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12章

来了？

        宁棠望了眼天色，天光还大亮着，不由冷嗤一声：“挑的真是好时辰。”

        真不愧是位极人臣的清相，大白天就敢往嫔妃宫里跑。

        她说完这话，便立时换上一副期翼的表情，两手提溜着裙子往门外迎人去了。

        红缨将她变幻的神色一分不落地看在眼中，不禁有些咋舌。

        不过当务之急，还是先去茅房把门锁了。

        闻人辞定然是还从侧边的小门进来，上回唤的那声“相公”不过图个新鲜，再叫就没意思了。

        叫他什么好呢？闻人哥哥这个称呼，在红缨面前念叨念叨便也算了，要真念到闻人辞面前，还真有些牙酸。

        宁棠行至院中，瞥见站在一株花树下的闻人辞，他仍是一身雪衣，玉立仰首，清澈的双目望着树上偶尔飘飞的落花。

        将至春末，这棵树上的花马上就要尽落了。

        宁棠抿了下唇，一边觉得这人真是惺惺作态，这副场景是不是有意摆给她看的，一边又觉得他与这样平静祥和的感觉十分相衬，闻人辞于她好似一汪春水，干净又温暖。

        也很容易被拿捏，浅浅一弯，好像轻易便能被看穿。他虽然什么话也不说，但大体还是按照她的意思来的。

        但宁棠从来不轻信男人，她觉得闻人辞表现给她的这些，大抵只是他想让她觉得他是这样的，一个能在危难之际扶个软柿子上皇位的人，怎么可能会是庸碌之辈呢？

        宁棠收起了打探的目光，悄无声息地走至闻人辞身后，伸手抱住他，修长漂亮的手指按抚在他的胸口，目光随着闻人辞的动作向上望去。

        然后宁棠的目光随之一变，身子也跟着一僵。

        这株花树上，缠着两条死蛇，通身翠碧，似乎含有剧毒。

        然后她听见闻人辞含着一丝愉悦的声音：“娘娘这宫里养的东西真是不少。”

        这似乎是一句玩笑话，可宁棠抬眸看向闻人辞的神色，他明明还是那般严肃伫立，正直得仿佛明月清风。

        昨日，这两条毒蛇还不在这兰台，很可能是昨夜或者今晨有人投放的，然后被人悄悄处理掉了。

        而处理的人，显然只可能是红缨。

        宁棠一整颗心都沉了下去，想要她性命的那个人，并未因为上次的刺客死了，就罢休。

        这次甚至更加隐秘，更加不为人知，那么下次呢，她会用什么方法？

        唯一的宽慰便是，至少宁棠知道不管这个人是谁，背后总归是太后指使的，只要制住了太后那边，她的险情便可缓解一二。

        宁棠很快收敛了神色，娇声在闻人辞耳畔道：“我这兰台似乎总能吸引一些毒物，还需清相这般明朗之人时时照耀才是。”

        闻人辞听着她的话，并未答应，只是侧目瞧向宁棠娇美的面庞，他这是第一次在阳光之下，堂而皇之地正视她。

        她的肤色还和小时候一样，天生便透着淡粉，像是含苞待放的花蕊中，最娇嫩的那一层。

        她怎么偏偏就看上了荀颜青呢？

        宁棠并非没有察觉到闻人辞打量的视线，她目光很快从闻人辞身上流过，向闻人辞伸出一只手来。

        连上面被修剪得圆润整齐的指甲都泛着暖色的波光。

        闻人辞顿了一下，似乎才反应过来宁棠是要他扶着她。

        后宫贵人行路时是要贴身的宫女扶手的，但这是嫔位后妃才有的待遇。

        闻人辞抬起了自己的小臂。

        宁棠轻轻搭了上去，指尖触到的衣料柔软轻滑，感觉不到闻人辞身上的任何温度。

        她像是抓着一副躯壳，这只躯壳被打造得五光十色、密不透风，他永远以微笑示人，淡薄疏离，仿佛夜色中的一轮清月。

        就连昨夜的那场勾引，他似乎也只是施舍一般地吻了她，他的双目丝毫不见波动，气息也丝毫不见紊乱，即便浑身湿透，也只是用平淡的语调问她：想要什么？

        她说她对他一见钟情，他信了吗？

        宁棠垂眉低笑，慵懒的语调声音也轻轻，问：“清相以前，这般扶过别人吗？”

        能被这样扶着的，只能是后妃，那便多半是没有。

        不过宁棠恶劣地想，万一当初，闻人辞迫于强权地扶过太后呢？

        她凝视着闻人辞，等待着他的答案，良久，才听见他轻声说了一句：“未曾。”

        他小声回答的样子透着几分乖巧，惹得宁棠有些想摸摸他。

        可她很快反应过来，这只是闻人辞展示给她的一副躯壳，他想让她认为他就是这样的，可他实际上是什么样子，并未展露给宁棠半分。

        她不禁想起闻人辞清相之名的由来，他能惑得左相为他作出那般评价，赢了一世清名，不知是真的惺惺相惜，还是精心算计。

        忽然之间，宁棠心头冒出一个念头，她好想亲手撬开他严丝合缝的华衣，扒开看看里面包藏的究竟是怎样一幅光景。

        她一开始的想法错了，也许这位清相比荀颜青，要有趣一些。

        “有件事，我想跟清相商量一二。”宁棠笑道。

        闻人辞拿清凉的目光睨了她一眼，等着她自己说出真实的请求。

        宁棠靠了过去，用只有他二人才能听到声音呢喃道：“昨儿画在身上的东西，似乎是不太好卸，清相可否代劳一看呢？”

        随着她软媚的话语，闻人辞脑中不由想起昨日瞧见的那两朵海棠，是一色的薄红，勾勒出细致的花瓣，绽得极艳。

        她到现在还在勾他，还不肯说出她真正的目的。

        罗张红绡，方入了房中，身后的门便被关上了，闻人辞不及转身，就感觉到后背又贴上一阵柔软，一双素手自眼前替他蒙上一条黑布。

        他唇角漾开一条笑意。

        “娘娘不是让下臣看吗？”

        蒙上眼睛，却是如何看？

        宁棠的手顺着闻人辞的小臂悠悠滑下，扣进他掌心之中，隐隐约约的光点中，闻人辞仿佛又瞧见她面上惑人的笑意。

        她牵着他往池中去，亲手递给他一块柔软的帕子。

        “我怕清相不敢看我，便帮清相一把。”

        闻人辞仿佛感觉到她唇息撒在耳畔温热的湿意，小声地道：“清相替我擦擦罢。”

        这一次，他又没来得及褪去衣裳，被一池热水浸得湿透浑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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