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阅览室里的书签

周成是夜里醒过来的，实在是渴得难受，他硬撑起身子，下床倒了杯水，那两个人实在是枉为人师啊，竟然纵容一个十三四岁的孩子这般喝酒；钟慎华可能是想趁着酒菜拉近两人的关系，毕竟这两人成为师徒也就这么几天，他之前倒是一直在关注周成，但是周成不知道他啊，只不过这路子有点野了，叭叭一顿乱喝，感情没增进多少，酒量是增了；稍缓了一下胃里难受的感觉，周成整个人也有些清醒了，他走出了屋子，来到了院子里。

        院子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灰白色的外墙插着花砖，屋子贴着西面和北面，成折角挤在角落里，东南向有个园子，可能是养花的，不过已经荒了，院子里种了两个树，不知什么品种，这个季节已经开始发芽了，树下横着一米多的条形石制长椅，周成习惯性地将双臂展平，靠了上去。

        今晚天气不错，夜空如洗，月亮也如千年前一样，未曾改变，变了的，只有抬头这一成不变的星空，去年如此，今年如此，以后年年也会如此，它们似乎是遮去了其他星体，只余下了太阳和月亮，横亘在天幕上，日月交替往复，星辰一成未变。

        “今人不见古时月，今月曾经照古人；古人今人若流水，共看明月皆如此。”

        周成缓缓闭上了眼，整个心神再度沉入到身体之中。

        额头处的镜面星垂体仍会泛起涟漪，只是四周已是大换了模样，星幕高悬，星沙覆底，皓镜当空，神妙莫名，竟真的和书中描述的一般无二，可惜了这只是个样子货；掐了继续观赏的心思，周成将意识体触碰镜面，便进入隐藏的神海之中。

        望着眼前仍旧一动未动的巨大玉相，周成心里忽然有了一丝明悟，难不成这是自己上一世修出来的星胎；他从神秘人影的话语中大概能猜出，他以前也是定过命星的，可能是后面遭遇了什么才幡然醒悟，既然神海都留了下来，那再多一个星胎想来也是有可能的；虽然他现在还没有开始凝结星胎，但是星胎长大之后不就是个人吗，不过这确实是一个大胆的猜测，倒是未曾听说星胎还能长成这般形状的。下面的雾气已然散开，坦露出一片泥泞的土地，更像是一片废弃了的滩涂，没想到他的神海里真有水，不过这模样实在是让人不敢恭维。

        神海之于超凡者的作用，除了聚揽星辉凝结星胎，便是作为星垂体与星胎联动的媒介。星胎是人体能量所在，将身周的游离元素吸纳蕴养在星胎里，大部分的元素会储存下来备作他用，也会偶有小部分溢出潜移默化地提升体质，比如提升元素抗性；而星垂体则代表着一个人的觉醒特性，它会从命星处吸收特定的微粒，譬如元素类觉醒者对应的元素微粒，特殊类型觉醒者对应的秘能微粒，汇聚在神海之中，然后借由聚集的微粒勾动星胎内的力量，不同的微粒，不同的排构方式，自然也就放出了各异的招式，这些微粒以前也有好事者称其为星质或落辰，不过并未被认同，反而因为它们一般都会暂时停留在神海里，映衬繁星点点，所以后来被大家统称为星力。力量觉醒类型的超凡者，虽然不能像其他类型超凡者那样炫技，但却可以通过星垂体牵引力量大幅度滋养身体，炼至深处，几可与怪物肉搏。星力算是一种玄之又玄的衍生物，它的出现给人类掌控元素力量带了了曙光，也成为了人类支撑到现在的最大依仗，但是它也局限了超凡者的施为，星力的总量和质量往往成为一个超凡者强弱的关键；所以，修行到后面也变成了两件事，既养星胎，又炼神海。

        周成看着眼前仍旧空荡荡的神海，有些惆怅，这里明明多了一些东西，但是感觉更像是多了多余的东西，泥潭一样还不如原来云里雾里那样有意境呢；将心神重又沉入玉相之后，这一次，虽抱有期待，不过匣子里再没有声音传来，也未见给自己留下什么东西，他明明记得昏过去之前有听到的。不过雷源根这次似乎大变了模样，不仅重又恢复了亮紫色，中间原本光滑的地方，竟然分出了一点小叉；周成尝试去沟通一下，便见紫光开始向叉处汇聚，只是并未释放，不错，有回应就好，周成这次是真的开心了。最近几天他该好好调整下状态，然后安心地等着凝聚星胎了，据说这是一个稍显漫长的过程，不过有终点的路再漫长也能走得很愉快，原来被隔离在小院子里，他是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结束，后来是关的有些魔怔了才觉得安定真好。现在的生活才算是步入正轨，他后面只要按部就班养神海、凝星胎，就能成长为一个有自保之力的超凡者了，也是他在这个世界上踏实的第一步。至于神海里这个疑似星胎的东西，他似乎暂时也破解不开其中的奥秘，就按神秘光影说的那样，把它和雷源根当做命星来修行就是；他似乎不抵触老老实实地走在棋子的轨迹上，这也算是少年心性无忧无虑的好处吧，只能如此自嘲安慰着。

        “明天，该去阅览室查查资料了”他在心里想着。

        镇子的阅览在中区，不过和学堂离得倒有些远了，一开始周成还疑惑为什么叫阅览室而不叫图书馆，等来到这里才发现，原来真的只是个阅览室；这里原来似乎是个三进的矮顶房，后来将中间的隔墙打通，然后中间罗列了一排排书架；门口隔出了一小间的休息室，管理员常年待在里边，是位过了花甲的老大爷，也姓王，不过和王丹王晨倒没什么关系，每天喜欢戴着个老花镜，对着书籍看的津津有味；镇子里开放的书籍资料并不算多，不过照样把各个书架塞得满满当当的。周成过来和老大爷打了声招呼，便一头钻了进去。他原本考虑是去学堂里跟一年课的，不过钟慎华想的是，一个觉醒了的孩子，每天跟着小自己四五岁的孩子念书，挺不像话的，而且专门去学堂学常识性的东西有点太耗费时间了，最后他和周成商量的结果是，周成可以只去学堂旁听个别比较重要的课，其他的则在空暇时到阅览室里自己补漏。所以，周成趁着这些天没课，每天都把自己埋在阅览室里，看点人文历史、民俗风土一类的，也会看些怪物杂志、超凡记事类的，认知倒也逐渐丰富起来。阅览室这边平时是少有人过来的，平时也大都是老大爷一个人，现在多了个常客周成，每到饭点时，老爷子总会记得把周成喊出去吃饭，两人有时候也会闲聊上几句，彼时冷清的阅览室也多了几分人气；安楠平时有些忙，也不会过来这里和周成闲话，王氏姐弟倒是来过一次，听说周成经常猫在这里，便跑过来找周成一起玩耍，然后就被周成留在阅览室，那次之后，姐弟俩再也没出现过了。

        “老爷子，这个张东良是谁啊，这都多久没来了，书签卡在这都压出来印子了。”

        “哦？你也看到那几本书了，你可不要学他，正事不干，就知道在书上乱写乱划。”

        周成拿的这本书叫《野古志怪》，不知道是镇子里哪位前辈写的，书的内容倒没什么特殊的，主要讲的是一些野古湿地的经历和传说，比较令人瞩目的是里面布满的“长篇注释”，有的还算正常是附和自己的相似经历，有的则是一些或愤世嫉俗或苦闷嗟叹的话语，字体很是工整，只是碍不住成片成片的“污染”了书页，字的主人倒是很容易找，因为这类书上大都有一个朴素的书签，折开夹在某一页上，上面则写着主人的名字：张东良。

        “那孩子比你老师还大着几岁呢，不过天赋不好，还总喜欢整一些不切实际的幻想，那时候就有人说落他乱涂的坏毛病了，我也批评过他几次，不过也就是能让他安分个两三天，你可不要像他那样，踏踏实实锻炼，才是正途，修行虽然枯燥，但是功夫是落到实处了，以后遇到危险也能多几分胜算。”

        “原来是个不务正业的大叔，后面的书都没再翻过，他这是改掉了。”

        “一次随小组出任务，一组人都没回来。”

        阅览室再度回归了安静，两人也都沉默了起来，各自看各自的书。可惜了，挺有趣的一个人，周成试探着问老爷子，本来是打算问出对方的身份，然后找机会拜访一下的；留下的笔记，周成大都有读到，这人天赋不是很好，但是对于历史的猜测和星空的推想却能让周成这个半知情人惊讶一番；里面虽然时常伴有一些吐槽话语，但也有一些奇思妙想让周成眼前一亮，也许旁人看那是不切实际的幻想，可周成明白，只有幻想才能创造奇迹；也许人类第一个觉醒者的出现是偶然，但后来百花齐放的修行方式在最开始的时候也不过是一个个幻想。

        周成摘下了书签，放在眼前轻轻摩挲着，如果还能见到这人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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