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金鑫
凌晨时分，寒风凛冽
楼下的广告牌被那风摧残的哗啦作响。街上一排排彩虹般的夜灯，因为空气的冷凝而蒸腾起的雾气，使得整个海城都沉寂在一片迷魅之中。
海城某间贵宾大楼上的一间屋子里隐约发出些许亮光，卧室内，裹在棉被之中的白灵，嘴角不停的抽动，汗珠密密麻麻沁满额头，只见她手指紧紧的攥着被角，脸色蜡白。脑海里错综复杂的画面：迅速下滑的白色奥迪……紧急的刹车……金属碰撞的声响，玻璃窗上的斑斑血迹……白灵惊恐的狂喊一声“爸，不要。……爸爸……你回来呀！别丢下馨儿一个人。”
父亲的陡然离世，促使白灵对黑夜产生了挥之不去的恐惧感。每逢夜幕来袭，白灵屋内总是保持灯火通明。即便如此，梦魇依然会将那日发生的事情像放电影一般重现她的脑海。每逢此时，一种无法抗拒的恐惧就会让白灵蓦地如触电般坐起，惊醒，然后眼角沁满泪泽。
此刻， 白灵俨然惊醒，瞪着头顶的天花板发呆，待绷紧的神经缓缓放松之后，随手将枕边唯一一盏未亮的荧光灯也顺势打开，不停的喘着粗气，她这才勉强感受到整个屋子霎时间恍如白昼了。
白灵十指不停的摩挲着头皮来驱赶脑海中残留着的一缕缕阴暗，蓬乱的发丝遮住她半边脸颊，却依然掩盖不了她的妖艳。她抬起下颚顿了顿，大步起身去了洗漱间，极速打开水龙头，让自己清醒过来。
霎时，“哗哗哗哗”的流水声充斥着整个房间，白灵颤抖着伸出双手，反复的擦洗着那张如往昔般俏媚的惨白如蜡般的脸，她猛地一惊，顿住，瞳孔即时无限的放大，仿佛魑魅一般狰狞，她恶狠狠地敲打着镜子里的自己咆哮，如念咒般强调：“你是白灵，你是白灵，你是白灵，白灵是福利院长大的孤儿，你记住了，记住了。”随即森然的笑了起来。
卧室的铃声在此刻突然邪妄的响起，白灵猜想肯定是那个女人来的电话，速即调整好状态，嘴角再次牵出一个冷傲的弧度。她绕过床沿走几步，拿起床头柜上的手机，按下接听健，意料之中：
“白灵，交代你的事情办的如何了？”
“贝董，李源源和佟小童已经开始正式交往了。乐森将会以微电影的形式为这次新产品的研发做代言。……”白灵开始不厌其烦而又用心思索着汇报
“哦？”
“贝董觉得其中可有什么不妥？”
“代言人是？”那女人饶有兴趣的问
“还没内定。贝董的意思是……”
“内定人必须是佟小童。”那女人声温声厉色道。
“白灵明白，一定不负贝董所托！”白灵回答的安静卑谦
“我没选你，你就不想知道为什么？”那女人用试探的语气发问。
“贝董吩咐即可，白灵照做便是！”白灵语气忠肯道
“很好。……给你在国内安排的贵宾室住的可舒适？”那女人对白灵的态度颇带满意，略作关心状
“非常舒适。贝董关怀备至，白灵铭记在心。”白灵尽可能的表现出谦卑的状态。
“哦！对了。如果……他问你关于佟小童的任何事情……”那女人讪笑一声，着重于“任何”二字，顿住之后，还未再语，白灵心知那女人口中所指的“他”是谁，便立即疾言道：“贝董放心，他根本不知道，我也不会让他知道我已经在编辑部工作的事！。”
“这样便最好不过！”那女人言语深沉，随即挂电。
白灵深吸一口气，盯着手机暗黑的屏幕，姝颜扭曲着冷哼一声：我从来都不相信，我父亲的死是个……意外！ 就算拼上我这条命，我也在所不惜！
………………
秦沫沫一下车就睡眼惺忪的一路狂跑着去办公室，脚跟还未站稳，就听到吵闹声，顺势朝着三五攒集，刺刺不休的人群一眼瞥过去，女人独有的强烈好奇心，促使沫沫大踏步的走近她们：
“这是干嘛？”秦沫沫带着疑问开始打听情况。
“听说乐森要拍微电影了！”有个同事搪塞
“为新一期的产品昆仑计划做代言。”另一个同事补充道
“会选谁呢？”秦沫沫试探的问道
“当然是乐森最顶尖的美女喽。”
“不会是佟小童吧？”不知是谁冒出这么一句
“当然是我们小童了。”秦沫沫不禁插嘴道
“那白灵可比佟小童美的多的多。”
“美？我看是【媚】吧！人家要的可是美女，又不是妖精，你看没看到白灵在办公室来来回回的、每天那个骚样？”其中一个同事笑得花枝乱颤，又附带动作，夸大其词的模仿白灵的身形,拈着手指滑稽的一转身，回头继续道，“公司这次评选的可是清纯森女，又不是赤裸特工！”
“清纯？这么说，那韩丽丽不是胜算更高一些？”有个同事双手抱臂，搭在胸前，随口拈来
“别忘了每次乐森有什么活动，都是以司龄为主！韩丽丽才来两年不到，司龄都不够，怎么代言？”有人立马驳回
“对呀！还要论司龄的……论起司龄的话，整个乐森编辑部也就两个人 —— 白灵和佟小童了？”
“白灵不是刚来编辑部么？”
“你这个就不知道了吧！白灵以前可是乐森行政部的！”
“啊？那她干嘛来编辑部啊！”韩春抢过话茬道
“要不要我告诉你？”白灵凑上前一个冷冽的微笑吓的韩春退后几步，急忙干笑着“不用不用……”
办公室的任何话风钻进白灵的耳朵，白灵都无所谓。自从白灵从行政部申请调来编辑部，她听到再多刻薄、诋毁、猜忌自己的不入流的话都是过耳不入心，并且已经习以为常。白灵觉得这些零碎小事真不值得她为此劳心费神。在她心里，这些无所事事的女人是最可悲的，她们的生活里，只会吸食和散播嫉妒、诽谤这些负能量爆棚的东西，对于她们，她根本不屑置辩。她所残留的时间都是在跟死神拼命抢夺后才得来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极其珍贵。
白灵环视一周，随即以高傲的姿态离开议论的人群。
望着白灵随即离开的背影，秦沫沫‘哼’了一声。她顺势扯着韩春的衣角道：
“你怕她干嘛？”
“我……我长得丑。”韩春的回答竟然秦沫沫无言以对，只能摇摇头。
大家依旧你一句我一句的揣摩，秦沫沫的思绪随着大家的议论和对小童的态度而此起彼伏，偶尔皱眉，偶尔窃喜……。猛地抬眼一扫公司周围，竟瞄到了刚进公司门口的佟小童，便挤眉笑着过去和她腻在一起，阐述刚才听到的事。
“小童，你要当演员了。”秦沫沫兴高采烈的吹嘘道。
“什么呀？”佟小童被说的一愣一愣的。
“哎呀！大家都在讨论代言人的事。”然后秦沫沫趴在佟小童耳边小声的嘀咕起来。
此刻，打完咖啡的白灵闪过了佟小童和秦沫沫的身边，她的嘴角又不自觉的扬起隐秘不屑的笑容。
秦沫沫发现了白灵路过时的面无表情这一幕，适时用胳膊肘撞了撞佟小童，眼神流露出“白灵听到这些怎么无动于衷？”的不解。
佟小童会意一笑：“要是可以讲道理，唐僧还用紧箍咒控制孙悟空？”
佟小童意思无外乎就是“不与俗人论短长”而已。
秦沫沫听后讥讽的笑笑，眼神往白灵去的方向瞟：“真当自己不食人间烟火哦！”
“那是人家豁达，心态好。”佟小童道
“我去！打不还手，骂不还口，那是傻。”
“她傻不傻我不知道，但是你是真的傻。”佟小童食指指尖指了指秦沫沫的眉心道
“你也傻！”秦沫沫以同样的方式伸手反指佟小童，笑了笑道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嘛！”佟小童道
“我是激发了你的潜质好吗？”
“走了你……赶紧的！”佟小童无奈的笑笑。
…………
“五分钟后，会议室集合！”韩丽丽突如其来的通知使得办公室所有的议论声登时止歇，大家纷纷仓促的准备开会用的文件，井然有序的进入会议室依次入座。秦沫沫收到指令后，匆促回到座位拿笔记，佟小童也纯熟的保存数据，锁好电脑，离座……
会议进行中……
车木手中捏着一个大红色的电子笔，面容肆意傲雅，观察着会议室人统一到齐之后，开始侃侃而谈：“我们知道，如今的网络环境中，仅仅一篇广告视频，一段宣传文字已经远远不能吸引网民的注意了。那么我们如何以独到的创意展现内容的新奇，使之能够吸引众人的眼球，让其……驻足……围……观？”
韩丽丽手指飞快的敲击键盘，开始记录会议内容……
李源源很自然的阐述道：“微电影营销完全可以让企业花几万，达到几十万，几百万，甚至几千万的广告效果！”
车木舒眉认可：“副主编说出了此次会议的核心。的确，微电影是可以采用一种更为柔和的方式融入故事本身风格中，使观众在潜移默化中接受企业品牌。”
白灵轻笑接道：“好的微电影毫无做作痕迹，自然过渡却深入人心，让企业品牌，在故事情节中可以得到升华。倒是个不错的尝试。”
佟小童言语柔和：“微电影可以突破时间和空间的限制，更具有吸引力、亲和力、可看性、传播力的优势。有些企业已经开始利用这个优势，宣传新产品，并且达到了惊人的效果。”
秦沫沫左右打量，大声询问：“主编，那是不是说，我们要推选一位乐森代言人？”
车木射过一个微笑的眼神：“对！也不全对。”
“？”所有人疑问
“是两位。”车木坦然一笑，“通过男女主人公的【事与情】达到升华，突出表现或引发关注情感共鸣，来凸出乐森新产品的……别具……一格。”
“那是不是需要一位清纯……的美女，和一位英俊……的帅哥？”有人突然试问
“那当然！颜值就是胜利值！”有人跟着起哄
“我看，副主编和我们的童女神就不错。”有人随即跟话
“那可不一定。”
“我看可以。”
“别争辩了。”车木看大家各抒己见，蓦地喜眉笑眼，“导演已经推荐了固定人选了，就是李源源和佟小童。”
……
“内定好了还开什么会？还不如直接发通告好一些。浪费时间，我一大堆工作要忙呢！”有女同事悄声感叹一句
“嘘……自己知道就行了。谁不忙啊？内不内定我们都没机会。”另一女的接话道
“我无所谓，只要不是白灵，是谁都行！”
“白灵得罪你了？”
“我是看她那个狐媚样子就烦。”
“那你辞职好了！”刚刚经过的冷烨忍不住冷笑着怼了过去。
“哼……冷烨你这么护着她，她心里也未必会有你，我这是替你鸣不平。”
“我这嘴跟了我二十多年是生锈了还是报废怎么的，需要你开口给我鸣不平，你是律师、县太爷还是哪路神仙下凡么？”
“她就是一老娘客！冷烨，你别理他。”其中一戴眼镜的男的贴着冷烨的耳边劝解，顺便拉着冷烨就走
……
“小童，加油！”秦沫沫突然笑逐颜开的望着小童，不住的拍手较好，还时不时的投给白灵一个“我们家小童就是比你行，比你厉害”的表情。白灵被秦沫沫这一幼稚的动作、神情搞得有些哭笑不得。
佟小童当时只觉得脸颊两侧微微发烫，不自觉的伸手去揉捏，这一微妙的动作恰好被李源源尽收眼里，不由得嘴角微微扬起，眸子里爆发出喜悦的光彩。
“如果是想扩大乐森知名度，增加品牌号召力的话，我建议找一些世界名模或者明星代言。”佟小童突然打断了车木的话，起身欲要推脱
……
议论声再次响起：
“佟小童是不是傻？这么好的机会还往外推？”
“这不是公司自己内定的么，佟小童本人怎么都不知道。”
“刚才车木不是说了导演要求的吗？你自己非得说内定。”
“那我哪知道？”
“三个女人一台戏，果然真相了。”那戴眼镜的男的再次叹息一声。
……
佟小童不喜欢太过张扬，她深知“木秀于林,风必催之”的道理，况且达官贵人、明星大腕一般都是过着“高处不胜寒”的生活，这可不是佟小童想要的，她对现在的“小桥流水”的工作状况很是满意，简单又丰盈，安静又坦然。心想：我现在是随心而活，何乐而不为？
李源源随意把弄手中的笔，凝视着佟小童。他心里明白佟小童的顾虑。
秦沫沫也是匪夷所思：what’s up ?这么好的机会，别人求都求不来，你倒好，还死气白咧的还往外推？
白灵猛然起身：“具有影响力的知名人士代言确实是一些企业代言的首要选择，可是这样一来，无形中就加高了电器销售的门槛，拉开了企业与客户的距离，让有些居民小客户因为那些知名人士的光环对我们乐森的电器望而却步，这样拍出来的微电影不仅仅达不到预期的效果，反而会适得其反。”白灵侃侃而论，眼光挑衅似的、铺天盖地的扫向小童，“而且，邀请明星大腕可是一笔不菲的花销，没必要这么浪费！佟小童，你身为乐森一员，这样不加考虑的草草急于推辞……未免有些过于自私，不太妥当吧？”最后一句更是有些咄咄逼人。
车木点头赞同白灵的看法，打手势示意白灵坐下，然后凝视佟小童：“白灵言论不假，只有乐森的在职人员代言，才能让客户有宾至如归的亲切感！”
秦沫沫虽然很希望小童去演微电影，可白灵的话语犀利似剑，剑锋从头至尾一直向小童“唰唰唰”的袭来，秦沫沫心中极为不爽，又听见车木赞同白灵的话，简直不爽到了心理爆炸，于是不自觉的嘟囔道：“还宾至如归？真当是五星级饭店呢！”
“好了！佟小童！你明天准备一下，配合导演及随行人员，去杭州总部采风。”车木适逢其时的又来了句，言语不容抗拒。
“主编，我……！那好吧！”佟小童迎上车木不容抗拒的目光，便不好再拒绝。
秦沫沫看佟小童默然，似乎勉强接受了，竟有些惊喜逾恒，刚想说要申请跟小童一起，没想到车木先发制人，直接再扔一句，“秦沫沫……微电影拍摄虽然刻不容缓，但这边编辑部的工作也不容懈怠！所以接下来的两天，佟小童的工作，你和韩丽丽先暂代一下。”车木的临时工作分配硬是让秦沫沫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紧接着吩咐，“下班之前，你们和小童私底下做个交接。”然后睨一眼白灵，“白灵，明天你……跟着佟小童他们一起，必要时打打下手，再采集一些好的图片回来。”
“我也可以去啊！我摄影技术也不错。”秦沫沫很不服气的拖着下巴大声道。
“白灵比较专业。而且曾经在乐森封面装帧设计中拿过连环一等奖。”车木语气平缓解释道。
“拿奖有什么了不起，我去年的乐森英语竞赛也是拿过一等奖的呢。”秦沫沫心里泛着嘀咕：虽然只是偶尔。
“还有什么问题？”车木起身再问，眸子肆意的环视一周，双手合十猛一击掌，满意道，“那好！散会。”
散会后，韩丽丽笑着轻声在佟小童耳边道：“小童，你的昆仑宣传文章《最后一个月》被录用了，主编说让你排版在人文系列，录用的文章都在这个优盘里，你赶紧整理一下，这两天把样板加急做出来发给主编，等杂志正式出版了，还是老样子，我留几本纸质版给你！”
“好的！”佟小童盈盈回笑道
“小童！祝你好运。加油！”韩丽丽说完转身离去
“嗯！加油。”
佟小童迈着平缓的步子，双手紧扣，余留两个拇指不停的互相绕圈，心中反复思量，喃喃自语，“我对一切都一窍不通……而且……到时候发挥不好怎么办？个人利益事小，乐森盈利事大。秦沫沫又不在身边。万一……哎呀！……这个微电影应该……还要试镜的吧？……我可是很不喜欢被人摆弄的。想那么多也没用吧！还是逢山修路，遇水搭桥！届时发挥好了……”
“一切有我！”李源源眼尖的发现佟小童不停的打着转的拇指，顿时嘴角牵起一抹笑，挑逗的笑着，“怎么？佟大女神竟也会怯场？”
“怎么可能？”佟小童伸手手指打转的速度戛然而止，急忙欲离开，将自己迅速调整为工作状态。
“哈哈哈……”身后传来李源源爽朗的笑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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