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十章:泸定(一)
天还很黑,实际已经早晨六七点了,他们又奔走了三个多小时。
别墅里一片狼藉,单亲妈妈拖着受伤的腿跪坐在床边,她的眼眶不断涌出泪水,就像一副被打散骨头架子,无力又绝望。
在下楼取钥匙的时候她绊了一跤,然后就昏迷了,等醒来已经过去了两个小时,那两个孩子早就不见了。
山月和江见山闯入的是她儿子的房间。
就是那段时间,聪聪的哮喘发作了,没有药,没有呼吸器,才十岁的孩子就这么死在了床上。
女主人悔恨地捶胸顿足,她扶着床勉强站起来,一眼看到了床边死不瞑目的儿子。
她不住哀号,心底恨意更盛,如果没有那两个孩子,如果没有那两个孩子!
刀还在手心紧握,刀尖的血却早已干涸住了,聪聪的尸体冰凉,宣告她人生的结束。
单亲妈妈大脑混沌,从床底拉出一个医药箱为自己包扎伤口。
伤口因为失血过多青肿青肿,她把一整瓶消毒水倒了上去。酒精在皮肉跳舞,密密麻麻的疼痛瞬间蔓延,她面无表情,仿佛受此折磨的不是她。
几年前丈夫还没走,他们一家三口的快乐日子不断浮现在她的眼前。
命运在百般捉弄她,阻挠她的幸福。
脑中画面一转,丈夫被大货车碾成肉泥的场面也冲击过来,满目的血,飞溅的血。
而现在,因为紧锁的房间门,她在这个世界上最后的亲人也离她而去了。
父母双亡,丈夫儿子也全没了。
单亲妈妈泣不成声,举起刀就对准脖子,在刀尖与大动脉唯剩一厘米的时候,她唰睁开眼球,大口呼吸。
不……不能就这么死了,她的儿子死的这么怨,她得为他报仇!
空洞无神的眼睛像是燃起了什么,手里的刀啪嗒落在地板上。
她一瘸一拐的站起来,颤抖的手最后一次抚摸过聪聪圆润的小脸蛋,抓起被子轻轻捂住了他小小的尸体。
儿子,你别怕,等妈妈替你报完仇,就去找你。
她用一个大袋子随便塞了几件衣服,大量的现金捆成捆装在保险箱内,拖着这么几件单薄的东西,她走向了后院的小汽车。
车底的确有一袋子尸体,很可惜,这次她没时间再分割卖给小医院了。
她捡起车底米白色的麻布袋,里面是那个二八少女的头颅。
女主人冷漠地拨开打火机,燃着袋子的一角将袋子扔进了敞开的家门。
见火苗一点点拔高,她快速窜进车门,点着了火。汽车一溜烟跑的飞快。
寒冷的车内,她不敢回头,开了不过十几分钟,她就从后视镜看到了森林之中窜上天际的火光。
里面还有她儿子的尸体。
泪水再一次爬满她憔悴的脸颊,如今支撑她活下去的只有那对“兄妹”完全不一样的脸。
如果没记错的话,男生姓江,女生叫山月?
破烂摩托车能跑多远?两个小混蛋全得死在她的刀下!
女人露出疯癫的笑容,面目狰狞如厉鬼,整个人扭曲在空气中。
她要找到他们,杀掉他们。
专注骑车的江见山并不知道几百公里外女人浓烈的杀意,山月早靠着他的背睡过去了。
横越四川入藏,第一站就是雨城雅安。
进入雅安的时候是大概早晨五六点钟,雅安以熊猫闻名,而他们必须错过这次游乐机会,他没敢给山月讲熊猫,怕她失望。
山月好像确实对熊猫了解不多,她没有看到天全服务区一路的标牌,但倒是叨叨了好久的丁真。
江见山不知道丁真,但他知道理塘,两人一拍即合,到了理塘再缓身体。
所以在雅安他们没有过多停留,简单吃了个早饭,给伤口换了次纱布,就马不停蹄的又驶向了公路。
跟着稀稀疏疏几辆车,他们离开了雅安。
向西行进,海拔攀升,江见山隐约张望到肃穆的雪峰。
“二郎山?”山月突然喊。
江见山笑了一声:“你怎么每次醒来都咋咋呼呼的?”
“哪有!”
山月从背包里掏出地图册:“我在看地图,上面说川藏线的入藏第一山就是二郎山。”
“海拔多高?”
“2948米”山月用手指着图册上细小的字“不过好像开通了隧道,不用翻山越岭,从隧道走一会就出山了。”
江见山松了一口气:“那就好,我还害怕我的车技胜任不了呢。”
“后面的山啊河啊的多着呢,你必须得胜任啊!”山月恐慌地皱起眉头。
她又翻了一页,眼睛随即亮了起来:“二郎山过了是泸定大渡河,大渡河过了就是理塘!”
“我们去理塘看丁真!”
“中间还有康定新都桥……他那么重要?”
“理塘有他的宣传图册,我到时候拿一本给你看。”
“还得两三天呢。”
“我们得翻山越岭去见丁真!”山月点了点地图上折多山的符号“两三天就两三天。”
都没见过,就这么喜欢?江见山撇起嘴巴。
山月看不见他的小表情,她立起身子,举手当喇叭,对着左右光秃秃的山峦喊出最高音。
“啊”的音扩在空气里,在风中散去,江见山也被她的热情感染,眼睛亮晶晶地盯着愈来愈近的二郎山隧道。
驶进隧道,山月就震惊了,她原以为隧道都是乌漆麻黑的,刚还抱怨着没有装大射灯他们会不会骑着骑着绊死,没想到隧道里面居然装着这么多灯!
头顶一片光亮,浅紫色的小灯散发着微弱的光芒,他们连成一片,向里延伸。
“江见山你骑慢一点,你看头顶的灯。”
“还会变色”江见山回应道。
最后一截路,头顶的小灯连成五星红旗,红色的光照得山月的小脸红扑扑的。
六七分钟的过山隧道,一眨眼就结束了。
江见山本来还想着一天一夜出四川呢,嘁,没点文化真的会幼稚。
出师不利绕了一大圈才走过川藏第一站雅安,大部分走这条线的都是摩托老手了,没骑个一万六都不敢上路,他答应山月去拉萨简直是在玩命。
一路上时不时能看到几个同样骑摩托入藏的骑手。因为身后还有山月,江见山骑的不是很快,只能看到他们一骑绝尘的尾气。
川西群峰层层叠叠,今天天气不是很明朗,一团一团的雾气笼罩着峰尖,灰蓝色的天空像一块儿巨大的幕布,而起伏的连山是唯一的主角。
二郎山一带隧道不少,断断续续,周围更多的是土褐色的峦壁,而雪山遮着面纱藏在百里之外。
没有照相机,山月很失望,她无聊地看着一闪而过的风景,嘴巴又动起来。
“江见山,你的肩膀还疼吗?”
“没事,不疼。”
“我想在泸定到理塘的途中转一转,不要光赶路了。”
“那晚上要住宾馆。”
“会不会很贵?”
“那也得住,你是女孩子,不能着凉。”
“男孩子也不能着凉!”山月敲敲他的头盔“先去泸定吧,去了问问当地人哪里好玩。”
江见山宠溺地笑:“行。”
这一路还是比较好走的,中间也有不平坦的桥段,但只要够慢,其实路势都差不多。
山月还从包里找到了江见山的三个证件——身份证,驾驶证,行驶证。
“生日十一月十四日”山月喃喃细语“你天蝎座啊。”
江见山没有出声,晨风刮的很大也很冷,前面穿着荧黄马甲的工作人员多了起来,看来是要进泸定境内了。
山月有些紧张,她拉紧了江见山的羽绒服:“怎么这么多人?会不会发现我们是‘逃犯’?”
“没事,不会这么快的,我已经成年了,警方没法直接下追捕令,而且这几天中央有巡查,大张旗鼓地抓咱俩不是在暴露问题吗?”
闻言山月放松了不少:“咱们也太轻松了吧?”
来查证的工作人员很亲切,看到摘掉头盔后两人稚嫩的脸震惊不已:“你们是……”
“去西藏!”山月熟稔地掏出三张证。
“到了泸定赶紧去找一家摩托装备店吧,这一路挺多的,专门开给你们这种新手,318不是闹着玩的,安排不好装备你们骑一年都骑不到。”
安排装备?山月的心头有一种不详的预感出没:“大概得多少钱?”
“得小一万吧?”
江见山回头和山月对视,两人都读懂了对方眼睛里的绝望。
女工作人员把证又塞回山月手里:“快走吧快走吧,资金不充裕你们还得打工进藏呢!”
江见山礼貌的冲她挥挥手,他拧了拧摩托把,摩托闪着灯冲出服务站。
“山月,我们得打工了。”
“嘘,先去泸定把午饭吃了,只要肚子填饱,大事皆可化小。”
江见山被山月逗笑了,山月哪里有精神疾病,那些判她有病的人才是真的有病。
顺着导向标驶进县内,山月大老远就看到了乌泱泱的人群拥挤着流动,他们进入了打卡胜地大渡河泸定桥。
江见山估摸着时间,也就早晨九点半,人已经这么多了?
他们缓慢地骑行,山月惊叹着狭长摇摆的泸定桥,灰绿色的滔滔江水在桥下涌动,并不湍急却让人望而生畏。
身后是被冰霜覆了一层了褐色山坡,远处一颗巨大的雕塑红军头庄严肃穆,静静凝望着人来人往的大渡河。
对面是依山而建的观音殿,与这边苍白的住房楼遥相呼应,古今的冲撞被一条河道截断,美,真的很美。
山月没有见过这样焕然一新的世界,江见山也没见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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