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二章:暴行(二)
山月的心有点抖,仔仔细细的盘算了一遍。
潘格可没那么好对付,尽管手上正握着一击致命的榔头,但他依旧一只胳膊也能把她拧上一圈。
难道得下迷药?这套运作全是电视剧里百试不爽的套路,如果她给潘格试上一试……
呸!他的荣幸!
山月心情又暴躁起来,等莽劲儿一过,她才又理智的发现她必须还得制定一个计划!她只是想锤死潘格罢了。
山月有点泄气,脚步也拖拖拉拉的慢了下来。
趋近十二点的深夜更像是一座魔域,破败的楼房隐匿在不知不觉腾升而起的薄雾中。
山月冷的唇瓣发颤,她没有戴手套却还攥着冰凉的榔头,弯弯绕绕拐进了一条小道。
她也不知道小巷通向哪里,这座城市她一点都不想了解,平时除了上下学如同行尸走肉般进行着日复一日的生活,她好像再没有任何的熟悉。
寂静中隐约交缠嘈杂,山月心里迷惑,朝着声音传出轻轻走去。
“江见山,你怎么不说话?我说错了吗?难道你不觉得你和你那个只会跪舔上级的父亲是天生的底层走狗吗?”
“……连快死在病床上的老婆都不管,到有时间来找我爸谈天说地扯那些有的没的?哈哈哈哈……江见山你他妈说话,别我一个人在这滔滔不绝啊……等会高哲他们买笔回来了还有好玩的呢,哈哈哈……”
男生污言秽语层出不穷,笑声刺耳,山月敛眉细听,只觉着耳朵糊了一圈阴沼里的烂泥,急需清水冲洗。
而那个叫“江见山”的被欺凌者一句话也没有,在深巷里唯有男生的调侃辱骂回声连连。
一股气直冲上了喉咙,山月站在巷口紧盯小巷子里面的两个人。
玩的兴奋的男生丝毫没有关注到不远处投射来的森然眼神,他伸出的手指使劲戳着眼前少年的胸膛,嘴巴扇动吐出一口粪臭。
名叫“江见山”的少年半眯双眼,背靠秃墙,瘦削高挑的身影颓疲的耷拉着肩垂着头,他面对凶神恶煞的高胖男生无动于衷,仿佛对方口中蹦出来的恶言恶语与他关系不大。
月光撒下的光辉普照世界,却唯独遗漏了这个小小的巷子,光照不见他的脸,森冷一片。
没人帮助他,没有希望。
山月空白的大脑莫名浮出这样一句话。
因为他无奈了,习惯了,接受了,所以他失去了反应的能力。
一双无形的巨手似乎在她想清楚的一瞬间扼住了她纤细的脖颈,家里父亲的无视纵容,阿姨的厌恶侮辱,哥哥的窥视打探不也正是如此吗?
这一切的一切搅拌糅合在一起就变成了此时此刻眼前的施暴者,而她澹台山月就是现在正身处漩涡之中的男孩。
未来的某一天,她也会被一点一点磨合成圆润的花瓶,习惯,接受,沉默,最后心底空空失去希望的死掉。
山月吞咽住口水,手心稳扣榔头,血液如岩浆,冲击着她单薄的血管。
盛大的狂躁无言涌没理智,她向前迈步,一秒的停留都不给。
她像鬼魅旋风闪了出来,叭叭不停的男生微微转头,山月已经一把拽住他厚实的袖子向侧边一扯,她的劲很大,男生被扯得踉跄一步。
不能犹豫。
山月面露凶狠,狰狞的眉眼火星迸溅,她举起手中同样狰狞的羊角锤狠狠甩向男生的面部,一声哀嚎,男生捂着鼻子摔倒在地,猩红的鲜血嘀嘀哒哒流了一手,还在喷涌。
她清晰的听到“咔嚓”一声,心脏一滞。
鼻子多半断了。
靠在墙上的江见山看见这一幕完全呆滞了,山月一咬牙,拉住他的胳膊狂奔出了深巷。
“谁?你是谁?江见山……江见山!”那个男生还在惨叫。山月不要命的朝前跑,速度之快中考八百米第一名都甘拜下风。
不过拉着的少年可能受了伤,跑起来磕磕绊绊,山月有些迷糊的在这片她并不是很熟悉的区域弯来绕去。
“前面有个废湖,去那吧”拉着的少年开口。他的腿疼得发颤,再跑一会可能就得截肢了。
他的声音出奇的好听,至少山月这么觉得。
山月的脚步慢了下来,手却忘了松。
江见山垂眼,视线拂过紧箍自己胳膊的那只手。
手的关节粗大,指尖发黑但修正的很整齐,这并不像女生十指不沾阳春水的玉节。
他没选择脱离她抓得死紧的手,只是迈到她的前面,默默无言领着她找话里的湖。
他不说话,山月也懒得自找没趣,她的手一松,就放开了他的胳膊。
刚才的那一重击尽管只是划过了那个男生的脸,但力量之大,鼻子肯定骨折,他有没有记住她长什么样呢?如果事情闹大了,赔个钱啥的,杨慧玲不得恨死她。
山月突然莫名有几分沮丧,她总是这样,暴躁的脾气一上来就控制不住自己的行动。
她绝对不是一个爱多管闲事的好人,偏偏今天就让她当了一回正义使者。
她只能在心底祈祷,今天的正义不要让她损失惨重。
她颇为惋惜的擦拭着榔头上溅上的几滴血,血已经干涸凝固了,擦得有点费力。
她的梦想没能实现——让潘格成为血湿榔头的第一个人。
在山月胡思乱想的时候,江见山什么也没想。他其实挺想想些什么的,但大脑就是一张白纸。
他感觉后面的女生在他空白了两年的“白纸”上捅了一个洞,他估计不出来洞的大小,更狼狈了。
一抬眼,湖就在前方。
“到了”他疲惫道。
“哦”山月一手插兜一手抓着她心爱的榔头,嘴里哼起不着调的曲子,越过了一步一步往前挪的江见山。
对脚底的湖,山月嗤之以鼻,分明一大摊黑水,还有塑料袋,拖鞋之类的垃圾浮在水面上。
周围杂草丛生,有的甚至有足足半个人高,石块下密密麻麻的小蚂蚁四散奔走。显然这里很久没人清扫保护了。
山月嫌弃不已:“这不就是放大的臭水沟吗?”
跟过来的江见山还在沉默,他随意找来一块比较大的石块用袖子拭过,示意山月坐。
山月也没推辞,她习惯性的又用手抹了一遍,视线锁在旁边男生的双腿,坐下了。
“你的膝盖很疼吧?流了很多血。”
“……疼,但我想坐一会儿。”
“我也累了,我们就坐一会”山月被逗笑了“为什么伤的这么严重?”
江见山晃了晃神:“车撞的。”
“……哦。”
受伤的话题结束后又一次归于安寂,山月也没有再关心过身边男孩的伤势,她合上眼帘,在黑夜浓雾中感受到大海般一望无际的平静。
江见山坐在一旁慢慢卷起裤腿,却倒吸了一口凉气。血块凝结粘住了布料,一触动就会撕扯到伤口,要命的疼。
他不愿再乱动,听天由命的放下了手,对着确实脏臭的黑水湖走了神。
“你的校服和我的一样”过了大概十几分钟,话题的发起者还是山月“不过我好像没注意到过你。”
“嗯”江见山闷闷的回应了一声。
“我叫澹台山月”她没头没尾的又冒出来一句,扭头直直望向江见山。
“……我是江见山。”他也转头回应了她的视线。
山月又有点想笑了,他们两个真的很像两个刚刚学会说话的痴儿。
她的视线仔细描摹着江见山的眉眼,才发现他的脸很小,但褐黄色的雀斑也因此分外显眼,密密麻麻扎根在鼻子周围,徒增了几分别样的粗糙。
高挺的山根使他的脸立体起来,属于男人的棱角配合着少年感十足的小雀斑,处处充满了另类与矛盾。
江见山面无表情,心底却有两道眉锁成了八字。山月打探的眼神太过炙热了,这样直球的女生让他有些不知所措。
而山月适时的移开了目光:“我姓澹台,是不是很少见?”
江见山这次没有接话茬,他的语气平淡:“澹台山月,你到底想对我说什么?”
山月一噎。她当然也感觉到了自己的前言不搭后语。
到底想说什么?
她想说的太多了!
山月沉默了半晌,突然仰头平躺倒地,声音沙哑:“我大概想说,这个地球真他妈的应该被爆掉。”
她喜欢平躺着直视天空,不管是柔软的床榻,坚硬的地面,湿润的泥土,她总觉得只要躺平在能依靠的地方,她就还能骂着脏话对世界竖中指。
她想一锤子打爆潘格的头,把杨慧玲的脑袋按进马桶再按冲水键,对着澹台北蕴大喊去你妈的去你妈的,最后点着火把杨慧玲开的小卖部烧得里外酥脆。
可目前的她一件都不能做成功。
也或许做成功一件她就没床可以继续躺了。
“你呢?”山月看着乌黑的夜问江见山。
他?
江见山不想撒谎:“……我跟你想的一样。”
前面的十七年过的浑浑噩噩,每当有人问他这个问题,问他还有没有什么想说的的时候,他的回答永远都在满口放炮。
当老师问他,这个问题还有没有什么想说的时候,他其实想说,别再找这种野猿才会的贱问题问他了。
而实际他的回答是,我下次努力把它学会。
当母亲问他,还有没有什么想对她说的时候,他卡在喉间的明明是,下次爸再不来看您,我就运着他的尸体来见你。
但吐出口的却是妈,好好休息。
果然,这个见惯了他软弱的世界,就应该立刻爆炸。
“看吧,这个世界上七十亿人,想让地球爆炸的一定不止咱们俩。”山月微笑。
这一刻,她和江见山像哪种人?
恶鬼,怪胎还是变态?反正世界就是这样,它总邪恶的认为所有想让它爆炸的人都是恶鬼,怪胎和变态。
“我特别开心我把你从巷子里拉出来,你是第一个让我感觉到原来我不是一个人的人”山月很认真的道。江见山和她一定是一根绳上的蚂蚱。
江见山咀嚼着山月所说的每一个字,发现她所说的每一个字都是他渴望说却没说出来的。
怎么会有这样的人?就像每天都得被迫磨爪子的绝对小怪物。他和她果然一模一样。
江见山站了起来,做出了重大的决定:“你要不要和我回家?”
山月细思,不咸不淡道:“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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