，数学41，英语48，文综132，总分323，年级排名209。
秦衣一看完李软软的成绩单就想捂头，完了这是又没摆脱倒数100名，他们高二文科生一共不到300人，软软每次考试都是两百多名挂车尾。明明她比谁都学习认真，成绩就是考不好，这次估计又得被她妈骂惨了。
秦衣没有软软认真，马马虎虎地学着，每次考试也能考四百多分。其实文科相对于理科来说，学起来轻松很多，但她也搞不懂李软软小脑袋怎么长的，努力和收获永远不成正比。
一整天，李软软的情绪也没有缓过来，秦衣看她不对劲，放学后本来想拖她去看电影，结果还没走出校门，就被于小宝约来吃火锅。
于小宝今儿心情好，下午高三联考放榜，他成绩不错，小有进步，总分居然还超过了琅哥。以前虽然都是学渣，但琅哥总能比他高个十几二十分的，这次也不知道是哪根筋搭错了，琅哥居然刷新了分数下限，总分将将过百，据说是大题一题没做，选择题的答题卡胡乱一涂，就这样瞎蒙也能蒙出个一百多分，也是个人才。
于小宝一高兴就组局请客吃火锅，一吃嗨就说上了：“虎子你是我偶像，平时玩也在一起，你怎么就能次次考第一呢？琅哥你也是我偶像，学习看心情，考试全靠蒙，你牛逼！”
秦衣与有荣焉：“那是，我虎子哥最棒了！毕竟是从小到大都考第一的人。”她一脸骄傲，一点没有“男朋友是全市第一，自己却是个学渣”的羞愧感。
赵安琥还是那张扑克脸，仿佛他们说的不是他一样，专心致志地给秦衣涮菜。
“是是是，你哥最牛逼！”于小宝夸一圈也不忘夸自己：“我也牛逼，359分啊，四舍五入也算考到400了，高校有望啊，我爸可算望子成龙了。”
秦衣服，可劲儿打压：“可不嘛，清北新东方，高校随你挑。”
“嘿你别以为你分比我高，你就厉害了啊，我俩说不定还得当校友呢。”
“呸呸呸，于小宝你别乌鸦嘴。”
“好好好，咱们潜力股，成长空间还大着呢……”于小宝看李软软一晚上都低着头不说话，有心逗她几句：“我们小女神呢？这么努力，肯定进步了吧？”
李软软抬头看着他，眼睛红红的。
秦衣有心拉住于小宝让他闭嘴，一脚还没踹过去呢，这厮那嘴又贱又快：“怎么着也比我高吧，我可都是连蒙带猜，也混了个小四百呢。”
话音刚落，泪腺努力压了一天的李软软彻底崩不住了。
“哇！”一声大哭，眼泪刷刷往下掉。
白琅惊得弹了起来，以为她烫到了：“怎么了？”他掰过她的身子紧张的检查。
于小宝他们也惊呆了：“软，软软，你怎么了，考，考砸了？”
秦衣一巴掌拍他手臂上：“你可别说了。”
“……嗯……嗝……”李软软一哭就收不住，又是打嗝又是抽噎。
白琅长吁一口气，吓死了，幸亏没烫着。然后才反应过来，哭是因为没考好。
哎多大事儿，这娇气包。
他抽两张纸给她擦眼泪，“别哭了。没事儿啊。”
“明明我已经很努力了……我都熬夜看书了，呜，嗝……我还退步了……我就是不会呀，每次都是这样……每次都是这样！怎么努力都没用……”
李软软越说越悲伤：“我总是记不住……一考试就一团糊……呜我怎么这么笨呀……我就是个笨蛋……”
大家听得哭笑不得，活泛如于小宝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了，总不能说，那你以后别走心了，胡乱瞎蒙也许正确率还高一些，要不我教你蒙题口诀？三长一短选短，长短不一选b？
只有白琅皱着眉头看着她，她哭得那么伤心，哭得他心里隐隐作痛。
他是觉得起因不值一哭，但他就看不得她委屈的样子。
“好了，乖，不哭了。”他轻轻擦掉她的眼泪，诱哄道：“软软乖，你是最棒的，努力过就行了。”
李软软看着他的眼睛，那里面充满肯定与坚定，没有人在她一塌糊涂的成绩面前说过她是最棒的，也没有人肯定过她的努力。
看着眼前这个为她擦眼泪的大男孩，她也不知道为什么，感觉更委屈了，眼泪擦干了又流。
白琅眉头都要打结了：“再哭，我就亲你了。”
……众人表示，你亲吧，这火锅也不用吃了啊摔！
李软软哭后没多久大家就散了。这晚，她睡得出奇的香，可能是大哭过后，坏情绪都释放了，心里憋的那口气也散去，她难得的一夜无梦。
睡不着的是白琅，一闭眼就是她伤心流泪的样子。
她哭着说：“我总是记不住……总是这样……”那么委屈，那么无望。
白琅其实早有感觉，这一世的软软总是发呆，反应迟钝，恍恍惚惚。她的痛苦不是假的，她也感觉得到自己的迷糊，感觉得到自己的混沌，她挣扎，她难受。
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白琅头痛欲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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