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谈心
天色渐晚，禁闭室里愈发黑暗。
晨潇无聊地靠墙坐着，一小簇电光在指尖流窜。微弱的光亮忽明忽现，衬得身旁人的神色更加难以琢磨。
“所以，你一个堂堂的长老，怎么也跟我关在一起了？”她忍不住开口问道。卿晚自说了句“进来陪你”后，就独自坐在角落里沉默不语。
“因为你。”卿晚淡淡答道，忽然俯身过来。宽大的衣袖拂过她微微曲起的膝盖，几缕柔顺的长发从卿晚肩头滑落，似有丝丝桂花的馨香。
微凉的指尖搭上她的手，桂花的香气愈发浓郁。晨潇紧贴在墙上，空着的另一只手无意识地揉捏着衣角。
“别玩了，晃得人心烦。”直到耳边响起熟悉的声音，晨潇才恍然意识到卿晚已经坐了回去，而她的刚才一直亮在手上的电光被熄灭。
直接说一声不就好了，靠那么近做什么。晨潇暗自埋怨着，紧绷的身子重新松下来。本来她就不习惯身体接触，何况在这禁闭的暗屋子里，感官被放大了数倍。
“所以，什么叫因为我？”
“我去求情，结果掌门斥责我管教无方，始终不肯退让。”卿晚幽幽地叹道，“既然如此，我这个做师尊的只好来以身作则，与徒弟同甘共苦了。”
尽管在黑暗里瞧不太真切，晨潇还是瞥见了卿晚微微上扬的唇角。
“那还真是抱歉了，师尊。”晨潇扯扯嘴角，吐出的话毫无诚意。看来自家师尊也不受掌门待见啊。弟子不好当，长老也好不到哪去。
“不，该道歉的是我。”卿晚突然扭头看向她，目光专注，“吕应年这般针对你，应该也有一部分我的原因。”
她顿了顿，似乎是陷入了回忆之中：“掌门曾经想引荐一名外门弟子给我。但当时我一心想着等你出现，所以连那人的面都没见便直接拒绝了。直到今日我才知道，那人原来是吕应年。”
“或许是这事使得他和掌门都对我颇有微词，连带着你一起。”卿晚垂眸道，神色似有几分懊悔，“是我没处理好。”
师尊也有这种时候？晨潇有些愕然。她一直认为卿晚是十分圆滑的类型，不会向她一样不懂，或者说不在乎人际关系的处理。
似乎是看出了晨潇的疑问，卿晚笑笑：“当时才刚开始，还太年轻。”
刚开始？
晨潇反复咀嚼着这个词。
虽然想要继续问下去，但她知道卿晚不会再说了。毕竟人都有秘密。于是她换了个问题：“你就那么相信那个什么星宿阁的说法？真有那么准？”
卿晚莞尔：“当然。最后我不还是等到了你？”
“说起来当时你找到我时，怎么不直接这么说？还扯什么和我的相遇是巧合。”晨潇抓住直觉中的不对劲，又开始不依不饶。
“怕你不信。”卿晚拧眉，“毕竟直到现在你还在怀疑星宿阁的准确性。”
“那我改天也去算算吧。”晨潇叹了口气，忽然有些没来由的疲惫，“去算算为什么我和烟寒不对付。如果不是她，我应该还是能忍住不去顶撞那些老顽固，也就不至于被关一周这么久。”
“可我一看到她那张脸就烦。她一开口我就更烦，每次说的都不是什么好话。”
果然说出来心里会舒服很多。
“人的偏见有时候就是很不讲理。”卿晚轻声说道，语调是从未有过的温柔，“可放下偏见也是很难的一件事情。我也是最近才意识到，并试着这样做。”
“是吗”晨潇低低地说道，忽然感到肩上一沉。
卿晚轻轻搭上晨潇的肩膀，柔声道：“好了，也是我这个做师尊的没用，护不住你。”明明是自己的徒弟，却还要忍受别人的插手管教。
“所以，这次就让他们好好看看吧。”卿晚突然一把拉起晨潇。
“什，什么？”晨潇被扯到屋子中央，仍没反应过来。
“禁闭结束后就是你的考核了。”卿晚抬手，掌心凝出丝丝蓝紫色的电光，“你不会真以为我是单纯进来陪你的吧？”
是，还有点感动来着。
“我才练过了，要循序渐进嘶，师尊你下手轻点啊！”晨潇揉着发麻的手臂，连忙施法抵挡。
卿晚不理晨潇的求饶，只专心进攻，挥袖甩出一阵强风：“你的攻击软绵绵的，没吃饭？”
“你说呢？”晨潇恨恨咬牙，掌心电光猛然闪动。这个明知故问的女人。
“这个力道就挺不错。”卿晚赞赏道，手下的动作却丝毫未停，“出去以后给我做盆水煮肉片吧，我想吃了。”
滚。
晨潇很想吼道。
不记得两人打了多久，或者说她单方面被卿晚揍了多久。总之这女人总是故意说些话来激怒她，搞得她一直全力应战，最后累得趴下直接睡着了。
等到再睁眼时，晨潇愣愣地盯着房顶出神。禁闭室什么时候这么亮了？地板有这么软吗？还有被子哪儿来的？
晨潇猛地坐起身，片刻后又倒回床上。全身酸痛，好累。
“醒了就起来。”一只手将晨潇从被子里扒拉出来。
“所以我们怎么出来了？”晨潇坐到桌旁，伸手去夹还冒着热气的包子，“还是说，我在里面睡了七天？”
一双筷子横了过来，拦住晨潇的动作。卿晚瞥了她一眼，皱眉道：“先洗漱。”
晨潇乖乖放下筷子。
等到晨潇洗漱完毕，终于咬到热气腾腾的包子时，卿晚才解释道：“打了一个晚上，结果你睡了一整天。掌门见我迟迟不愿出来，只好将你一起放了。”
“舆论还挺好用的。”卿晚勾起一抹笑。
晨潇没太在意，只专心对付着手里的包子。外皮薄而绵软，一口咬下去舌尖便能触到里头鲜美的汤汁。肉馅是切细了的香菇丁和鸡肉，香菇富有嚼劲，鸡肉鲜嫩，混着滚烫的汁水，回味无穷。
“师尊，这包子哪里来的？”晨潇心满意足地舔舔嘴唇，又去夹第二个。
“山下买的。”见包子一下少了两个，卿晚也连忙夹了一个。
吓死了。她就说自家师尊不可能做得出来这包子，更不可能会去做。
“你的《天封啸风诀》练到哪儿了？”卿晚突然开口。
晨潇险些夹不稳手里的包子。
“这个”
“没练对吧。”卿晚微微眯眼，笑得愈发温柔，“对战时你全程只用了《焚魂雷录》。”
“师尊，我练了。”晨潇叹道，隐隐生出些挫败感，“没练会。要不是被吕应年打扰了，说不定现在已经会了。”
晨潇一股脑地说出了自己的困扰。
她知道她的理由挺奇怪的，但是卿晚那副忍住不笑的表情还是让她很不爽。
卿晚努力压下唇角的笑意。还是要照顾下小孩子的自尊心。
“这就没办法了，你自己琢磨吧。不过我提醒你，当时我可是说过了，一个月之内练不会这两本功法，紫焰雷伺候。”
“现在再加一条，之后每天的饭菜由我定样式，你做。”
吃包子怎么没把你噎死。晨潇恶狠狠地想着。
练，她现在就练。绝对不能让这女人把自己看扁了，更不能让她的计谋得逞。
晨潇怒气冲冲地离开院子，却又不知具体该做些什么。
去后山打妖兽？不，她现在都有阴影了。
晨潇漫无目的地在菘蓝宗里逛着。她这才意识到自己总是窝在院子里没怎么出来过。虽然前世对这里已经挺熟悉的了。
不知不觉已经走到外门弟子住的地方。一路上，晨潇发觉众弟子的目光总是紧紧跟随着她，在她看过去时又慌忙收回，装作在干自己的事。
搞什么，她又不是洪水猛兽。
众人奇特的反应弄得晨潇有些心痒痒。她装作离开的样子，实际又偷偷绕了回来，跳到一旁浓密的大树上蹲着。
树下弟子们聊天的声音清晰地传来。
“哎哎看到没，那个眼神好可怕。”
“对啊对啊，浑身都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场。不愧是敢在长老眼皮子底下打破结界的人。”
说的是她？不过是心情不好，眼神最多稍微凶恶了那么一点。
“唉别提了，都是因为她，害得卿晚长老也被掌门关进去了。长老怎么收了这样一个徒弟。”
“就是啊，卿晚长老本人温温柔柔的，徒弟也应该是这样才对嘛。”
卿晚温柔？呵呵。
晨潇差点没忍住一拳砸在旁边的树干上。那个女人比她恐怖多了，只是装得好而已。而且是她自己进来的好吗！一群被深深欺骗的人。晨潇忍不住叹息。
“像戈亦瑶师姐那样就好了。”
戈亦瑶。
晨潇这下真的没忍住。树干被捶得不住地晃动，树叶纷纷扬扬飘落而下。
在被众人发现之前，晨潇赶紧施法离开。这个时候风系法术倒是被她运用得十分熟练。
一肚子的火急需发泄。
晨潇微微眯眼，忽然想到了一个人。
是该去找吕应年好好算一账了。本来打算等考核完以后再说的，现在她懒得等了。《天封啸风诀》卡着，又莫名被人编排了一顿。
刚好借着怒气去找他练练手，说不定能突破瓶颈。另外，还有所谓的“一半任务奖励”等着她拿回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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