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尸骨
进了李哲文的屋里，这里面堆满了书籍，一间不大的房间几乎有一半被书占满了。屋子里微微有些古怪的味道，李哲文抽出一层书籍，而后按了下一个隐蔽的开关，这书架后面是一道不大不小的暗门，李哲文从暗门中取出了一件硕大的包裹，那是上次从故宫文渊阁里背回来的，李璇玉一直不知道那里面是什么。
屋里古怪的气息更重，李璇玉掩了掩鼻子，皱眉道，“李叔，你这什么东西，怪难闻的，要不我给你开开窗，透透气吧。”
李哲文的神情却开始变得很悲切，这一变化李璇玉看在眼里，她突然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整个人汗毛都开始耸立起来，那是她最担心的事情。
李哲文深吸了一口气，似乎是下定了很大的决心才开口道，“阿玉，你爹的尸骨我找到了。”
李璇玉整个人懵了一下，脑子里一片空白，仿佛是瞬间被抽干了所有力气，整个人直接瘫软在桌子旁的沙发上。
“你说，这是我爹……”
李璇玉的父亲已经失踪很多年了，虽然她也知道生还得希望十分渺茫，可是毕竟心中还有那么一丝希望，这希望就像最后的一点火苗，虽然小，但终归是可以期盼的。
现在李哲文拿出一个包裹，告诉自己，她父亲的尸骨找到了，那一瞬间她只觉得所有的希望都破灭了，草也枯了，火也熄了，眼前更是霎时一黑，浑身一片冰冷，其他的话一句也听不进去了。
眼泪终于是从李璇玉的眼眶中滚落而出，这少女很少哭泣，坚强得像个男孩子，可是她一生要强，始终在她父亲身上是保留着一块柔软的地方，她小心翼翼地呵护着，可终究现在是一场落空。
李璇玉咬着牙不肯哭，只是泪如雨下，她把头深深地埋了下去，手指狠狠地抓在沙发上，甚至用力地拍打着沙发，只打得手掌一片通红。
李哲文温柔地摸着李璇玉的肩膀，安慰道，“阿玉，干我们这行，生死有命，但应之没有白白牺牲，他临死前都在保护者一条重要的线索，这条线索对我们很重要，这就是他的目的，我们应该为他感到骄傲。”
李璇玉摇了摇头，说道，“李叔，我现在不想知道这些，我不想知道，我只想知道我爹是怎么死的？你是不是在那口井里发现他的？”
李哲文愣了一下，半响才拉开包裹说道，“你自己看吧。”
李璇玉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地走了过去，开始细细地打量着自己父亲的尸骸，神情是说不出的悲痛和煎熬，在她记忆里自己的父亲是一名高大英武的汉子，浓浓的眉毛，炯炯有神的眼睛，喜欢穿着雪白的衬衣和卡其色的裤子，在她小的时候，他父亲经常会骑着自行车载着她在胡同里穿行，车铃铛一路欢快地跳跃着，引来许多小伙伴羡慕的目光。
她甚至一直觉得父亲是不会老去的，他一直那么年轻英俊，连白头发都没有。可是现在，他变成了一具枯骨，除了残破的衣服和零散的头发，一丝肉都没有了。
李璇玉觉得心如刀绞！多少次梦回，她还清晰记得父亲的样子，现在收到的是一具白骨。她忍住悲伤，瞪大眼睛，一寸一寸地摸着，一根一根地看着，仿佛要寻找什么东西，很快她就看到了左侧大腿骨上的一道伤痕，那里有明显的利器划痕和中毒痕迹。
他爹是死于非命，被人给害死的。
李璇玉的神情蓦然间多了一丝愤怒，她低喝道，“李叔，我爹是被谁害死的？你告诉我，他是怎么死的？”
李哲文从怀中掏出一个包裹递给李璇玉，说道，“这是他生前一直保护的东西，你先看看。”
李璇玉急忙接过包裹，层层的油布之下，是一本残破的笔记本，由于笔记本被剧烈撕扯，几乎是从上下断裂掉，加上放在包裹里糅杂，半个本子破破烂烂的像团揉碎的垃圾。
李璇玉一张一张地摊开看，里面全是密密麻麻的日文、汉字和速写的图案，她虽然不认得这些，但从图案和部分汉字，也大概能辨认出这是一本有关城市地图、古建筑勘察的手写记录本，尤其是最后一张纸上画的是密密麻麻的建筑方位图，看起来应该是某座城市的地形图了，只可惜笔记本只有一半，这图也只有一部分，无法确认具体的情况。
李璇玉有些愕然，“李叔，这是……”
李哲文指了指日记本封面上那半只古怪的动物标识，问道，“你认得这是什么吗？”
那只动物模模糊糊，依稀能看到有兔子的耳朵、鸟的喙，还有盔甲一样的后背。李璇玉辨认了一会，才迟疑道，“这好像是一只犰狳？”
“不错，这是犰狳！”李哲文道，“当年应之传回来的消息当中，有两条信息是最重要的，一条是他找到了北京禁地的线索，他要去继续追查。另外一条信息便是，犰狳已经开始行动了，他们的首领叫细井忠道。”
李璇玉突然有所领悟，“这犰狳是不是就是测绘间谍？那些忍者？”
李哲文道，“是的，犰狳组织是天皇领导下的神秘组织，多由各地最出色的忍者组成，专门负责进入中国进行军事测绘，为日军发动侵略中国计划做最重要的前期准备。从1902年开始，就派出了第一代犰狳共十二名成员进入中国，对东北、北平、山东三地进行初步测绘。到了1910年，进入中国的犰狳已经多达近百人，这些犰狳按照级别分为，一代、三代、六代和九代，其中九代是最高级别，是某一地区犰狳组织的最高首领，所有的犰狳都不以真面目互相认识，他们一般会定期在某个秘密点汇合，将整理到的资料交给九代犰狳，而后领取下一个任务。细井忠道，便是犰狳组织中第一名九代犰狳，也是对犰狳组织作出巨大贡献的超级间谍，就是他第一个发现了北京禁地的秘密，而后告知给天皇，加速了人侵略中国的进程。”
“应之在一次来信中提到，细井忠道似乎已经找到了进入幽州城最关键的信息，他必须跟上他，如果他这次没有回来，就让我替他好好照顾你。那是他最后一次来信，从那以后他就彻底消失了，所以基本可以确定，这本日记本就是细井忠道的，你父亲应该是在跟踪时被细井发现，双方很有可能发生了很激烈的搏斗，最后身受重伤中毒而亡。”
“我发现应之的尸骨时，他紧紧地依附在井下的铁索上，他甚至用衣服和皮带把自己与铁索绑在一起，他是何等勇敢的人，所以他不是怕死，他是怕自己死了掉在这井里，就再也没有人发现他的遗骸，他追查的秘密就会永远被掩埋，我们再也找不到了。这个日记本原本应该是在他身上的，后来掉入这井下，幸好应之用油皮纸把它包裹得很紧，才能让它重新回到我们手里。阿玉，这是半本关于幽州城重要信息的日记本，另外半本想必已经在人手里，所以我们现在没时间难过，必须抓紧时间，抢在人面前查清楚这个地下城的位置和作用，否则新的战争很快就会席卷到北平，我们将毫无抵抗之力。”
李璇玉心中依然悲痛，可是在李哲文的劝说下，她也渐渐明白了整个事件的经过，她的父亲并非死得毫无意义，相反他保住了一条最重要的线索，父亲一生都在为了这个秘密而奔走，想必他在天有灵，应该也是希望自己振作精神，延续他的斗志，查清这座城市所隐藏的最后秘密，朱启钤一直闭口不谈的最重要的秘密。
李璇玉抹干了眼泪，说道，“李叔，你放心，我会继承我爹的遗志，查清楚所有的事情，也会为他报仇雪恨！”
李哲文拍了怕李璇玉的肩膀道，“那就好，现在开始，我们要假装什么都没发生过，尤其这日记本的事，更不能对任何人说起，即便是营造三组的人，也不能说，明白吗？”
李璇玉愣了下，问道，“李叔，你是不是开始有所怀疑？”
李哲文压低了声音，“对，有人开始心存不轨，我能相信的只有你了！”
李璇玉眼睛倏地就瞪得浑圆，“是谁？！竟然当叛徒！”
李哲文摇了摇头，“我还不能确定，但是这几次我们的行动始终会出很多岔子，不管是去独乐寺还是去夜探故宫，都有人尾随而至，这绝对不是巧合，而是我们的行踪被人监视了！尤其是我们夜探故宫一事，那些警察厅的人能这么快发现我们，还从我和思齐的房间里搜出文物，这人绝对就在我们身边！”
知道夜探故宫一事的除了李哲文、李璇玉和袁小飞，就只有林玉庆和何耀文，因为林玉庆和何耀文跟了李哲文都很长时间了，所以当时所有人都怀疑袁小飞，因为只有袁小飞是外来的人，而且底子还不干净，不过李哲文却不这么认为。“袁小飞这人我试探过他很多次，他做事虽然有些不正派，但是做人却重情重义，很重承诺原则，绝不是奸佞小人，我以为这个人就在我们营造学社里，很可能他一直潜伏在我们周围，天天盯着我们。”
“会不会是故宫那个忍者？”李璇玉分析道，“我听小飞说，他与那个忍者遭遇了很多次。”
李哲文道，“有可能，当务之急是把袁小飞找回来，我还有重要的任务交办给他。”
李璇玉眼神突然一黯，“但是，小飞已经被他们赶走了……”
李哲文沉吟片刻道，“阿玉，现在你赶快去找袁小飞，我去联系思齐他们，回头我们再商议怎么处理这件事。”
李璇玉嗯了一声，正欲出门，但是又看了一眼装满尸骸的包裹，幽幽道，“那我父亲……”
李哲文叹气道，“应之的尸骨找到了，必然是要好好下葬的，我一会便叫耀文他们去找个好地方，过几天就让你父亲入冢安息吧。”
李璇玉这才退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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