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002
四姑娘庄如珠是从小在老夫人膝下养大的,她若是做出什么败坏门风的丑事,老夫人的脸面也算是彻底丢尽了。
她面色阴沉,当场叫人把那范家子拿下审问。
本来是打算还自家孙女一个清白,老夫人相信她从小养大的四姑娘做不出这等丢尽脸面的丑事,几经逼问之下,范少爷懵懵懂懂,他身边的小厮倒是招认了。
他手上的绣帕,确实是庄家一个丫鬟,以四姑娘的名义送到他们少爷手上的,接着又废了好大力气把那个丫鬟找出来,在她未开口之前,老夫人已然有了不好的预感,然而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果然,那丫鬟惶恐万分,口中惊呼:“是三姑娘!是三姑娘叫奴婢做的!”
老夫人身形一晃,眼前一片漆黑,这次是真撑不住了。
无论是四姑娘私相授受,还是三姑娘陷害姐妹,这都是庄家的丑事,就这么大咧咧披露在这些宾客面前!
尤其是,那名丫鬟刚刚招认,就当众想要撞墙寻死,幸好老夫人身边的赵妈妈反应快,及时叫人拦了下来,否则老夫人能生生被气死!
现在好歹有耐心等客人都走了,才把几位姑娘和大夫人叫到后院,厉声责问这件事到底是谁闹出来的!庄家几代的清名,一朝都要毁在她们身上了!
姐妹相争不算大事,家丑外露简直是让整个庄家都陪着她们沦为笑柄!!
这会儿,不管是备受宠爱的四姑娘,还是嫡出尊贵的三姑娘,在老夫人眼里,都是可恶的。
两人跪在她面前,被训斥得满身狼狈。
大夫人不免心疼,“母亲,您消消气,孩子们不懂事,多教教就是了,您可千万别被气坏了身子。”
这里头还有个她的亲生女儿呢!
大夫人轻轻叹出一口气:“四姑娘是您教养长大了,我自然相信她做不出私相授受的事儿,而璇儿,不瞒您说,这孩子是个莽撞性子,就算是不喜欢谁,也都是放在明面上,哪里懂得那些算计呢?”
闻言,老夫人面色才缓和了一些,三姑娘跟四姑娘同年出生,又都受宠,两人有矛盾也不是一年两年了,正如大夫人所说,以往三姑娘不喜四姑娘,针对都是放在明面上的,还从未有过这等阴鸷算计。
大夫人见状,心便定了,轻声道,“这事儿,还是得再查查。”
于是,之后四姑娘泫然欲泣,委屈不已,“那手帕确实不是我绣的,但上面的鸳鸯花样十分熟悉,正是三姐姐说她要学女红,喜欢鸳鸯,叫我给她画一幅的。”
三姑娘也说自己冤枉,“娘天天夸四妹妹画艺好,又逼着我学女红,我才想让她帮我花个花样,谁知道她会画鸳鸯?我什么时候说过我喜欢了?”
“至于绣出来的帕子……娘看过之后,我就扔了,早不知道去哪儿了!”
两人立场坚定,都说自己是无辜的。
最后,三姑娘身边的婢女盼巧犹豫着说出,那块绣帕被三姑娘一气之下扔在了地上,那时,恰逢五姑娘来给大夫人请安,接着就不见了。
言下之意,是五姑娘将那帕子捡走,又用它来陷害三姑娘和四姑娘。
不用多少证据,老夫人就认同了这个猜测。
与其让她相信庄家教养出不顾门风、谋算姐妹的姑娘,从外面接回来的五姑娘,学了一肚子恶毒心计来祸害家中的好孙女,更能让她心安理得。
所以,才有赵妈妈带人,把南卿带到安慈院这一出。
此时屋子里,原本跪在这儿认错的三姑娘和四姑娘已经不在了。
轮到南卿跪在这儿,老夫人却不避讳让一众下人看着她被问罪斥责,显然发自内心地没将她当主子看。
南卿垂落的眼睫轻轻拂动,掀起轻微的、不易察觉的风波。
她不是真正十岁的小女孩,不至于说多屈辱不堪,但到底是不痛快的。
“老夫人,”她声线轻颤,像是冬季垂挂在屋檐处的冰棱,晶莹透彻,清脆易碎,“我……我是看到过那条绣帕……”
话音一出,老夫人骤然一愣,没想到她这么容易就承认了。
坐在她身边的大夫人等到了时机,凝眉怒喝,“好个五姑娘!”
“从你被接回府上,我身为嫡母,可有薄待过你?你三姐姐更是对你关照有加,真心拿你当亲妹妹看待,你!你竟有这副不知感恩的狠毒心肠!”
南卿惊慌颤抖了一下,“母、母亲息怒,我知道您对我好,我怎么会害三姐姐呢?”她急切得脸颊泛红,“那块绣帕,我知道是三姐姐的,您还因为它夸过姐姐,我怎么会忘记?”
“我、我捡到后,当时就让秋儿给三姐姐送过去了,三姐姐生气不想要,还罚我、让我跪了一个时辰……但那个手帕,我还是让秋儿还给姐姐了,她说,是巧思收下的……当时,很多人都在。”
大夫人一时哑然,几个月前的这场风波她自然是知道的,三姑娘一气之下罚跪妹妹,她还把小女儿叫来好生教导了一番,惩治庶妹也不该大庭广众之下去做,免得赔上自己的名声。
但最后,三姑娘一撒娇,她也就轻易把这茬略过去了,就连之后传来五姑娘为此大病一场,她也没在意。
——没人比大夫人更清楚,五姑娘从头到尾,都没见过这块绣帕。
她不禁眯了眯眼,再看向南卿的视线中,染上了几分裹挟着寒意的审视,“你说的是实话?”
南卿恭恭敬敬地回,“母亲若是不信,问问秋儿就是。”
秋儿进屋后,跪下磕头行礼,在赵妈妈的问话下,“忐忑不安”地招供了,“那块绣帕,是五姑娘叫奴婢偷偷藏下的……”
赵妈妈冷哼一声,“五姑娘叫你藏下的?五姑娘可是说,让你把绣帕还给三姑娘院里的巧思了。”
秋儿茫然地睁大了眼睛,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什么?”
她下意识扭头看向大夫人,被她怒目瞪了一眼,“你这奴婢,还不快说实话!”
秋儿浑身一颤,立即俯身,把在心底琢磨了百十回的话说了出来,总而言之,陷害三姑娘和四姑娘的事确实是五姑娘主使的。
南卿水眸滢滢,满是震惊和受伤,“秋儿,你是母亲赐给我的丫鬟,这么些日子,我拿你当亲姐姐看待,对你处处关照有加,你怎么能这样对我?!”
这话一出,旁人还没这么样,大夫人就先皱起了眉:
这话怎么听着有点耳熟?
老夫人这会儿冷静了许多,定睛看去,神情变了又变。
南卿单独一人时还不觉得如何,可她跟秋儿并肩跪在一起,两人身上的衣裳首饰,论品质价值,居然是秋儿这个当奴婢的胜一筹!
——这么个连丫鬟都比不上的所谓小姐,怎么可能如秋儿所说,吩咐她去陷害备受宠爱的两位姑娘?
其中一位还是秋儿前任主子的亲生女儿!
她也敢?!
眼看着老夫人脸上的表情已经露出了怀疑,大夫人唇线抿直,“母亲,这事……”
“这事内有蹊跷。”老夫人沉声道,“小五刚到府上,她就算有心,也差使不动前院的奴才。”
大夫人一惊,语气中不由得添上了几分急切,“这……固然如此,但外头已经闹成这样了,您……”
她哪里不知道把罪名都推给南卿,处处都是漏洞?
但想要保全三姑娘跟四姑娘的名声,只能牺牲五姑娘!
外人又不知道五姑娘是刚被接回来的外室女,如透明人一般不受宠爱?其中内情到底如何,还不都是由她们决定?
这是,南卿细软的声音缓缓响起,“在女儿来到府上时,父亲便叮嘱过我,家中一切事务,都听从母亲做主。”
她怯生生的低下头,黯然中掺杂着对不明未来的恐惧,“只要母亲开心,要女、女儿做什么都行。”
大夫人闻言,眸光一亮,望着老夫人道,“母亲!”
您看,她都愿意认罪了!
她以为老夫人会忙不迭地顺坡而下,问罪五姑娘,将她赶出府去自生自灭。
然而,当大夫人转过头,迎上的却是老夫人晦暗不明的目光。令她神色一僵,顷刻间,仿佛全身都被挣脱不开的阴影禁锢住了,心底刚刚窜起的窃喜烟消云散。
老夫人一字一顿,缓缓开口,“我说了,这事有蹊跷,以后再议。”
“你的意思,你是庄家主母,便是我这个婆婆,也该听你调遣了?”
大夫人连忙起身,“母亲,我不是这个意思……”
老夫人面色沉沉,“你要是还愿意听我老婆子一句话,”她锐利如刀的目光刺向跪在地上的秋儿,“就把这丫头处置了,只说她心思不正,以下犯上,庄家容不得这样的诡计念头!”
指桑骂槐,意有所指。
大夫人面色泛白,说不出一句话来。
秋儿惊慌失措,跪在地上,止不住地磕头,没一会儿,白净的额头上就渗出血丝来了,“奴婢不敢!老夫人,大夫人恕罪!奴婢知错!”
老夫人眼帘合下,淡淡开口,“把她拖下去。”
跟在赵妈妈身后的两个婆子,拽着秋儿的胳膊就往外拖,见她求救声太过凄厉,生怕惊扰了主子的耳朵,便随手掏出一块染了汗渍、臭烘烘的帕子,用力塞进她嘴里。
这下清净了。
南卿面无血色,仿佛受了惊吓,好半会儿才缓过神来,“秋儿、秋儿做错了事,惹怒祖母是她的错,但我们主仆几个月,多少有些感情……祖母,我能去送送她么?”
老夫人处置了秋儿,不代表她就放过了南卿,只是某个瞬间,她忽然意识到,她不喜五孙女单纯是因为她的出身。
而对大夫人来说,五姑娘的存在才是眼中钉、肉中刺,除之不去的梦魇。
老夫人想,在庄家熬了几十年,半辈子都被大房压在头顶上,好不容易能跟着儿子外放,苦尽甘来,当家作主……
可不是为了再看儿媳妇眼色过日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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