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一章盛宴

七年后大周都城——长风城

        今日的长风城格外热闹，还未日落，便有商家张灯，店门口一派红火，路上也架起许多小铺，卖着些精致玩意儿。小孩的玩闹声掺杂在小贩的吆喝声中，来往的人中多了些奇装异服，却无一不挂着微笑。

        “诶，兄弟，今日是怎么了，这么热闹？”茶肆里，一个虎背熊腰的汉子抬臂碰了碰身旁人，粗声问道。

        有热心的回了：“今日乃当今圣上四十寿辰，各国朝贺，自然热闹无比，说起来，还得感谢长公主殿下治国有方啊。”

        “这可是当今唯一一位掌权的公主了！”

        “那是那是，你也不看永宁十三年，她那辉煌一剑，斩乱贼，除奸佞！”几个汉子神情兴奋地讨论着。

        还有人拍案起身，激动不已。

        一位黑衣剑客经过都没引起丝毫注意。

        那剑客，上了二楼，停在一个靠着栏杆的桌子旁，对座位上的人抱拳行礼“主子，该走了。”

        被称为主子的，正看着楼下那桌，似乎兴致勃勃。

        “主子！”灵烈又喊了一句，语气略带无奈。

        只见男人终于回头，唇角带笑，眉眼带着几丝漫不经心。细看还有几分儿时的影子，正是任离。

        “好。”任离应下，拿起桌上折扇，起身，瓷白色衣衫用金丝勾着翠竹的样式，墨色腰带携着香囊，长发并未高束，自然垂落至腰，槐木簪子插于发间，加上那如玉的面庞。真真是个温润公子，不知会让多少女儿家甘愿献身。

        “走罢。”

        主仆二人离开茶闱，上了马车。

        任离端坐，眼眸如墨，微微出神。

        马蹄声渐起，马车缓缓向皇宫驶去。

        灵坤殿

        今日夜宴设在灵坤殿。

        “啪。”偌大的宫殿突然响起巴掌声，干活的俱是一惊，但也不敢抬头看，头埋得更低了。

        有大胆的，也只是竖着耳朵听。

        “贱蹄子！这是你赔得起的吗！”大总管梁安指着席面上倒了的酒壶骂道，肥胖的身体喘着粗气。

        案旁跪着的小太监瑟瑟发抖，半边脸又红又肿。

        “干爹何苦生气。”旁又来了个太监，扶着梁安，顺着背，还就势踢了地上的小太监一脚，碎了一口。又对着梁安笑“干爹何必为个不值钱的东西费力。打发了就好了。”更何况这席坐的只是个不受宠的公主。

        地上跪着的太监抖得更厉害了，打发，还能打发去哪，触了梁安的霉头，便是半只脚踏进停尸房了。

        “哼，那还不…”

        “大总管。”

        殿内又陷入寂静，梁安本就不爽，被打断了那还得了，正想看看是哪个不要命的宫女。

        这一抬头，看清人，一袭青衫，面容温和，正是云梵。

        梁安哪还敢拿乔，变脸那叫一个快，脸上的肉挤成一朵霸王花，“这不是云梵姑姑吗，怎么有空来这了？是殿下宫里缺点啥吗，杂家这就差人去置办。”

        云梵笑着说：“梁公公办事妥帖，哪里会缺东西。不过是殿下派我问问宴会准备的如何了？”

        梁安腆着脸笑：“已经备的差不多了，劳烦姑姑走这一趟，派个下人来问就是了，这么多年杂家做事不说从未出错，但必须妥妥帖帖，定是要安了皇上，殿下的心。”

        云梵笑了笑，没有说话。梁安顺着她的视线看到了地上跪着的小太监，气氛霎时有些紧张。

        “是老奴的错，不该让姑姑看见这场面，还不滚下去。”梁安弯着腰，抹了抹额头的虚汗，侧身对犯了错的小太监凶道。

        一个做错事的小太监，无依无靠的，随意打发是常事。

        云梵语气温和极了：“大总管御下有方，云梵受教。可今日还是不要见血的好。”梁安莫名抖了一下，“公公觉得呢？”

        明明云梵是出了名的和蔼可亲，可梁安就是莫名怵她。“自然，自然。”

        “那便有劳公公多费心了。”云梵说完还微微行了礼，方才离去。

        “不劳烦，是皇上和殿下愿意赏饭吃，是奴家的服气！”梁安扯着嗓子，生怕云梵听不见他的一片忠心。

        待云梵身影离开视线，他这才彻底直起身，端起架势，“都给我打起精神，若是今晚宴会出了差错，十条命都不够你们赔的！”声音尖锐，伴随着鼻子里的一声哼，殿里的人跪下应诺。

        小太监是不敢处置了，只让人滚下去，又找旁的人来伺候了。

        长安殿

        “我来吧。”云楠接下婢女手里的发，眼神示意她退下。

        她抬眼看着铜镜里的闭眼美人，绕有兴致地开口，“殿下可知云竹探到什么？”

        一如意料，女子并未睁眼询问。

        云楠整理着发丝，继续说道：“北魏来的不是晋王，而是太子。”说完，她停下手中动作，看向铜镜。

        只见叶琉眼睫微动，双眸清澈，与她目光交汇。

        美人若美，在骨在皮。她家殿下虽不及端荣殿的那位貌美至极，骨相却是上乘，一双眼眸更是灵动，若是能被看上一眼，足以令人心甘臣服。

        “太子？”

        “嗯！据暗鎏阁来报，是亡晋贼子进北魏了，晋王领命去查，不过太子会来还真是奇怪。”云楠回神，俏皮地说着，又开始手上动作，不消时，发便挽好了。

        “殿下看看？”说完便看向镜中美人，金色步摇配上流云髻，沉稳大方又不失女儿家的娇态。

        “不错，手艺见长。”叶琉夸了句，云楠便准备顺杆子讨要赏赐，扯着叶琉衣袖，“殿下…”

        “整日没个正形，就该把你送到塞外。”云梵进屋，正好瞧见这一幕，下意识出言。

        她这个妹妹性子太过活跃。

        这厢云楠看自家姐姐进来了，是嗓子不痒了，身子骨也直了。

        叶琉自然瞧见云楠的小动作，勾唇:“嗯，正商量送哪呢。”

        云楠一听，小嘴撅起，满脸的不情愿。大大咧咧地表示不满“殿下！”

        “我给殿下买桂花糕！”云楠正为提出这个主意开心不已。

        她这妹妹，迟早得出事。在旁的云梵扶眉叹气，从未听说殿下喜食糕点，倒是她自己…这算个什么馊主意。

        叶琉又岂会不知她的小心思，“好啊，我要云苏家的。”

        云苏糕点乃京城一绝，可耐不住人家关门早。

        叶琉又添上一句：“今日夜宴本宫就要吃到。”

        啊？云楠还来不及反对，就发现日落西山，算算时辰店快关门了，她施礼，便飞速跑出长安殿。

        云梵看着云楠急匆匆的态势，叹了口气，她这不成器的妹妹哟。

        “更衣吧。”叶琉眉眼微挑，镜中美人霎时生动如画。

        “是。”云梵应下，恭敬上前。

        灵坤殿

        夜色降临，水晶盏排排点起，透过玉石地板，显得整个大殿富丽堂皇，三品以上大臣皆携家眷入席就坐。

        各国贵胄远来道贺，也是早早入席。

        若是联姻，长公主是不肖想了，但这不是还有倾国倾城的三公主吗，若是能一举抱的美人归，怕是在梦里也是笑的。

        随着礼侍太监的高呼：“皇上，长公主驾到。”

        皇帝带着叶琉甫一入场，王公大臣便乌压压地跪了一地，异国贵族皆起身行以屈躬礼，任离位于其中，一同喊道：“皇上(皇帝)万岁万岁万万岁，长公主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皇帝叶岐远抬了抬手，“众卿平身。只当是家宴。不必拘礼。”便携叶琉上了台阶。

        皇帝坐于主座。叶琉也随之上了高座，坐于皇帝左下，如纱的围帐放下，这围帐薄如蝉翼，从外看，只能将围帐内的女子看个大概，朦朦胧胧。

        虽是男女同宴，但该有的礼数和规矩却不能少。

        “三公主到！”随着宫外礼侍太监一声高呼，众人抬头，一抹鹅黄色闪过红毯，有离得近的，还能听见琉璃珠相撞的清脆声，而后清丽的声音传入，“儿臣给父皇请安，祝父皇福如东海，万寿无疆。”

        叶璇行礼参拜，皇帝神色淡淡，只微微抬手：“免礼。既都来了，开始吧。”

        梁安俯身应下，随即高声：“起宴，乐舞！“声音冗长的拖着，礼乐先行，舞者缓缓走入了正中央所建的舞池，端着菜肴的婢女从两边有序停至各个坐席。

        叶璇不受皇帝态度影响，面色如常起身。

        众人中有抑制不住惊呼的，感叹叶璇果真乃天下第一美人，即使隔得远了，也能朦胧看个大概，她的美貌，无人能敌。

        叶璇随掌席太监入了座，位于皇帝右下，距离又比叶琉远，尊卑亲疏一目了然。

        围帐放下，仍有目光若即若离，她早已习惯这样暗自打量的目光，夹杂着难以掩饰的贪婪。只是刚刚有道目光明显得让她觉得不适，抬眼望去，却又消失无踪。

        收回目光时，恰好与一个男人眼神交汇。

        惊艳，她倒不是第一次见男人长得如此难忘，她舅父孟覃楼已算得上绝色，但这个男人不同与孟覃楼的温润，多了些许异域风情。

        黑色为主红色为辅的长袍，不觉张扬，反而有些低调的跋扈。黑发高高束于玉白色鎏金冠，露出光滑的额头，双眉斜飞入鬓，一双狐狸眼最是夺神，自带风流。鼻梁高挺，薄唇微扬，噙着意味不明的笑。

        许是逗留的目光有些久了，那男人挑眉，竟举杯往她的方向停了一瞬，随即将酒潇洒饮下。

        行为放荡。叶璇收回目光皱了下眉，下了定义。遂举杯，微微侧身抬袖，顺势便不再往那看。

        言铄面上不显，收回目光，下意识地顶了下上颚，微微勾唇。

        无人发现这里的暗流涌动。

        倒是丞相孟覃楼那有些骚动，皇帝显然也注意到了：“丞相？”

        孟覃楼理理袖子，起身行礼，广袖于胸前稍稍交合，丞相开口道：“陛下，臣特意带来了圣地树下埋藏百年的‘长圣’，特此呈上。”话音刚落，数十坛酒就被搬上了殿。

        丞相已将近五十，容貌身形却像个三十来岁的，不知是否因为来自南疆圣地，懂得长生之术？座下有不少人在暗暗猜想，传说中的“长圣”酒不仅可强身健体，还可能使人容颜常驻，长生不老！这可是宝贝啊，座下有些大臣已蠢蠢欲动，眼里都泛起精光。

        丞相又开口道：“祝陛下福寿连绵，早日一统大业。”

        原本嘈杂的宴会倏地安静了下来。

        当着外国使臣就如此大放厥词，是想挑起事端吗？大周丞相果然不负盛名。言铄抬手抚上下颌，眼眸微暗。

        皇帝微微眯眼，寒光乍露，随后却朗声一笑，“来人，赏！”

        “诺。”站于其旁的梁安侧身躬腰应下，随即转回直起身子高声：“赏！”随即下台接了壶酒，呈至皇帝面前，试了毒，斟满酒杯，皇帝一饮而下，又开口道：“如此好酒，众卿应与朕一同品尝！”便有呈好酒的婢女一一送至宾客案前。

        有大臣高声答谢，稍冷的气氛渐渐回暖，像是重新转起发条，其乐融融。

        工部尚书举杯起身，朗声说道：“臣敬长公主一杯。殿下治世有方，大周如此才能如此强盛，国事繁大，还请殿下保重身体，请殿下受臣一杯。”声音铿锵，甫一出声便有人应和。

        围帐从中间向两边抬起，叶琉唇角带笑，举杯，道：“臣子才是大周的栋梁，还望诸大臣往后齐心，愿我大周更加强盛。”叶琉侧身抬袖，微微抬头。

        饮完，叶琉抬手转动，杯子便倒着立于指缝中。无人发现，理石纹路的地板多了一摊水迹。

        “好！”有武将已高呼叫好，叶琉只微微一笑。

        围帐落下，叶琉放下杯箸，眉眼却略显深沉，抬眼示意云梵。云梵微微侧身，左手微动，立于后侧的宫女便躬身悄悄退下。她并非不能饮酒，只是碰上丞相，那凡事自然都该小心些。

        而高座下，觥筹交错间有个青衣小仆上前在丞相耳边轻言几句，丞相抬手饮酒，掩过眼中的锋芒。

        恰巧看见这一幕的任离，只是轻轻扬眉便收回目光，继续与周遭的人讨论着亡晋异宝。

        叶璇拒了好几位贵族公子的邀酒，她并不用心于此，不过她那早早嫁出去的同胞姐姐，此时坐于台下，怕是忙着与京城贵妇们探讨驭夫。

        宴会接近尾声，她起身想离席。身体却摇摇晃晃站不稳。

        唔…喝多了酒，竟是有点晕了吗，可她只碰了一杯…

        “三公主？”在旁的画眉赶忙搀着叶璇，轻轻唤了一声，这是醉了？

        “三公主？”画眉又唤了一声。

        “嗯…”叶璇应了一声，脑子却依旧混沌的很，不对劲，可是…是哪里不对劲…

        脑子如今像个浆糊，竟是什么都想不了。

        她眉头微蹙，眼眸微眯，两颊绯红，樱桃般的小嘴水光光的，更显鲜嫩。

        三公主这副娇娇模样可不能让旁人瞧去，画眉心想，她得赶紧带公主回宫。

        很久以前，三公主还小，她总要去凝华殿找公主会缩在哪个角落睡着。

        她个子小，好在力气大，背三公主回宫不在话下。

        那些随行内侍肯定又去偷喝酒了，不能总这样，虽然她一个人也能保护好公主…画眉搀着公主走上回宫的路，这么想着。

        熟悉的道路竟漆黑至极，应该到位的掌灯太监不见人影，画眉皱眉有些犹豫，还是不要走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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