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06】
猝不及防地听到这句话后，戚沉南立刻红了脸颊。
她赶忙将视线投向声音的方向：“什么啊，不是的……”可话说到一半，否认的声音却小了下去。
感觉到心脏正一下又一下地撞击着胸膛，戚沉南有些慌张，视线一边模糊着，一边四下打转。
因为那个人，无意中道出了隐藏在内心的事情。现在的自己，这是心虚了吗？
她害怕因为过近的距离，导致剧烈的心跳声被沈寒延察觉。屏住呼吸，她的五感甚至都在那一刻收紧到极致。
罪魁祸首将戚沉南的一系列反应全都看在眼里，脸上不怀好意的笑容加深。
“啊呀，看起来是真的。沈老师你的小女朋友，还很不好意思呢。”那个男生打趣道。
周围人被带动着，不约而同地响起了笑声。
在座的大多数几乎都是戚沉南的同龄人，甚至比她还要小。无非就是文化成绩没办法达标，想靠走艺术生的路径来弥补。
其中或许也包括了某些，难以被管教的人。
喧闹在逐渐增大，有人甚至还吹起了口哨。
这些动静无疑增大了内心的混乱，戚沉南十分慌张地抬头，皱着眉，眼中写满了惊慌，却刚好对上那人的视线。就仿佛是被窥探到了内心，她惊了惊，飞快将视线转移开来。
接着，耳旁沈寒延的声音响起：“刚才布置给你们的任务都完成了吗？尤其是你，景文诚。”
他的嗓音依旧是那般沙哑低沉，却直击内心，让人不由得镇定情绪。
动静骤然减小，画室很快恢复到了最开始的宁静。
戚沉南忍不住偷偷朝沈寒延那看了眼，却看见男人稍稍眯起的眼，原先环绕在那儿的天生忧郁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严厉与尖锐。
所有人都流露出了胆战心惊，唯独那个名叫景文诚的男生。
他完全不惧怕，甚至从上到下都满带着挑衅。
“完成了啊，不信你可以自己看。”
景文诚伸手从画板上将纸张取下，借着阳光的照耀晃动几下，戚沉南隐约看到了那上面将近几十种颜色的混杂。
连美感都不存在，就不要谈艺术性了。
很显然，景文诚不仅在糊弄，更是故意踩踏沈寒延的底线。
认识了他这么久，戚沉南深知男人对于艺术的热爱是多么的强烈。
沈寒延高中时的成绩并不差，甚至每一次考试都能排入年级前十。
她还记得刚认识他不久后，沈寒延家中就爆发过一次剧烈的争吵。当时的自己才六岁不到，什么都不懂，只知道那个一向温柔，总是对自己笑的大哥哥，好像头一次生那么大的气。
直到自己进入了高中，看着那些忙于报考各种艺术类的同学，戚沉南才反应过来。当年，作为尖子生的沈寒延，毅然决然选择报考艺术生，是一件多么艰难的事。
父母、老师，甚至是校长，所有人都想要阻止他在这条布满荆棘的道路上前进。可他意念顽强，任是靠自己一路披荆斩棘，收获了真正想要的未来。
……
回忆随着沈寒延声音的响起，戛然而止。戚沉南的视线从模糊的眼帘，再度转向了他。
可还未转过头，她的膝盖上便落下一阵温暖——沈寒延将外套轻轻盖下，接着双手插入口袋，像平时一般清闲地走到景文诚面前。
所有人的眼神都凝聚在沈寒延身上，每一声踩在地板上的脚步，都吊紧了他们的心。
伸手，将景文诚手中的画纸接过，沈寒延打量了好几眼，最后微笑着将它举起，展示给所有人看。
“我原本还在发愁，应该用什么来给大家引入艺术概念这门课程。现在看到景文诚同学的画作，好像突然来了点思路。”
他的语气轻快且上扬，丝毫听不出像是生气的腔调。风口刚好送来了新一轮暖气，
戚沉南先是一愣，随后庆幸沈寒延并没有受到影响。可当她视线回转擦过景文诚时，却无意中捕捉到男孩脸上的震惊。
这个神情与之前他所表现出的模样完全不符，但却很符合他的年龄。
本该是带着青涩又单纯的少年，相比之下，刚才的玩世不恭还有挑衅，倒像是景文诚刻意的伪装。
戚沉南看到他闪避的眼眸。
……
在沈寒延的引导下，画室的氛围很快恢复到了先前，课程内容也接着之前的往下。
一切都自然无比，仿佛那些不愉快从未发生过。
阳光的位置千变万化，时不时还有调皮的枝桠混杂在其中。可不论如何，沈寒延永远都站在它们聚焦的正中心。
戚沉南就安静地坐在角落，被暖气吹拂的同时，用双手托着下巴，视线专注地凝聚在沈寒延身上。
男人沉浸在艺术世界里，暂时注意不到自己，于是便可以放肆地看他。
看着他微笑，看着他投入，看着他做着一切想做的事情。
那种由内而外散发的开心，是不会被任何东西束缚的。
就连戚沉南，也被来自于沈寒延的高兴浸染。
他始终可以牵动她的情绪。
她放下手，轻轻覆盖在那件摇粒绒外套上。掌心处传来轻微粗糙的摩擦感，戚沉南的手还在一点点地摸索，指尖蜷起，更是用力地想要抓住什么。
最后全部所有，都化作了鼻间呼出的温热气息。
一上午的课程结束后，沈寒延带戚沉南去画室楼下吃那家传说中风味绝佳的烧烤。
中午刚开门不久，空荡荡的店内还没有被暖气填充满。老板撩起半边棉布门帘，翘着个二郎腿，正百无聊赖地靠在门旁抽烟。
他们作为第一批光临的顾客，自然受到了最好的服务。
豁达的老板热情似火，服务员端着托盘一个接着一个地经过他们身边，无微不至地服务着他们。
戚沉南鲜少有过这样的待遇，一时之间难以习惯。服务员端来了新水壶，她就伸出双手想要接过，被沈寒延拦下。
“在想什么呢？不怕烫呀。”
他轻拍了下她的手背，说道。
短暂的触碰难免让戚沉南愣神，好在快速回过神来，她收回手，却忍不住去摩挲手背，刚刚触碰的地方。
视线在桌面上不断飘转，她企图借着锃亮的油光去看清沈寒延的倒影。即便如此艰难，戚沉南也不敢抬起头去正视他。
音响似乎有些接触不良，间接性地响了几下，被老板一巴掌拍了上去，刚好切去了下一首歌。《昨日重现》的悠扬旋律，似乎与此刻滋滋作响的烤肉串完全不符。
卡朋特那独特的低沉中音沾染上了电流声，倒仿佛是让沉淀于昨日的青空，蒙上了层薄薄的雾。
热络的服务过后，店里又恢复到了原先的慵懒，每个人面上都写着百无聊赖。
桌上的倒影告诉戚沉南，坐在自己对面的男人正拿着烤肉夹，耐心地帮她一遍又一遍翻动着肉片。
连接着他们的，似乎只有那悠扬旋律。
“你……”戚沉南想要开口寻找话题，嗓音一刹那有些哑。“你在干什么呀？”
这句话刚说完她就有些后悔。
答案过于明显，自己的目的一下子暴露无遗。
烤肉已经熟透，滋啦作响的同时还不断冒着油光。
戚沉南还想做些什么来补救，但生怕被自己越描越黑，最后还是选择了放弃。
沈寒延夹起一块，蘸了些孜然后伸手放到她的碗里。
“在研究肉怎么烤比较好吃。”他习惯性地用夹子敲了下碗边，接着继续去烤架上翻转。“帮我检验一下成果？”
戚沉南抬起眼，却猝不及防地接触到沈寒延眼底的光。
明亮如被黑暗吞噬前的最后一点光亮，她先是沉沦，最后埋头将那块未凉的烤肉一口吞下。
“烫——”沈寒延的阻止声还没说完，她就因为孜然呛出了声。
店里温度本来就高，又是与沈寒延面对着面。这一阵剧烈的咳嗽，倒是让戚沉南脸颊的温度又升高了不少。
知道自己此刻必定十分狼狈，戚沉南手忙脚乱地要去拿水杯制止咳嗽。可空气都似乎要与她作对，非但没有缓解，反而愈加猛烈。
眼帘都因为溢出的眼泪而模糊，她急忙想转过身，不愿意让沈寒延看到自己的狼狈。
怎么会……怎么会这样呢……
戚沉南的手指抹过眼角，带走了一点点湿润。
自己好像，总是在把事情搞砸啊。
她不禁这样想着。
可下一秒，身旁的空间被占据，男人的身影也遮挡住了大部分光。他的手掌一下又一下，轻缓地落在后背。
同时戚沉南听见了他无奈的话：“哎，不应该和你开玩笑的。”
视线那模糊的余光里，戚沉南看见沈寒延为她倒了杯水，侧过头来放在自己跟前。
眼眸里的那丝光亮依旧存在，甚至与自己对上后，那儿还绽放了别样的光晕。
沈寒延随手将发丝拨至耳后，指尖停留在眉脚，嘴角的笑若隐若现：“作为惩罚，这块烤焦的肉就让我吃掉吧。”
……
音响里，卡伦·卡朋特的歌声已经走到了尾声。
她磁性的尾音拖得很长，却像是不会累一般，直至远方。
戚沉南听见她唱：“sofine”
如此美妙。
是啊，和沈寒延一同度过的时光，是如此的美妙。
那一天，戚沉南发现了她最爱的那首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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