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十章
吃过午食,叶山就先回了。霍阿爹洗碗,顾风檐和霍端拿着锄头去屋后拾掇那块不大的地。
顾风檐给霍端圈出个大概地界,“从这儿到这儿吧,前院里有阿爹编筐剩下等我竹篾,围个篱笆,以后养点鸡鸭也不至于被糟蹋了。”
驱使我倒是越来越顺手了……霍端腹诽,拿着锄头开始歪歪扭扭地掘地。
下午这会儿太阳下了山,暑气散去,稍微起了点凉风。顾风檐的活还没干完,早上那会儿把打算晒干的春笋焯水了,现下还泡着。
“你别站这儿看着,回去吧,晚间还有些凉,别受寒了。”霍端看他穿得单薄,人又不顶折腾,左右有些担心。
顾风檐笑了笑,也觉得自己帮不上什么忙,“那成,早上焯水的春笋还没处理,我就先回去了。”
“对了,明天我们再上县里一趟吧。”走了几步他又回头叮嘱霍端。
手下不停,霍端将挖好的黑土堆成垄……这还是从叶山那儿学来的,
“去买菜苗?”
“嗯,顺便看看药材是个什么行情。”顾风檐听见霍阿爹在前院叫他了,忙应了一声,对霍端道,
“阿爹叫我了,霍总别太晚,这个左右不急,明天也是一样的……”
“去吧。”锄头挖到了石块,霍端停下来将石头仔细挑出,堆在坎底,土壤果真如顾风檐说得那样肥沃……甚至还有蚯蚓。
若是搁在以往,霍总足能把昨夜的饭呕出来再回家洗八百遍手。
但此刻,他只是随意地把蚯蚓翻进土里,继续挑石头。
……环境是可以改变人的,顾风檐和他都是。
这种柴米油盐,一切都通过双手的普通夫妻生活竟让霍端品出一点与以往不同的满足充实感。
……
前院,霍阿爹趁着凉快已经把泡着春笋的大木盆挪到了桃树底下。
“阿爹,放着我来就是了。”顾风檐忙接了霍阿爹手里的簸箕。
“二蛋在拾掇那块地呢”霍阿爹笑眯眯的,又搬了两张凳子放到木盆旁。
“唉,”顾风檐扶着霍阿爹坐下,自己也挽着袖子开始处理春笋,“我看那地空着,就想着种点菜什么的,摘起来也方便。”
……春笋捞出来滤干净水,在用刀切成宽偏,摊在簸箕里,约摸两三个大太阳,就能晒得干干的。
顾风檐捞,霍阿爹切,边聊天边拾掇着,不过片刻,所有的笋片都已经切成了片,摊开晾在细竹篾簸箕里。
天色也开始晚了。
“二蛋准是玩住了,檐哥儿你去看看,叫他回来,明天再拾掇也不迟。”霍阿爹拿桃树枝上挂的布巾擦干净手,道。
“唉,我去叫他,阿爹先睡吧。”顾风檐把东西都拿到房檐下,先去把院门带上才去了房后。
不大块地,霍端已经收拾完了,正在细细地捡石头。
“不错啊,霍总。”顾风檐看了一圈,啧啧称赞。
“哼,小意思。”霍端捡完最后一块石头,尾巴都快翘上天了,拍拍手,“准是阿爹叫你来找我的,走吧,明天要去县里,早点洗洗睡。”
说到洗洗,顾风檐才想起来,家里没有可供洗澡的地方。他是避开了人用温水擦的,霍端嫌麻烦,只在院里用凉水冲了了事。
可是今日刚出过汗,再用凉水,只怕会感冒。
“回去烧水。”顾风檐主动拿了锄头叫霍端歇一会儿。
霍端挠挠头,不好意思道,“马上就入夏了,我没那么娇贵,冲冲就行,你回去先休息吧。”
“我也得洗,咱俩谁跟谁,霍总怎么还客气上了……”顾风檐拿胳膊肘碰霍端。
同为倒霉蛋穿越人,顾风檐觉得他们就理应该互相帮扶着。
霍端莫名不自在,抓着顾风檐手臂,“你怎么还爱动手动脚的……”
俩个人吵吵闹闹地回了前院,霍阿爹已经歇下了。烧水很快的事,一把麦子秸秆下去,火苗往上窜,不一会儿锅里水就冒出了鱼眼泡。
洗漱完毕,浑身清爽,他们才照例歇下。
“阿哥!阿哥!”顾风檐灭了灯,脑袋刚沾枕头,却突然听见院里有人急促地敲门,带着哭腔大喊。
霍端也被吵了起来,“怎么回事?”
“我去看看,你睡吧。”顾风檐开始披衣服,又点燃了灯,外头人还在大声敲门。
霍端也跟着起来了,俩人到了院子里,顾风檐打开门一照,却见是霍阿爹的妹妹,霍端的姑母霍秀玲。
霍秀玲比霍阿爹小十岁,出嫁的早,她男人叶必先是十里八村出了名的“妻管严”。并非是霍秀玲凶,相反的霍秀玲一团和气,无论什么时候头发都梳得一丝不苟,衣服即使破也都洗得干干净净。
村民见了她,再尖酸刻薄的人也都得服服帖帖地露个笑打招呼。
“……姑母?大半夜的怎么了?您先进来。”而现下,霍秀玲满脸泪痕,神色仓惶,头发乱蓬蓬的也没挽……顾风檐一看便知事情大发了。
霍秀玲见着俩人像是看见了救命稻草,一个劲地抓着霍端的袖子啜泣,“二蛋,檐哥儿……你们、你们阿爹在吗?”
霍阿爹听见了声音,连忙披着衣服拄着拐杖,出了堂屋,“秀玲,怎么回事?!”
又叫二人把人扶进来。
霍秀玲全是没了注意,一见着阿哥,哭得撕心裂肺,“阿哥,小宝、小宝他病的不行了!”
“什么?!怎么回事,你慢慢说!”霍阿爹急得直跺脚。
霍秀玲摸了把泪,“小宝前几日就病着,一直不见好,今天稍微调皮些了,缠着我要吃桑叶凉粉,我拗不过就跟着徐家二嫂子上山了一趟,回来时去坐了坐,坐忘了。”
“谁知道、谁知道回来就看他病得糊涂了,眼见气都喘不上了,”霍秀玲声音越来越小,眼见要昏死过去,
“大山、大山和他爹下午间就去县里上工了,我是实在是没办法了……”
“二蛋,檐哥儿!把你们姑母扶着,快跟着去一趟,看看到底怎么回事!”霍阿爹眉头紧锁,不等她说完直接道。
叶家在河对岸,路不算远,但也不近,叶宝若是真像姑母说得不行了,那确实是要争分夺秒从阎王手底下抢人命。
“唉!”霍端答应了一声,和顾风檐立马扶着霍玲秀往叶家狂奔。
怀叶宝的那年地里收成不好,霍秀玲短了食,以至于叶宝天生底子弱,一年总要病上一两回,却还是头一回病成这样。
家里有个靠得住的男人,霍秀玲没见过什么大风大浪……若是、若是叶宝就这么没了,那她该怎么活啊!
一想,霍秀玲哭得更凶了。
“姑母,您冷静一下,小宝肯定会没事的,我和端哥连夜送他到县里去找大夫看看。您放心,小宝是个好孩子,老天也舍不得。”顾风檐安慰道。
若是叶宝真生的是急病,大概率等不到姑母回家……顾风檐心里有个底,却没将这番不合时宜地话说出来。
安慰多少起了作用,霍秀玲决然地擦了把眼泪,一副要与天干架的神色,
“小宝是个好孩子,他从来不哭不闹,生病了难受只会在我怀里窝着叫一声声娘……”
霍秀玲前头走,霍端把身上披着的衣服脱下来搭在顾风檐身上,“等下我去县里,你回家,夜里路不好走,你别受累。”
已经能看见叶家亮着的窗了,顾风檐想辩驳,被霍端一下堵回去,
“顾少,这会儿跟我扯了,听话。你要想来,明天来县里,买了东西我们一起回家。”
顾风檐拉了拉霍端给他披的衣服,扯着霍端衣服贴过去耳语,“那你路上小心,等着我,明天来找你。”
耳朵痒痒的,霍端最受不了顾风檐贴着他说话了。
叶宝的病不是急病,但也不容马虎,可村口梁大夫和夫郎回娘家至今未归。
没办法,顾风檐和霍秀玲只能商量着还是去请了赶牛车的薛家老大,加钱把叶宝连夜送到县里的药房去。
霍秀玲一个妇道人家不方便,便只有霍端更跟着去了,有薛家老大帮衬着也倒稳妥。
把霍端送走,顾风檐安慰了霍秀玲才回家歇下。
夜已经过半了。
翌日,顾风檐没敢贪睡,一大早的就起了床,跟着霍阿爹吃了朝食,便带着炮制好的药材,一大袋笋去了县里。
黔墨县共有两家药房,一家是妙春堂,一家是杏林院,两家没大区别,但只有杏林院可供病人留堂过夜。
霍端他们没带许多钱,住不了客栈酒楼,杏林院是最好的选择。顾风檐便带着东西去了杏林院,堂内药店伙计忙忙碌碌,换药的,抓药的,看诊的分工明确。
“劳烦问一句,昨晚送来的病人……是个孩子,大概八岁左右,在哪儿?”顾风檐逮住一个过路的伙计,又补充,“我是亲属。”
店伙计是个汉子,袖子挽到胳膊肘,拿着抓药用的小秤,被打扰了本皱了眉,一见顾风檐是个哥儿,模样顶了尖,也就没气了,
“这么早啊,您打哪儿来,吃早食了吗?您说那小孩,跟我来,这地方人多不好找,我带您去。”他带着顾风檐往后堂去,殷勤地帮着拿东西,抛出的问题像是串珠。
顾风檐轻一笑,四两拨千斤,“有劳你。”
店伙计直接羞红了脸。
后堂乱七八糟的,遮雨大棚下摆着十几张木架子床,跟现代的医院挺相似的。
霍端和叶必先,叶山,三个牛高马大的汉子围在角落,床上躺着熟睡的叶宝。
……看起来烧已经好些了。顾风檐略微放心。
霍端一眼就瞧见了掀开帘子进来的顾风檐,挥手招呼,“这里这里。”
接着又看见了顾风檐身后帮他拿东西的店伙计,一张脸通红,看着顾风檐的眼里堆笑。
……俩人说着话,完全不理会霍端。
“啧,”霍端脸一黑,莫名地不爽,几步上去就接过了店伙计拿在手里依依不舍的东西,“看哪儿呢,大山哥和舅舅也在,你吃过朝食没?”
跟顾风檐说话,眼却瞅着店伙计。
顾风檐跟店伙计道了谢,等人悻悻然地走了,才笑问霍端,“怎么了,一夜没睡,心情不好?”
霍端看着他,状似随意,“他看上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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